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
不行了,他要社会性死亡了
侠客的面庞瞬时变红,金色脑袋上涌起一片热蒸汽。他七手八脚地比划着,说“那,那个,不是,没,我没有,不是那样的是不小心,是芬克斯,不对,是手机中病毒了”
“嗯”优娜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响。
她弯腰,一手撩着头发丝,一手捡起那只手机。侠客眼睁睁看着手机落到了优娜的手里,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仿佛已经当场去世了。
在侠客死亡般的注视下,优娜的手指动了动,上下翻阅了下,又瞧见了自己撑着阳伞走在梧桐树下的照片。
侠客努力从舌尖里憋出一句话“是芬克斯干的。”
“我说侠客呀,可不要每次都让芬克斯替你背锅。”优娜抿唇一笑,并不见恼怒,而是将手机完完整整地还给了侠客,“芬克斯可是个正经人呐。”
侠客
他根本不是正经人
侠客接过手机,小舒了一口气。他白皙的面庞还是有点红,小声嘟囔着问道“优娜不生气吗”
“生气”优娜侧眸,神情如常,“不会哦。”
旋即,她托着面颊,认认真真地说,“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侠客还小嘛。读高中的小弟弟,都会有这样的情感发育阶段吧对老师啊,邻居啊什么的,感到好奇。”
她眨了眨眼,很平静地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下一刻,她的肩膀一紧,人被按着重重向后推倒。轻轻的一声“咚”,她倒在了堆叠的抱枕上,发丝乱作一片。
因为吃疼,优娜小小地皱起了眉。
“怎么了”
然后,侠客的身影欺了上来。
“听好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他将手掌撑在优娜的颈旁,浅碧的眼眸里是认真之色,像是生气,“就算你这样觉得,可我真的不是什么高中生。”
他的身影,将月光都遮掩住了。也只有在此刻,优娜才陡然惊觉两人在体格上的差异就算侠客的脸看起来很是秀气青涩,但他的身量却不属于少年人。
“是吗”优娜喃喃地说着。
侠客将身体压低了些,很严肃地说“可不要因为我喊你姐姐,就真的把自己当做姐姐了。我和你之间,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哦,优娜。”
优娜闻言,并没有作答。
反而是侠客,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有些不自在了。
片刻的安静后,她半敛眼眸,唇角渐渐绽开一缕笑意。
月光之下,那笑容竟被照耀得几如妖异一般,仿佛褪尽了所有的温柔,只余下真实的蛊惑。
“那接下来,”优娜侧头,眸光一斜,“侠客要对我做什么呢”
夜色之中,她的眸色化为一片无底的深蓝,仿佛是永不见底的海。所有的岩浆火山,都会在此休眠沉睡。
“接下来接下来”侠客的嘴角跳了跳。他硬着头皮,说,“接下来当然是做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了”
优娜的笑容,愈发地柔和而蛊惑了“是吗那侠客怎么不继续呢”
侠客的脸绷不住了。
女人的脸,就像是恶者与善者的集合体,既在催促着他犯下暴行,又在指责着他的龌龊之思。对着这样的面庞,根本无法狠心下去手。
最终,他手足无措起来,一双手不知道摆哪里,表情也有些讪讪。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在赌气似地嘟囔着什么“我,我还是放过优娜吧不能欺负优娜这样的女人”
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来了。侠客抓抓头发,烦躁不已地把手机扔远了,抱怨道“烦人。”
优娜友善地提醒“是库洛洛的电话。”
“团长的”侠客懵了一下,赶紧把电话捡起来。刚说了声“团长”,他的手机就被人拎走了优娜直截地将他的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好久不见呀,库洛洛先生。”优娜倚在靠垫上,语气有些懒洋洋的,“想要联系上您,还真是困难呢。”
侠客跪在她旁边,紧张地上下比划着手“等下等下手机还给我啦优娜”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然后,才是库洛洛的声音“克里斯小姐,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联系上你。”
优娜“我也没有办法。谁让库洛洛先生竟然是幻影旅团的团长呢真是”她的眉眼一敛,“让我白高兴了一场呢。”
还以为库洛洛是个适合结婚的男人,没想到这是个完全错误的推论。
库洛洛笑了起来。“你想要奏鸣曲的残谱吗”他问。
