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多了是吗?”他手还没抬起,就被她按在小腹,“你要不要摸摸宝宝。”
“现在摸得出来?”
“有一点点很微妙的弧度。”她挺起身体,半滑坐,下移支点,抓住石墨的手强行感受,“感觉到了吗?”
石墨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下,非常平坦,诚实说:“没有。”见秦甦咂嘴,他又道,“我查过,双胎要三个半月显肚子。”
“有的有的有的。”她让他静静地感受,不要说话。
石墨笑着点头。他一直不想提柏树姗,是感觉这个话题开启后会很麻烦,只能靠鸵鸟本能避开话题,也清楚她会为没有得到即时八卦而生气。但......
“摸到了吗?”她打断了肚子上游走的温度。
“嗯。”他走神了。
“你骗人!”她郁闷地咬牙。
石墨漫不经心地收回手,像模像样地复述了遍她的描述,“摸到了,一点点微妙的隆起。”他的重音加在微妙二字。
“根本没有隆起。”她骗他有弧度,没想到他为了敷衍她而说有。男人!猪蹄!
石墨也不尴尬,男式扯皮:“官方说有,我不能反驳。”
“你一个堂堂大学生,不会辨证思考吗?”她说着还不忘吐槽他一句,“情景功利主义!”
石墨知道她不爽,只能笑说自己错了,语气温柔地哄她,“那我再摸摸?”
秦甦被眼神撩了一记,硬邦邦地掩盖自己的失措,像个门卫一样,对他探访群众精确到次数:“就一下哦......再多就是吃孕妇豆腐......”
石墨这次珍惜机会,摸得最认真。手指拨弄琴弦一样抚过生长的丘陵,不带情/欲的,指尖细细碾过纯棉裙料,盲人一样盯着一处涣散失焦。
半晌,秦甦都痒了,按上他的手背,“好了吗?探视结束了要。”
“等等。”石墨慌乱地抓住她的手,指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弧度路线,一度划过她的内裤缘,要不是一本正经,秦甦都要自作多情了。
他说,“好像真的有。”
“嗯?”秦甦不信,随手一摸,真和昨天不一样,“......”
秦甦说,她每天都会认真地、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肚皮,一边忧心自己将会大腹便便,一边害怕宝宝为何不长大,是她吃少了吗。
讲这些无效心理活动时,她就像个絮叨的老太太。照以前,出于男女关系技术方面的考量,她肯定不会跟其他男人讲的。所以絮叨完,秦甦别扭地找补,“才三个月,我很紧张是吗?我以前很少想这么多的。”
石墨自然地握上她的手,“妈妈辛苦了。”在微信聊天里,她很少说这些。
秦甦消沉地叹气,“肚子以后会丑,记住今天的平坦。”
她以为这种感受,男人根本不懂,但石墨说出那句“妈妈辛苦了”,她有点想哭。那些吐槽男人不懂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女人好可怜,辛苦十月怀胎,男人只消真诚地说一句“辛苦了”,就能摧毁她所有的抱怨。她生气,但也感动。
石墨深深看了秦甦一眼,“为什么愿意啊?”她更像是游戏人生的人。
又问又问又问!每回问每回扎心。
秦甦眼皮耷拉:“就......‘不愿意’打架打输了,‘愿意’打赢了。”
*
下午一点半,温馨的检查室。石墨第一次看到了低清影像下的生命,朦胧的陌生的情感再次破土发芽。他情难自禁,给了秦甦一个拥抱。
抱得有点突然,身体挨上时,秦甦被撞得惯性后仰,直到肩背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才意识到这是个爸爸给妈妈的拥抱。
他没说话,但深沉的呼吸声替他说了。
秦甦不自在,“好好的,干嘛突然这么肉麻?”
可下一秒身体分开,秦甦又舍不得了。她目光黏在石墨高大英挺的背影上,想到等会要回家,心脏难过得直抽抽。
顺着本能,她直白地将群众意见宣之于口:“石黑土,我回你家吧。”
石墨取报告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清,扭头确认,“什么?”
“群众说今晚想跟爸爸在一起。”
医生“哎哟”地暧昧了一声,NPC戏份颇为到位。旁人虽没明白他们的关系,但也看得出妈妈在黏爸爸。
石墨接过报告,但笑不语。刚跟宝宝建立了心灵联系,秦甦的存在感骤然降低,女神抛出如此橄榄枝,竟没有得到马仔的热烈回应。
她没等到回应,只能嘴硬地怄他:“是有女人,不方便?”
