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低着头,应道:
“是,五长老。”
※
穆晴和丰天澜商量好了如何对付殊识舟,接到沉鱼夜命令鬼将送来的位置情报后,便打算赶去制伏他。
但祁元白却阻拦住了他们二人,道:
“小师叔,师妹,沉楼主还能撑住吗?倘若能撑住,可否再等些时日?”
穆晴不解道:“为何要等?”
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
因为她知道,世事千变万化,有很多时候若是等了,事情就会变化,有可能会变得难以掌控。
殊识舟此时疯魔难测,还是早点制住他最好。
祁元白没有回答。
穆晴想了想,说道:
“沉楼主能和他继续秏,秏上多久都没问题。星倾阁已经全面插手此事,转移修真界的剑修,局面还控制得住。”
祁元白道:
“那便好。”
穆晴还有许多话想问。
但见祁元白似乎不太想回答,她也就没有问出口。既然二师兄坚持要他们等,那她就信他,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
七日之后,正在处理仙阁事务的祁元白,遇见了一桩怪事。
一名外门弟子,未通报便闯进了主峰大殿。
主峰弟子拦他,道:
“你做什么?”
可那外门弟子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是闷着头往里面走。
“这是阁主在的地方,你不可如此无礼。”
主峰弟子伸手拦着他,厉声道,
“若你再进,我便不客气了!”
殿外的动静惊动了祁元白,他放下笔墨与竹简,迈步走出,问道:
“发生何事?”
主峰弟子道:
“阁主,这外门弟子突然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往里面……欸!”
主峰弟子话还未说完,就见那外门弟子将手中匣子往祁元白怀里一塞,而后一言未发,便转头离去了。
主峰弟子:“…………”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啊?
祁元白抱着匣子,笑道:
“看来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主峰弟子道:
“阁主,小心这匣子有问题。”
祁元白看了看手中的匣子。
匣子极为精致,表面的绒布为紫色,边角烫着金纹。
祁元白笑了一下,直接将匣子打开了。
主峰弟子惊道:
“阁主小心!”
祁元白道: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主峰弟子嘟囔道:
“没事是万幸,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你说打开就打开,这也太冒险了……这是什么?”
匣子中没有其他物件,而是躺着一封信。
祁元白未将信封打开,说道:
“我有事离开一趟。仙阁之中若有急事,你便通知前任阁主先行处理,他就在三楼。”
交代完之后,祁元白便抱着匣子离开了。
主峰弟子摸不着头脑,道:
“今日之事真是奇怪。”
这时,灵兽峰峰主的大徒弟到了,问道:
“阁主在吗,隔壁炼器峰峰主的嫡传弟子想改学驯兽,昨日递了申请,说要成为我灵兽峰的弟子,炼器峰峰主不允……”
“这事情闹得有些大,涉及峰主继承人问题,得请阁主主持一下公道。”
主峰弟子:“……”
他沉默了片刻,道:“先进来吧,阁主不在,我去三楼请丰长老。”
都说山海仙阁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地大物博,灵气丰裕,人人艳羡。
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山海仙阁这样的大门派之内的纠纷,可不比其他门派少。
※
祁元白出了仙阁,到了东海的一处小岛上。
他一落地,便看见了一名身着金纹紫袍,穿衣风格与他得到的那紫布镶金的盒子颇为相像的巫族之人。
这是个好笑的事。
可事情涉及家族和师兄,祁元白笑不出来。
祁元白看着这巫族,道:
“是你引我出来,兄长?”
元青手持木杖,嘲讽地笑了一下,道:
“这么久没见,没想到祁阁主还记得我是你兄长,真是难得。”
他这是在讽刺,祁元白选择山海仙阁,疏远对他深有期待的南洲巫族祁家之事。
“怎会忘呢?”
祁元白好脾气道,
“只是未想到,你会这样约我出来。看来祁家神通广大,又将手伸进仙阁之中了。”
元青否认道:
“你且放心,我不过是在外遇见仙阁这名弟子,用幻术惑了他,让他帮我送信。”
“祁元白,祁家的手是否还在仙阁中,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百年前,有巫族扮成山海仙阁主峰弟子,扰殊识舟闭关的那事之后,祁元白便想了办法,将仙阁之中混着的巫族眼线一一找出,彻底清扫。
祁元白和巫族的关系,也是自那时起,就急转直下。
在元青看来。
巫族多年来疼惜祁元白,从未负他。而祁元白,则是辜负家族期盼,一次次站在了家族的对立面,对家中亏欠甚多。
这样的人不能回家。
元青想,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为了家族的未来,都不能让祁元白这家伙回家。
所以,他决定对五长老交托之事,阳奉阴违。
他不会按照五长老交代的那样,告诉祁元白,兄长想他了,家中父母也思念他……他会用锋利的言语,让祁元白和家族的裂隙更深。
祁元白对此事看得分明,道:
“长老派你来时,应该有叫你态度对我好些?”
元青道:
“你值得好态度吗?”
祁元白一点也不恼,说道:
“你态度好或者不好,都没有关系。”
元青觉得有些不对劲。
祁元白感慨道:
“兄长,我知道家族会派人与我接触,可我未曾想到来的是你,更未曾想到,你对我抱有如此敌意。”
祁元白折扇上手,话锋一转,道:
“不过来的是你也好,若是小兵小卒,我还担心问不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全貌呢。”
说罢,他手中折扇一掀!
