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只要不姓揍敌客的话，就没有关系。”伊尔迷说，“想过普通人的人生也可以。”
他的手，慢慢摩挲着，扣住了优娜的手掌。指尖掠过那枚钻戒，终究与优娜十指交握。
优娜眨了眨眼，目光移向窗外。友克鑫市繁华的景色沐浴在盛夏的阳光里，微风徐徐，吹的纱帘慢悠悠地晃，远处的立交桥上，汽车往来不歇，喇叭的鸣响忽远忽近。
真好啊。
这种短暂的、平静的感觉。
真好。
就仿佛，她真的是个刚结了婚的太太，正在期待着孩子的降世一般。
不过，她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
“……啊，对了，大少爷。”优娜想起了什么事，“大少爷，我可以出门吗？我想去市区西边的华莱士音乐厅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
“我以前来过友克鑫。”优娜认真地说，“第一次获奖的演出，就是在华莱士音乐厅进行的，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吧，说来也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难得来一趟友克鑫市，想去重新看看。”
“可以。别乱跑就行。”伊尔迷松开了她，“你似乎有些念旧啊？优娜。”
“也不算是念旧，只是突发奇想。”
“这些过去的事情，你不必多想。”伊尔迷说，“反正，以后的你，和那些事情也不会扯上关系了。‘我的孩子的母亲’，这就是你唯一的身份。”
优娜有些无奈地点头“是，是。”
得到了伊尔迷的应允，她便去做出门的准备。她对着镜子盘好长发，将妆容打点妥当，正要穿鞋，就听到伊尔迷说“这一次如果逃跑的话，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优娜愣了下。
旋即，她嫣然一笑“放心吧，我舍不得离开您。等到了音乐厅，我会给您发坐标定位的~我可不会趁机跑去别的地方哦。”
华莱士音乐厅位于友克鑫市的西区，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建筑。
十年前，这座音乐厅还算是鼎鼎有名，许多知名的演奏家都曾来这里举行过自己的音乐会。
优娜十五岁的时候，在乐团担当小提琴部分。在华莱士音乐厅，她所在的乐团一连拿下了许多世界级的奖项。
那个时候，她是乐团里年纪最小的人，在一群三十、四十乃至五十代的人中，面带稚气、身形瘦小的优娜，是最为引人瞩目的，甚至比首席小提琴的演奏者还要醒目。
那时的她，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那都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时光流转，因股东破产与装潢过时等原因，这座音乐厅渐渐衰败废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演出在这里进行了。
优娜再度来到音乐厅时，就只看到铁制大门紧闭，荒草长满了前庭，湿漉漉的青苔一直蔓延到喷泉上的铜制雕像上去。喷泉池中，一片干涸，只有一些荒芜的落叶。
她抬头望着华莱士音乐厅褪了色的入场正门，心情颇为奇特。
如果不是偶尔得知这里有奏鸣曲的线索，她想必不会重新踏入这里吧。
铁制地大门虽然紧闭，但却没有落锁。她轻轻一推，铁栅门便发出“吱呀”的金属响声；旋即，便缓缓地露出了可供人通过的道路。
优娜踏入门后，就瞧见地面上摆放着许多孩童遗落的玩具——塑料铲子，小火车与超人玩偶之类的东西，显然，这里被许多贫民家的孩子当做了免费的游乐园。
正当优娜环顾四周，想要朝观众出入的正门走去时，却听见音乐厅内传来一道徐徐的、遥远的脚步声，宛如鬼魂一般。
她愣了一下。
有人？
正当她在疑惑之时，那门后的人已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黑色短发的男青年，身披一件大衣，额头用绷带缚住，耳下还有一对漂亮的宝蓝色耳坠。他有一双通透的眼，漆黑温柔，仿佛能融化所有的心防。
看见优娜，这位青年朝她不紧不慢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优里。”
声音全无惊讶的样子。
看见来人，优娜有些诧异。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访客，竟是她所熟悉的人。
优娜低声喃喃道“库洛洛……？库洛洛·加布兽……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叫这个名叭？by优娜）
