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走了啊?”by小龙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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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神出阵的时间和本丸的时间并不对应,她在函馆待了一天一夜,但回到本丸时,其实也不过是当天的下午。
大抵是战斗的缘故,优娜觉得有些小累,但还是很勤奋地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当她拎着装有脏衣服的木桶出来时,恰好遇上藤四郎家的长兄,一期一振。
“一期先生。”她很客气地打了招呼,顺手拿毛巾裹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一期一振是内番便服的打扮,没有佩刀,估计今日是负责苗圃或者厨房之类的事务。据说做这些活对付丧神的灵力增强是极有好处的,所以就算是第一梯队的平安老前辈们也时常会轮到去地里扎着马步除杂草之类的活。
“日光,我听包丁说了,这次的出阵你表现得很出色。”一期一振的笑眼一弯,和她打了声招呼。虽说穿的是内番运动服,但他天生容貌就很出众,完全不挑穿品;哪怕是最简单的制服,在他身上也能显露出非同一般的气质来。
“啊…对了,我想给你一样东西。”一期一振说。--
“……给我一样东西?”她顶着擦头发的毛巾,有些好奇,“是礼物吗?”
“是的。”一期一振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个半掌大小的玻璃罐,“这个是西洋的糖果。从前江户流行过的东西。”
她接过一看,罐子的玻璃烧的不纯粹,上面有白色的瑕疵,应当是很久之前的工艺了。她掂了掂玻璃瓶,很快猜到这是德川秀忠移政江户之后,武家贵族间流行过的西洋礼物。
“日光也许不大记得了。这个是‘舶上的糖果’。因为是从海上来的,所以,克火。”一期一振垂着眼睫,低声仔细地说,“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放在架子上的。”
“啊……”
优娜愣了下,再看向手心的玻璃罐子,表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数百年前的江户尚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迷信,“从海上坐着船飘扬而来的东西带着水汽所以克火”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包丁藤四郎察觉到了她不太喜欢火焰,这才让兄长送了传说中克火的礼物给她吗?
包丁藤四郎可真是个好乖的小朋友啊!
下次一定要给包丁小朋友搞点回礼,不能辜负了小可爱的苦心。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说:“谢谢。我很喜欢。”
见她这么说,一期一振的笑意越发轻和了。他动身上了走廊,朝她作别:“出阵回来一定累了吧?请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请慢走。”
一期一振循着走廊慢慢离去了。
明明是身具光环的名刀,一举一动却都格外亲和,没有丝
毫的架子。才说了没几句话呢,好感度便已自己蹭蹭上涨了起来。
优娜看他走远了,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期说对了,她确实感到很疲倦。从出阵回来时她就已察觉到了四肢淡淡的酸惫;在本丸中走动闲聊、沐浴洗衣忙活了一阵后,这种无力感则越发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倒在枕褥间休息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带的病弱属性发作了?
一面内心嘀咕着,她一面推门回了房间,迷迷糊糊地钻进了铺开的被褥间。这剩下的小半天,她便都在床褥里面度过了。小龙景光好像来找了她一回,但她没理,因为她实在有些不想动。
不知不觉间,夜色黑沉下来。她在半睡半醒里听到了门口传来烛台切妈妈的熟悉声音。
“日光,你在吗?小龙说一直都没看到你……我出阵回来了。”
扣门声连续不断,但她却浑然未觉,只孤零零弓着身子缩在被枕之间。这种静默无闻的反应,叫门口刚刚出阵回来的烛台切有些慌了神,没管礼节便直接推开了门。
“日光,你没事吧——”
声音戛然而止。
刚踏入屋内的烛台切光忠,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有一缕很不对劲的气味。虽然很淡,但却是香甜到令人肺腑发甘的味道,像刚剖开的果实一般润泽。在嗅到这缕气味的瞬时,他便觉得身体诡谲地绷紧了。
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竭力压下这种奇怪的念头,反手将门合上,重开口道:“身体又感不适了吗?果然还是得请药研过来看看。”
他抬眼望去,优娜正在被褥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乌黑的长发散落了一枕一席。原本就虚白的面色,现在略略泛起了病态的红,像极了人类发烧时的模样。
“生了人类的病吗……?”他有些疑惑地低下身去探她的额头,可只要一弯腰凑近她,那股令人不安的香气便越发强烈了,仿佛是在催促着他似的。
烛台切光忠的身体僵住了。
怎么回事?这种奇怪香气的来源…竟然是日光吗?
