“……”
这次是真的完了。
穆晴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流失。
就在一切都陷入绝望之时。
穆晴忽然感受到一股霜雪寒气。
一道剑光划破死寂!
阵法“哗啦啦”碎裂。
穆晴凭着感觉抓住了剑光。
她侧头,自己手中攥着的,是一把系着蓝色飘带的寒剑。
“天霜剑……?”
穆晴看向观星台的入口。
一袭蓝影缓步走上,寒气外泄,所过之地皆起冰霜。
丰天澜手中攥着一把黑色的剑,是穆晴之前以问心剑最后一式打出去的摘星剑。
他将剑抛出。
穆晴连忙接住。
摘星一见她就骂:“穆晴,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坏东西!你真不是个好剑修,你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剑呢?!”
丰天澜不耐烦道:
“让他闭嘴,骂了一路了,烦!”
摘星闭嘴了。
观星台上一片寂静。
丰天澜走到穆晴面前,拿过她手上的天霜剑。
祁月笙道:“丰阁主,你这是也要和天机阁一样,与巫族撕破脸皮?”
丰天澜说道:
“祁月笙,你祁家的太子爷祁元白,至今还在仙阁的牢里关着思过。”
“今日若是我师侄和千机子,有其中一个没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我就回去杀了他。”
第28章 星倾 星辰倾倒,天数翻覆
穆晴:“……”
祁月笙:“…………”
什么叫做以最平静的口气说最狠的话?
这就是了。
丰天澜一语惊四座。
整个观星台上, 一瞬间沉寂下来,只能听见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的声响。
半晌,被紫雾笼罩在其中, 看不清表情的祁月笙,缓缓地提醒道:
“丰阁主, 你这话, 可不是身为名门正派的仙阁阁主该说的。”
丰天澜一手执剑, 寒气四溢,剑上蓝色飘带好似水中游鱼,飘摇游动不止。
他稳立于观星台上。
他挡在前, 巫族就无法越过他半步。
脾气不怎么好的医修道:
“修真界广阔,无奇不有。没想到我丰天澜,竟会有被南洲巫族教导如何当名门正道的一日。”
祁月笙:“……”
南洲巫族祁家野心磅礴,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尽皆知。由他们来教人如何当正人君子,那真是修真界再好荒唐不过的笑话。
穆晴站在后方,嗤笑出声。
她的笑声,在气氛紧张的观星台上,格外明显刺耳。
巫族之人要瞪她。
但一抬眼, 就对上了丰天澜漾着刺骨寒意的眉眼,忍不住一个哆嗦。
丰天澜道:
“祁月笙, 让道或者不让道,你选吧。”
祁月笙不想就这样放过穆晴, 他道:
“我若不让呢?”
“你让, 我们走出去,今日当做无事发生。”
丰天澜语调平静,道:
“你若不让, 我杀出此地,再杀祁元白。”
巫族异术繁多,底蕴丰厚。
可丰天澜是化神后期的大能,还曾是个修习过问心剑的剑修,昔日修真界混战时的杀神。
真要打起来,在场这些巫族,不一定能将他拦死在这观星台上。
祁月笙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妥协,侧身让开了路,说道:
“丰阁主,今日之事,祁家会好好记住。”
丰天澜回道:“请便。”
他迈开脚步,走下了观星台。
穆晴经过祁月笙身边时。
后者道:“穆仙子,天意至高,不容玩弄。人若逆天,必遭天谴。”
穆晴不甚在乎地答道:“祁长老,若顺天意,你祁家也不过风光一时,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
一个时辰后。
中州的荒山里,刚从天机阁脱身的三人行走着。丰天澜和千机子走在前面,穆晴吊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听摘星骂骂咧咧的说教。
“穆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这个弄坏过十几把剑的坏女人,你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才刚得到我几个月,就想抛弃我……”
穆晴打断道:
“那十几把剑是你弄坏的。”
摘星:“……”
穆晴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了,只好捂住耳朵跑到前面去,紧跟住丰天澜。
摘星想跟上去继续骂她,可是他又不敢靠近丰天澜(这个人实在太凶了),只好气哼哼地在后面和千机子走在一起。
摘星试图从千机子这里找共同话题:
“她真是个混.蛋,对吧?”
千机子没有遂他的愿:
“我倒是觉得她挺好的。”
摘星:“……”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修真界的大神棍,想从千机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盯出点什么来。
但千机子仍然平静,维持着那副仙风道骨、没有破绽的模样,从摘星身边走了过去。
摘星:“……”
他觉得这人不对劲!
穆晴跟在丰天澜旁边,问道:
“小师叔,你怎么会来?”
丰天澜不答她的话。
穆晴干脆也不再问。
早在她从山海仙阁叛逃,与丰天澜拔剑对决的时候起,他们之间就不再会如同昔日那样熟络亲近了。
只是丰天澜杀上观星台时的那副样子,让她有了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未撕裂的错觉。
就在她暗自叹气时。
沉默已久的丰天澜突然说话了:
“我走了一趟药王谷,今日欲返回仙阁,行至半路,看见摘星剑从天机阁的方向飞出来了。”
他伸出手,芥子须弥自袖中飞出,落在他掌心里。
剑修弃剑。
剑上还挂着装了天机阁弟子的芥子须弥。
这其中情势之严峻可以想象。
而且摘星剑是会说话的,丰天澜很容易就从摘星对穆晴的痛骂之中,了解到了穆晴陷入了危机里。
穆晴从他手中取走了芥子须弥。
巫族没有追上来。
穆晴和千机子已经安全。
丰天澜也不再停留,他召出飞舟,要回山海仙阁。
“等等,小师叔!”