库洛洛侧身，回望音乐厅破败的招牌，有些遗憾地说“我很喜欢的一位指挥家，曾在这里举行音乐会。没想到真的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这座音乐厅已经废弃了。”
优娜蹙眉。
原来是巧合吗？
“指挥？”优娜问，“你竟然对这个方面感兴趣啊。”
“是啊。”库洛洛说着，慢慢步下台阶，“在一个乐团里，指挥不会直接参与到‘产生乐声’这个过程，也就是说，指挥不会触碰乐器；但是，他却是最重要的人物。乐团如何演奏，音乐的强弱、节奏，乃至于演奏时的表情，都要听令于指挥。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职业吗？”
优娜点头“说的也是。”
指挥嘛，就像是夕阳红老年人自由行旅团的导游一样重要的灵魂人物。
“那优里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库洛洛问，“是为了故地重游吗？优里曾经在这里举行过演出吧。”
听到他喊自己“优里”，优娜免不了有些心跳小加速。那些关于天狼星的旖旎遐想，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嗯……确实。”优娜说，“库洛洛是怎么知道的？”
库洛洛笑着，却并不回答。
优娜看着他的笑容，忽而想起先前自己与库洛洛分别的原因——库洛洛邀请她加入旅行，但她只说“我要考虑一下”，然后就和西索一起溜之大吉了。
虽然那一次逃离，有着“伊尔迷在后面追着跑”这样不可抗的外力因素存在，但到底是她不辞而别，理亏在前。
这样一想，她还有些心虚呢。
也许是察觉到了优娜的心思，库洛洛说“不必在意先前的事情。我知道，优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啊……嗯。”优娜回答。
“既然优里不愿意加入我的旅行，那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吧，比如对优里不够温柔之类的——”库洛洛的笑容毫无可以挑剔的瑕疵，“优里选择离开，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没有，没有那样的事。”优娜连忙否决，“库洛洛先生可是个少见的好男人。”
完全是她的ideatye的那种！
“先前不辞而别，纯粹是因为……遇到了别的事情。”优娜叹了口气，“被前男友追杀了，你可以这样理解吧。”
“是吗？”
就在这时，优娜的手机震了下，她收到了伊尔迷催促的消息。
“坐标定位呢？没有趁机跑去别的地方吧？”
优娜这才想起来，为了哄伊尔迷，她答应了会在抵达华莱士音乐厅后就用手机发送定位过去，免得他在那里东想西想，总怀疑优娜要抛夫弃子做个陈世美。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优娜背过身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拿出手机，“我最喜欢的作者太太更新她的书了，我要抢个留言第一名，等我30秒哦。”
库洛洛……
等她给伊尔迷发完坐标，扭头就看到库洛洛若有所思的表情。
“书吗……我也很喜欢看书。最近在看《宇宙的琴弦》，《一与无穷》，都是相当有趣的作品，讨论四维与宇宙之类的话题。优娜呢？”库洛洛笑着问，“在看怎样的书？”
优娜…
她面无表情地递过手机，打开猎人原创文学网的页面，麻木地说“你好，我在看这本。《会长请放手顶级猎人的逃婚小辣妻》。”
库洛洛低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会长请放手顶级猎人的逃婚小辣妻
byiang
一夜狂乱，她竟然误上了猎人会长的床。
佐藤泉撅了撅娇艳小嘴，对会长的求婚表示了拒绝。
然而，命运却不打算放过她——她竟然怀上了猎人会长的四胞胎！
明知会心碎，佐藤泉的命运，还是和这个邪魅狷狂的男人，纠缠在了一起……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男人邪魅一笑，步步紧逼。
“你以为会长是真的爱你？你不过是玩具，我才是他的未婚妻！”闺蜜傲然挑衅。
“为什么，我当你是最好的闺蜜，你却要害我流产……！”佐藤泉痛苦不已。
“滚！你给我滚！你竟然敢害我的未婚妻！”男人霸道的眼中，怒火狂烧。
“走就走！”佐藤泉哭泣转身，就此离开……
五年后，佐藤泉携七个萌宝，闪亮归来。
对此，会长表示宠，往死里宠！
……
……
优娜“……怎么样？”
库洛洛“嗯，有趣。”.