“没错。”优娜说,“开个价格吧我可以买。”钱西索出,反正西索有工作要上班。
“如果我拒绝呢”库洛洛的声音和她印象里一样的温和。
“拒绝”优娜轻笑了一声。她伸出左手,摸了摸侠客的脑袋金发娃娃脸的青年正僵硬地跪坐在枕边,一副不知道该把手摆在哪里的架势。
她对库洛洛说,“你的团员在我手上。如果不和我做交易的话,我可不保证我会对这个叫侠客的小弟弟做什么。”
说完,她的手指向下,顺势勾了下侠客的鼻梁。
那一刻,侠客的心里只有一句话团长,拒绝她,搞快点
这样,优娜就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了
但是,库洛洛的反应显然和侠客想的不一样“我不会和你交易。但是,我会把这张曲谱送给你。反正对于我来说,它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优娜有些惊讶“这么大方吗”
“我说过的吧。”库洛洛说,“克里斯小姐,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那就期待和您的再次见面吧。”优娜很满意,将电话挂断了。
旋即,她将手机扔给了侠客。
侠客接回手机,偷瞥着她,问“优娜要去见团长吗”
“是。”优娜下了床,翻着自己的包,“你看到过我的打火机吗不见了啊”
侠客看看手机,再看看优娜的背影,有些期待地问“那,那我呢”
“你”优娜总算翻出了烟盒。她侧身看一眼侠客,露出一道温柔、毫无瑕疵的笑,说,“好好休息吧,忙了一天,你也该累了。”
侠客
为什么啊
门外,芬克斯懊恼的喊声又响起来“侠客你开门啊电脑怎么断网了啊我都看不了电影了你快出来修一修”
先前美好的氛围,全部消失了。
数日后。
真正见到库洛洛,已经是在一段时间之后了。
优娜提着行李箱,下了火车。侠客左右张望一阵,跟着她一起挤下了火车。
这一站有些荒僻,没什么人,月台也简陋。除了一排年久失修的座椅,就是一块电子显示牌。而那张木质长椅上,恰好坐着优娜想找的人。
男人穿着一件镶皮毛领口的大衣,慢慢翻阅着膝上的一本书。他将黑发拢起,露出额前一道逆十字纹,眸光低垂,安静而认真。
比之优娜所知的他,现在的库洛洛显得愈发沉稳而难以捉摸。
这个小镇有些冷,微寒的风吹来,优娜将线衫的襟口扣紧。她半阖眼眸,盯着长椅上的男人,试图看清他在看什么书。
库洛洛鲁滨逊
是叫这个名字叭by优娜
他的手里,就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听到脚步声,库洛洛慢慢抬起了头“好久不见,克里斯小姐。”顿一顿,他问,“我能叫你优娜吗”
优娜微怔。
那一瞬,她便回想起科茨沃尔德的雨夜来。库洛洛的手落在她的耳畔,仔细又温柔地理好了她耳廓边细碎的乱发。
雨声细细,路灯在雨夜里显得迷蒙而遥远。库洛洛的笑颜,也仿佛有些不实。
她凝视着库洛洛,抿唇笑说“当然。喊我优娜就可以了。或者叫我优里也可以,那是我的小名。”
一旁的侠客
不行啊这个氛围太不对劲了
侠客的眼神如兔美酱一样犀利了起来
不行,一定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宛如少女漫画一般的氛围。
侠客清了清嗓子,关切地问“团长,你的痱子没事吧小滴之前说,团长因为一直穿厚衣服导致得了痱子,我真的好担心啊”
无人回答。
侠客的表情更关切了“没事吧”
库洛洛
优娜
月台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第25章 025
月台上的死寂,延续了很久。
但是,大人的社交是不会因此而停止的。很快,优娜就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对库洛洛说“我是来拿奏鸣曲谱的。”
库洛洛合起书“那就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月台,侠客跟在后面,心情复杂。
自己是空气吗
车站本就在郊外,优娜跟着库洛洛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更为荒僻的一片废弃工地里。这是几栋刚落了顶的大厦,外墙是丑陋的水泥,被雨水打出一片锈黄色。这样的一片地方,作为盗贼团伙的落脚之处,最为合适。
脚步声回荡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楼道间,很快,优娜的面前豁然开朗。
一处裸着管线和钢筋的大厅内,横七竖八堆放着许多保险柜和储物箱。半开的箱口下,是一片散发着灿灿金光的珠宝那些珍稀珠宝,墓穴陪葬品,历史悠久的油画,竟然如此随意而敷衍地叠在一块儿。
优娜弯腰,伸手捡起一块小雕塑,喃喃道“这是克伦肖展览馆的藏品吧”
“是。”库洛洛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下方的风景。大楼没有封装玻璃,墙体上只有一整排正方形的窗口,贴着脏兮兮的黄色警戒条以让人远离此处。