医生得体地收起笑容,拿着鼠标看向电脑屏幕。
第17章 17
石墨拍了张B超图片, 照例保存后将报告叠好给秦甦。
“喂......”秦甦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没回应?本以为去他家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还是她把他的单身汉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石墨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今天需要办事, 可能会应酬到很晚,让秦甦自己打车回家。
“这样啊。”不知怎么, 她的乐天功能忽然当机。
今晨出来时春日原还烂熳,只是不知怎么这会阴郁起来。
脚边猛然卷起一阵劲风, 将秦甦的裙子充盈成筒状,又气若游丝地束成条状。秦甦布娃娃一样任风摆布。
坏风和激素携手作战,双管齐下, 没100步路, 秦甦彻底失去神气, 蔫了吧唧。
石墨边打电话边提醒她, 这个路段出租车不好打, 用软件叫车。没曾想走近车旁,秦甦还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石墨关心地拉住她的手,“哪里不舒服吗?”
秦甦摇头。
石墨问, “那我帮你打车?”
秦甦摇头, 开始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抬手看表,供应商的时间约在15点,有些赶, 但......他长出一口气,“那好, 我先送你回去。”
饶是这样说了,秦甦的表情依然不见阳光。她小声赌气,“我忽然陷入emo,不想独自呆着。”
“你早上不是一个人来的吗?”石墨后退半步, 试图在她脸上找出阴谋诡计的痕迹,“你妈不在家吗?”
“是......在......但......”秦甦忽然词穷,不知如何表述自己的不舍,又清楚石墨赶时间,心里一急,无意识地另一只手拉住他。
石墨自然地回握住,商量口吻,“那我给你发个红包?五百?一千?两千?”
随数额叠加,秦甦的脸色越来越臭。这个男人,居然在用钱打发她。
好男人渣变的心酸涌上,两行清泪簌簌滚下,秦甦立马转身边哭边走。
春风荒唐吹动西装,石墨不敢置信,怎么说哭就哭?一个人演上琼瑶了?
他伸手拉住她说,“你要去我家也行......不过我可能来不及送你,等我这边忙完,晚上看能不能不参加饭局。”
他准备跟领导说他妈回国了,得去接。也不算说谎,真实情况确实是莫蔓菁女士今天回国,只是不用他去接。她工作室的助理养了半年没事干,也就指着这单活干干。
秦甦汪着泪腺失控的眼睛,吸吸鼻子,“好啊,我等会就在车里等你。”
石墨真在赶时间,行至车旁又看了眼表。
到底是耽误别人工作,秦甦主动打开副驾门,裙摆一搙赶紧坐好,系上安全带,不再浪费时间。
石墨坐到车上又确认了一眼,见她恢复正常,不禁问道:“刚是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发生。
秦甦正给陆女士发消息,听石墨关心自己,又陷入了低落:“我也不知道。”突然胸口就堵住一口怪来之气,很想哭,很不想和他分开。
待驶上高架,景色开阔,秦甦才在插科打诨里缓过气来。
她告诉陆女士,自己今夜夜不归宿,老人家急得连打好几个电话,忧心忡忡,【怀了宝宝怎么可以……夜不归宿!身体才好一点怎么可以夜不归宿!赶紧回来!】
陆女士最近很喜剧,每天都要问秦甦,小石联系你了吗?她怕石墨跑路辜负秦甦,不信男人的承诺。
秦甦告诉她,人的倒霉是有限额的,她们没有那个“幸运”遇见比秦栋梁更差的了。
秦甦生怕拉拉杂杂一堆废话,直接拒接,发消息告诉她,【是和爸爸在一起,放心。】
陆女士很快问,【那要帮你打包行李吗?】
秦甦好笑:【只是一天而已!】
再看向石墨,秦甦心情略有好转,逗他,“不是有女人吗?会不方便吗?”
石墨好笑,“嗯,不过我那儿虽然地方小,床好歹是一米八,今晚你俩挤一张床好了。”
“哦。”飞速倒退的风景碎成抓不住的流沙,无名惹她愁绪。为分散精力,她扭头继续找石墨说话,“她漂亮吗?”
没头没脑的。石墨牵起唇角,回答她:“没你漂亮。”
“比之未婚妻呢?”