优娜听见他的问话,勉强睁开了眼睛,回答说:“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声音很弱,“感觉好累喔。没劲,还……有点饿。”
“饿?”烛台切有些困惑,“付丧神怎么会感到饿呢……”他们付丧神都是灵体,根本不需要进食;只要回到主公所在的本丸,便会自动补充灵力,怎么可能会感到饿呢?
他出阵回来后便换了内番服,黑色的头发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看起来比平日驯服些。不知怎的,她看着他这副担心的模样,就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是啊。”她嘀咕着,把头埋在枕上,喃喃地说,“想吃东西。”
烛台切一听她这描述便暗暗觉得头疼。
他一早就知道日光和他在性别表现上不一样,但他没料到日光还会感到“饥饿”。要是将此事告知主公的话,难免会令日光的秘密暴露出去。可是,光凭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
解决“饥饿”这个问题……
烛台切正在沉思着,冷不防鼻尖又嗅到了那甘甜的气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低头凑上了她的唇间。
“兄长……?”她有些困惑的声音微弱地传来,烛台切这才醒悟自己在做什么。
唇齿间还是湿漉漉的,他愣了愣神,艰难地退开了,有些发怔地看着她被侵占过的嘴角。虽说之前已经吻过她了,可这次和前次是完全不同的状况。他明明没有在心底计划过这次的接吻,只是在闻到那种奇怪的香味之后,身体就擅自地动了起来。
“我……”烛台切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他靠的太近了,那种奇怪的香味如影随形,一直在往他的骨髓血液之中钻入,令他又想俯身下去亲吻她了。
怎么办?
他有些焦灼。他自认自制力很强,但竟也没法抵御这种奇奇怪怪的香味。再留在日光的身旁,他恐怕会继续做出失礼的举动。但如果离开的话,又没人能照料日光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其他人来了这间房间……比如一期一振什么的,那可就糟了!
这样一想,烛台切坚定了自己留在这里照顾女儿(删去)的决心。
“应该…应该是发烧了吧?”烛台切不知如何解释这种病症,开始用脚思考了,“人类有时候是会这样的。我去找点冰块来吧……”给日光的脸降降温,顺便也给自己降降温。
“等等。”她的声音很弱气,细细的手指攀上了他的手腕,“……可以再亲我一下么?”
“啊?”他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请求,面色微微一愣。但不过数秒,他就立刻回应了她的请求,“好。”
纤细的手腕缠上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向着枕褥间带。她眯着眼,咬着他的舌尖,低声喃喃说:“这样就舒服多了…”
这是烛台切没想过的发展。但被她热切地捧着面颊亲吻的感觉实在是很好,所以他也不想深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许久后,他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现在怎么样,日光?”
她好像有些劲了,微舒了一口气,说:“有力气了。”
“啊……那就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眉心苦涩地结起。被她这样亲昵地抱着,令他有些不好受。但这种不适之处又是不可表达的,若不然便成了他的兄长失格了……虽说原本就已经失格了,可不能再滑向更深的深渊啊!
大概是他的面色太过苦恼,优娜也察觉到了。她伸手摸了摸这位素来体贴的前辈的面庞,问道:“兄长很难受吗?”