第36章 036
优娜想,库洛洛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他是真的擅长说话,你看库洛洛就不会有让人尴尬的时候,哪怕旁边有个侠客一边甩动水管一边大喊着“痱子”、“脚臭”和“洗澡”之类的话题也一样。
优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机。
起风了,明明是夏日,但这风却有些萧瑟。铁栅门被吹动了,链条嘎吱作响。库洛洛的手中原本握着一本笔记，此时被风一吹,一张松松夹着的广告画脱散出来,吹落在地。
优娜弯腰捡起那张广告画,看清广告画上的内容后,她不禁微微一怔。
“这是……”
广告画有些泛黄褪色了，不似当初鲜艳，显然是有些年份了。广告画上印刷着一位少女提琴手的身姿，她身形苗条,十六七岁模样,蓄着齐整短发,脖颈绕一串雪晶似的银项链，左手拿琴,右手握弓，姿态温柔。
一旁的文字，是对她的简单介绍——“克洛特乐团提琴手的独奏会，少年天才优娜·克里斯·格林的演出”。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优娜凝视着广告画,语气有些怅惘,“还真是怀念啊,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广告画上的她，比之如今的成熟优雅，看起来更像是稚气未脱、初初化为人类姿态的天鹅。
库洛洛接过广告画，平和地笑起来“是在办公室里找到的，这里的负责人应该相当喜欢你，一直将这张广告画裱在墙上。”
“是吗？”优娜说，“那还真是没想到。”
库洛洛将广告画置于眼前，迎着日光看着少女小提琴手的姿态“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优娜说。
音乐厅已经被弃置许久了，电梯停滞不动，地砖缝隙里长出细密的草，墙上的广告画日期停留在许多年前。
沿着旧时观众的脚步，优娜推开了音乐厅的大门，慢慢步下台阶。脚步声的回音空洞而遥远，最终在舞台前停下。
“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呢。”优娜看向观众席，那里只有一排一排空空如也的座椅，披着老旧的深红色绒套，像是一大片无名的墓碑，不复从前宾客满座、绅士淑女喝彩鼓掌的模样。
再抬头仰望着舞台。那里也是空空荡荡，没有演奏者与灯光，只有几张东倒西歪的凳子，以及一个老旧的提琴箱。
优娜看到那个提琴箱，就有些心痒。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模样。
“你很喜欢音乐吧？”库洛洛沿着台阶，慢慢走到了她的身侧，“没有想过再开一场演奏会吗？”
优娜不以为然，说“我也只是普通的喜欢小提琴罢了，没有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库洛洛轻笑起来“人类如果很喜欢某样东西，是根本阻挡不住的。”
“什么意思？”优娜盯着舞台上老旧的提琴箱，开始猜测里面是否有遗落的乐器。
“如果你很想要某样东西的话，眼神是无法遮掩的。你会一直注视着她，直到拿到手为止。”库洛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是——将广告画裱在触手可及的、办公室的墙壁上，日夜观看的行为一样。”
优娜愣了下，不自然地挪开了盯着提琴箱的视野。
库洛洛一直在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很温柔，也没有压迫感，就像是融化的雪，但优娜却不大敢与之对视。
这家伙……
这家伙！
说什么“眼神是无法遮掩的”、“想要得到就会一直注视着”，现在却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又叫她怎么不乱想啊？！
她微舒一口气，绽出嫣然笑容，说“库洛洛先生一直这样看着我，可是会让我误会的噢。——比如说，‘你想得到的是我’这样的误会。嗯，女人的误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库洛洛慢慢说“如果我说，这不是误会呢？”
优娜怔了下。
“胡来。……真是胡来。”她扭头，低声喃喃说，“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
库洛洛笑眸一弯，说“好。”
优娜用帕巾铺在椅子上，在观众席第一排坐下来，抬头凝视着空荡的舞台。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优里。”库洛洛望着她的侧颜，问。
“什么？”
“优里有没有思考过，再度奏响《暗黑奏鸣曲》的话，也许能让失去的一切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