优娜用指尖摩挲石雕那栩栩如生的表面,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蹙起了眉。“库洛洛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她问。
“团长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侠客嘟囔着,“应该是卖掉吧。”
优娜将雕塑放回原处,问库洛洛“那,曲谱呢”
库洛洛回过了头。“所谓的魔王的曲谱,多少让人有好奇。优娜,你会小提琴对吧”他的唇角有笑,像是在说一个温柔的、恋人间的请求,“试着演奏一下这支曲子,如何”
“不行。”优娜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如果把曲谱送给我的代价,是要我演奏的话,那我拒绝。”
“有什么理由吗”库洛洛问。他的脾气好像一直都很好,也不会为谁而气恼。
“会死哦。”优娜认认真真地说,“演奏了曲子的话,就会死。朋友也好,家人也好,一切和你关系亲密的重要的人呢,都会遭逢厄运死亡,重伤,变成怪物,都有可能。”
库洛洛走近优娜“你好像很相信这则传言。能告诉我原因吗”
优娜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我对这样的传言,一向心怀敬畏。”
“是吗”库洛洛说。
天色渐昏,金红残阳从窗口落入,将他的身影斜长拖曳在地。他走一步,那道影子便向前逼近许多,如同一把枪。
“当然。”优娜说。
“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件事吗”库洛洛问,“你的家人在哪里优里。”
优娜的瞳孔微微一缩。
明明神情极为平静,但优娜总觉得,库洛洛的目光却像是能洞察一切谎言。在他面前,似乎一切的伪装都不管用了。
“家人爸爸妈妈他们”优娜的眉心跳了下。很快,她别开面庞,说,“因为意外而去世了。黑帮寻仇的缘故。”
“啊,原来是这样啊。”库洛洛阖眸,姑且算是相信了她的答案。
这一刻,优娜觉得自己的眼光有点厉害。她看上的男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放轻松。”库洛洛温和地笑了起来,“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的,你有些太紧张了,优娜。”说完,他打开身旁的储物箱,取出几页谱子,递了过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优娜接过谱子一看,这正是她先前辛辛苦苦在找的曲谱。
东西在手,她松了口气。
侠客一直在角落里蹲着,头顶都要发霉长蘑菇了。看到两人的交易完成了,侠客连忙兴高采烈地提议“已经是晚上了如果优娜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优娜狐疑地看了一下身旁积满灰尘的水泥地,问“是让我睡地上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不是”侠客连忙推开身后一间房门,“这里也是有休息的地方的,有床垫,还有沙发椅,甚至还有电”
优娜望过去,就瞧见那个小隔间里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一张半旧的床垫十分可怜地铺在角落里,还有露出弹簧的破皮沙发椅,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被人遗弃的家具。
这一瞬,优娜心底涌起了对库洛洛的怜悯之情。
当盗贼可真是辛苦啊吃不好睡不好,风餐露宿的。
难怪他会长痱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夜色渐沉,月明星稀。微弱的月光投射入大楼内,勉强照亮了临近楼梯的甬道。优娜靠坐在墙根边,从窗间望着外头的月夜。
她是打算明早离开的,今晚就在库洛洛这里将就一晚。
但是
这破地儿也太寒酸了,坐在地板上的她根本睡不着啊。
她叹了口气,咔擦按了下打火机。香烟有些受潮了,点了好几次才着。那微弱的芯火,在黑暗里却格外得明亮。神思一晃,她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库洛洛的声音。
“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件事吗你的家人在哪里优里。”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优娜陷入了短暂的失声。
家人啊
优娜想起母亲与父亲的容貌,一时之间,觉得那极为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