“……没什么。”他颇有风度地回答,“并没什么。”
“兄长…”她张了张口,眸光漫无目的的上扬,“请让我来帮忙吧。我不想令你难受。”
她有一个猜想,是关于这突发的疾病的,但是得不到证实。如果烛台切答应了,她也许就可以摸索出这种突发的疾病到底是不是那样一回事了。刚巧她也许久没有犯全
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了,正适合寻觅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犯错。
烛台切愣了愣,避开了她的目光:“日光,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前辈。不能做那种事情。”虽说他其实很想答应,可身为长船兄长的认知让他不忍对自家的后辈伸出手。
“啊…不要吗?”她大概有些失望,低声说,“那算了。”
“哈?”烛台切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地就接受了,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她熟悉的念叨之声,“兄长……果然还是不太喜欢我吧。我只是普通的、没有名气的小太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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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切倒吸一口气。
这可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了——如果日光误会她是个不讨喜的孩子的话,那他一定会愧疚的!
“果然……看兄长的面色就知道了。我是个很让人头疼的晚辈吧?力气也小,身体也弱,还会给兄长添麻烦,所以兄长才不愿亲近我……明明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她似乎颇有自怨自艾的意思。
“不是那样的,日光。”烛台切打住了她的话。
——不可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
看她这副模样,怕是接下来就要离开长船派,嫁进粟田口了!
没办法。
即使这样做会令自己兄长失格,成为一个卑劣的家伙,那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令日光不至于胡思乱想,离开长船派大家的身旁。这也都是无奈之中的下下策。
……等等,这个念头怎么有些熟悉。他之前是不是想过类似的事情?
“那…兄长,答应了吗?”她的眼眸中有甘甜的希冀,让人无法拒绝。烛台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字来的。于是,他低下头,很沉重地说:“日光,这样做了的话…你可不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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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优娜很想抽烟,但是本丸这里没有烟。摸摸索索,她找到了一根草杆,将其装模作样地叼在了牙齿间,总算有点找回自我了。
下次如果能去现世出阵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搞点香烟和打火机回来。
她叼着草杆,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打理着衬衫的褶皱。先前的疲惫和病气都一甩而空,此刻浑身都涌动着充沛的精力。
“兄长,你没事吧?”她拉亮了灯绳,对着镜子用指尖梳理起长发。方才,她的前辈无数次撩起她的发丝送到嘴角边,这叫她的发梢末尾凌乱地纠缠在了一起,不得不用手指一一仔细地梳开才行。
“啊……”灯光骤亮,烛台切不适地眯起了眼,用手背遮了下天花板上的光源。片刻后,他才迟迟地坐起来,表情极为复杂。他张了张嘴,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别喊我‘兄长’了。”
“诶?”她有些懵懂地回头,目光透着茫然不解,“为什么?”
他沉着脸,很自悔的模样:“我根本不配做兄长。我是个……毫无风范的随便之人。”说
完,便垂下头,懊恼地叹了口气。
“我可不那样觉得。”她轻快地说。
她的笑颜如此温柔恬淡,叫烛台切心底的愧疚愈发汹涌了:“我不过……不过是在欺负你不懂事罢了……可恶……”
“这怎么能算欺负呢?”她摊手,煞有介事地说,“兄长让我恢复了精神,这明明是好事啊!”
“……啊,话虽如此但是……”烛台切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法和不懂性别之分的日光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了。”她却轻快地笑起来,安慰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摸着一只小宠物,“兄长对我最好了。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话,却无端地叫人放下了心。烛台切叹了口气,修长手指穿过刘海发丝,撑着额头慢慢地说:“算了…无忧无虑的,也好。还是不要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了。”
她乖巧地在烛台切身旁跪坐下来,问道:“兄长出了很多汗,要擦洗一下吗?我可以帮忙哦。”
烛台切看一眼优娜,发现她已恢复了活蹦乱跳,面色甚至比初初来到本丸之时还要好的多,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宽慰。——自己的失格行径,好像有了正义的借口呢。这是好事吧?
他这般想着,脑海里忽然又出现了一件重要的事:“等等——日光,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不可以和别的付丧神做。”他认真地向优娜说,“不然,别人一定会发现你身份的秘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如果你感到身体不适的话,立刻回来找我。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