穆晴见势,连忙扒住了飞舟。
丰天澜竟然真的停住了:
“何事?”
他的语调不冷不热,却又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期待,似乎在等着穆晴主动与他解释一些事情。
可穆晴从来都是个让他失望的仙阁逆徒:
“你把我的乾坤袋还我吧,我没钱了。”
她之前被抓回仙阁时,乾坤袋和摘星剑一起被丰天澜收走了。梦如昔助她逃脱时,只替她取了摘星剑,没管乾坤袋。
穆晴当时逃亡匆忙,也不好去取——于是这袋子就一直留在丰天澜那里了。
“……”
丰天澜冷漠道:
“没带出来,下次吧。”
但他临走前,还是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水蓝色的乾坤袋,扔给了穆晴。
穆晴目送飞舟远去。
千机子走到她身边,问道:
“你不与他解释梦如昔的事情吗?”
“我没有心力解释。”
穆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她道:
“摘星,千师叔,接好我。”
话语刚落,她就呕出一口血,仰面倒下。
站在后面的摘星被她砸了个结实。
摘星崩溃道:“穆晴!你这人……你怎么说来就来啊?你没事吧你?”
她逆巫族法阵登观星台,又在受法阵压制时,冲破自身修为境界限制,强提灵力,让本就残破的经脉伤上加伤。
刚才能够好好地行走、讲话,是她强撑着的结果。
“穆晴。”
千机子问道,
“你为何要在丰天澜走后才倒?他是医修,你应该让他医你才对。”
“我不敢啊。”
穆晴擦了擦嘴边的血,说道:
“要是给他行针的机会,他做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医我,而是先把我扎废。”
丰天澜那修真界最暴躁的医修的名声,可不是说着玩的。
千机子:“……”
※
穆晴昏迷过去之后,被摘星和千机子带回了云崖山。
陆燃一边给她探脉,一边皱眉:
“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太重了,以我的水平很难治好。”
摘星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陆燃:“……摘星大爷,麻烦你搞清楚,我是药王谷谷主唯一的弟子,我很优秀。连我都医不好的伤,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无能为力。”
摘星震怒,拿起剑就要干他:
“你竟然还敢诅咒穆晴?!”
陆燃:“……”
这话真是说不通了!
摘星和陆燃打成了一团。
陆燃恼羞成怒道:“你有用?你有用还让她受伤了呢?”
这话一出,刚刚还打得起劲的摘星,抱着膝盖蹲去墙角画圈圈了。
一边画,一边嘀嘀咕咕道:
“我也想有用的啊,可是她把我扔了,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这能怪我吗……”
千机子站在穆晴面前。
他拿起丰天澜留给穆晴的乾坤袋,倒提着抖了抖。灌注了水属性灵力的极品灵石,和装着丹药的白釉瓷瓶“哗啦啦铛啷啷”落了一地。
陆燃和蹲墙角的摘星全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
最后,一张写满字的纸掉了下来。
陆燃接住了纸。
上面写的是疗愈经脉的药方,嘱咐了乾坤袋中的丹药怎么吃,服用之后有什么忌讳。
还写着如果不起效,就用另一副方子。
千机子站在一旁道:“能治好吗?”
陆燃握着纸,倍感屈辱道:“……能。”
※
穆晴醒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她盘坐着,身体内灵力顺畅,裹挟着药力,洗涤修复着每一寸经脉。
她舒服地纳气吐息。
自从在西洲与魔将和魔君连番打斗后,她的经脉就一直处于损伤状态,而后与丰天澜、祁月笙对战再损,伤创愈加严重。
直到今日,才算是终于开始恢复了。
不知这是哪位圣手的手笔。
穆晴站起身,推开窗户。
她发现云崖山的建筑又被建好了许多,楼阁屋宇,与山野树木错落而坐,有些世外之地的味道,又有些像繁华的鬼市。
穿着黑白拼色衣服的年轻人在楼下来来去去,有的在重新修布阵法,有的在搬运一些八卦镜、占星盘之类的物品。
“天机阁弟子?”
穆晴认出了他们的弟子服。
哦对,她之前把这些弟子装进了须弥芥子。如今这些弟子们,应该是被千机子放出来了。
穆晴正在消化着醒来之后的新变化。
她听见自己背后传来开门声。
“千师叔。”
穆晴头也不回,就辨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谁。
千机子过来的时机也很巧合,似乎是算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不止如此。
他还知道穆晴当前在疑惑什么:
“天机阁搬上云崖山了。”
穆晴问:“不回去了吗?”
“一个阵法被人改破,彻底攻下过的地方,不适合再留驻了。”千机子道,“有第一次,就很容易再有第二次。”
南洲巫族祁家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此关头,天机阁需要隐匿,又得能帮上你的忙,搬进云崖山刚刚好。”
穆晴:“来了云崖山,天机阁以后可就与我再也脱不开关系了,千师叔可不要后悔。”
灵品阁虽然是以中立态度处世的,可穆晴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中立,而是在借助生意不断渗透修真界的夺权者。
这与天机阁的立世态度相违背。
千机子道:“有何好悔?”
穆晴:“……”
她回头看着千机子。
对方还是老样子,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结了血痂又褪掉后,肤色还未恢复的白痕。
穆晴却觉得古怪,她道:
“千师叔,我总觉得你好说话了很多。”
千机子道:“错觉。”
穆晴耸耸肩膀。
他说是错觉,那就是错觉吧。
他年纪大,他说了算。
而且,好说话是件好事,穆晴求之不得。
千机子对她的小心思并不在意,他道:
“另外,魔君给你送来了一件礼物。”
穆晴:“…………”
“礼物”是个好词汇。
但加上“魔君送的”这四个字,它就变成了一个让穆晴头疼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