金色异文浮现,巨大阵法在东海上铺开,层层相叠,环环相扣,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网,将元青包裹在其中。
元青冷笑一声,道:
“祁元白,你果然没安好心。”
元青没有着急。
他手指微动,指尖开了一道小伤口,血液流出,在巫族灵力操纵下形成奇异形状。
这是家中给予的保命符咒,在关键时刻,可以助他脱身。
符咒已出现在手中,元青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丝毫也不慌乱。
他继续割裂祁元白与家族的关系:
“祁元白,你以为,家中还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你吗?家里对你现在的行为和态度,会毫无准备吗?”
祁元白没有说话。
一道轻灵声音自元青后方出现,道:
“祁家有什么准备啊?是你手上这道符吗?”
元青猛然回头,惊退数步。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背后是何时来了人。
来人是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穿白衣,腰侧悬挂黑剑。
这人是几番坏祁家好事,祁家最为忌惮的穆晴。
另一人是一名身穿粉衣,神态娇俏的少女。
元青看不透她的修为。
他由此判断,这少女应该是化神期。
元青惊愕。
这是哪里不声不响冒出来的化神期?
祁家竟然从来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
被两名化神期修士盯着,元青感觉到了不妙,他不再与祁元白纠缠,将灵力灌入手中保命血符,准备直接离开。
但半晌之后,他发现,保命血符毫无反应。
元青气急败坏道:“祁元白!”
祁元白道:
“兄长,我太过了解祁家了。你以为,我对祁家的符咒阵法,会毫无准备吗?”
元青见无路可逃,他干脆果断地抬起手,将灵力聚集于掌心,欲劈向自己天灵。
但这一掌还未劈下,就有磅礴灵力冲来,将他禁锢住,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元颖笑得眉眼弯弯,道:
“寻死可不行……好不容易才降生到这世上了,你要好好惜命才对。”
※
丰天澜处理完了炼器峰和灵兽峰的事,再回主峰楼阁时,就见穆晴、元颖、摘星和祁元白聚在一伙,似乎在商量什么歹毒之事。
穆晴问:
“鞭刑怎么样?”
祁元白摇了摇头,道:
“祁家之人受过抗刑训练,鞭刑这种小刑无用。”
摘星想了想,道:
“喂他吃蛊虫呢?听说蛊虫能让人受锥心剜骨之痛,生不如死。”
祁元白:“…………”
你可真不愧是穆晴的剑灵。
祁元白说道:
“我们之中没有会蛊术的。”
摘星还能更加离谱一些,道:
“那要怎么办?用酒灌醉他,让他迷迷糊糊地说出真话?”
丰天澜走进大殿之中,问道:
“你们在商量什么?”
穆晴道:
“我们抓住了巫族之人,正在商量着如何拷问他,问出他们究竟对大师兄做了什么事。”
丰天澜思索片刻,说道:
“我来拷问。”
祁元白:“……”
穆晴:“…………”
不,小师叔,你不像是擅长这种事的人啊。
丰天澜继续道:
“只是我不了解祁家,不知问出的事情是真是假。”
元颖主动站了出来,说道:
“云灵秘境有秘术,可以辨人言语真假。”
丰天澜点了点头,道:
“那便动手吧,巫族之人现在关在何处?”
元颖道:“在这边。”
穆晴和祁元白沉默地看着,丰天澜和元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缓过来的祁元白跟了上去。
他虽然不想看亲兄长受刑的场面,但他很好奇,小师叔到底会如何审问人。
……
元青被关在主峰地下的秘牢里。
这地方和仙牢有些区别,仙牢里关的一般是重犯或者犯错的弟子,秘牢则是注重隐秘性。
当山海仙阁抓住一人,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捉住了这个人时,便会把人关到秘牢里。
秘牢里传来脚步声。
元青抬头,见到了穿一袭蓝衣,仙气飘飘的丰天澜。
元青嘲笑道:
“丰阁主,许久不见,你仍是这副正道领袖的模样。不知修真界之人,可知你威胁祁家时的样子,不择手段,犹如恶鬼……”
丰天澜没有说话,他从不与人废言。
随后而来的粉衣少女,以灵力在元青周围布了一道阵法,阵法完成后,她对丰天澜说道:
“如果阵法不变色,他说的就是实话,如果变成红色,他便是在说谎,颜色越红,撒谎程度越重。”
丰天澜点了点头。
元颖退至暗处。
她发现穆晴、摘星和祁元白都在这里。
“穆仙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摘星手指抵住唇:“嘘,别说话。”
他们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丰天澜那边。
元颖:“……?”
元颖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但这不妨碍她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看。
祁元青看见元颖布置的阵法,听见了她说的阵法的效果,再看看单独留下的丰天澜,已然猜到对方要做什么事。
“竟然是由丰阁主来审问我?”
他嗤笑一声,道,
“我那怯懦的弟弟,是不敢亲自面对我吗?他是感到愧疚了吗?”
丰天澜沉默地站在原地,听他说了半天的话。
许久,丰天澜才开口道:
“祁元青。”
祁元青仍然笑着。
他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阴阳怪气道:
“丰阁主有何见教?”
丰天澜的声音和态度淡漠:
“来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是因为我比他擅长刑讯。”
祁元青不以为然,说道:
“丰阁主可不是擅长刑讯的样子。”
祁元青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受过抗刑训练,不会因痛苦而吐露出任何事。
今日就算死,他也不会出卖祁家。
他已做好赴死准备,对丰天澜的态度自然是毫无惧色,丝毫也不客气。
丰天澜指运灵力,一道光芒划下,一卷蓝布展开,其中是八根长针,十五根短针,另有几片纤薄银色柳叶刀。
丰天澜说道:
“没有人比医修更了解,该怎样让人痛不欲生。”
“祁元青,我今日会让你明白,你所受过的那些训练为你筑起的墙,在真正的疼痛面前,到底有多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