果不其然,陷入沉默。
秦甦再度望向窗外,得逞地笑了起来。你不说我就怄死你!
石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偏头,看清秦甦翘起的唇角,跟着牵起嘴角。嗯,这样也挺好。
工厂在郊区,车程漫长,驶程逾半,路上人烟与建筑逐渐稀疏。
秦甦今日又是早起又是检查,自怀孕后拥有猫咪般悠长睡眠的孕妈开始打盹,半眯眼睛在座椅下摸索。
石墨见状靠边停车,“等等,我来设置一下。”他这款路虎驾驶、副驾驶都有座椅记忆功能。
秦甦一听,问,那我以后按一下就可以躺平?
石墨安全至上,“不能降得太低,一旦有意外,安全带受力改变,安全气囊弹出也会受影响。”
秦甦枕在全黑的护颈头枕,看他按下set一点点调节高度,问这样舒服吗?这样呢?还是这样?
宽厚的座椅将秦甦笼在安全感里,背脊高高低低,像是婴儿的摇篮,不禁温柔涨潮,感叹说:“石墨,你真好。”
石墨扯唇角,漫不经心反问,“多好?”
多好?这个问题问得好。
秦甦咬住唇,认真想了想,“是......我这几年来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是吗?”
“是啊!”
等他调好,秦甦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后面路上她一直在翻身,调整舒适卧位,待车徐徐停稳歇火,盲摸到安全带,吧嗒一下,飞速解脱束缚。
石墨知道她没睡着,替她放平副驾,交待道,“你睡你的,我把车停在厂区高处的停车场,钥匙在车上,醒了看会风景,有事打我电话。我尽量五六点结束。”
她想应一声好,只是气力抵达鼻中就没了劲儿,一声也没哼得出来。下一秒,额角痒兮兮的那绺波浪被石墨拨开。秦甦脑海挣扎,喂喂,那是造型,别弄!只是一开口,声音绵软得自己都酥麻,“别闹......”
车厢静得有点久,秦甦有会儿以为他蒸发了。
忽然,“秦更生。”
哎?他怎么还没走?秦甦皱眉。
“......我没有未婚妻。”
身上沉落下片温度,随一声关门,车厢只余她一人。
秦甦困死了。到底不是夯实平整的床铺,始终不够踏实。半梦半醒,思绪又开始逮句拆解——话也说不清楚,什么叫没有未婚妻,是没有过未婚妻,还是现在没有未婚妻……还有他为什么要叫她秦更生,以前他都叫她秦甦的啊......
她气鼓鼓一蹦,沿着梦的窟窿掉进了音乐教室。屁股着凳,两脚落地。她一仰头,马里奥撞击金币音效——“叮咚”一声。
音乐教室的凳子条纹镂空,半坐膈骨头,坐满卡屁股肉。刚开始她来还抱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之心,坚定学习就是要受苦,没几天陆女士做了个软屁垫,秦甦立马沦陷了,陆陆续续开始带小毯子、保温杯。
她直愣愣盯着课本,一个字都看不懂。头顶的马里奥问号箱怎么顶都顶不出答案。好可怕,游戏有Bug!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怎么一个字都不会背。
秦甦走到后门,蹲在地上盯着门缝发呆。
音教小楼独栋,对普高来说,这种无用课程的专属教室,空间属实过大。两层楼只有一楼可以使用,二楼半腰处有条腕子一样粗壮的铁链锁妥。传说,某一届毕业生在这里搞过,气得校长定制铸铁,牢牢把绯色镣铐。
由于这里采光很差,两侧窗户均有建筑高起,室内阴森森的,弥漫湿重的木腐味和尸臭味,同学们嘲之为下水道。她每次自习午休外出,都会跟同桌说——马里奥要去上工啦。
秦甦来来去去观察过几十遍,翻找落叶,细嗅墙灰,不得已确信,她的兄弟“路易基”再也没有来过。
自高三开学,他一次都没出现。
她确信那是个男生,源于他某回慌乱地咳嗽了一声。
她兴奋地隔门大喊,别跑,我来找你。然而,待她冲出教室绕到后门,他早就没了身影。
哼,溜得比兔子还快!
那天她留纸条说:【是因为长得丑吗?】
【肯定没你漂亮。】
【你不是说我长得一般吗?】
拜托,他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在字条上说,【是戴红头花的那个柏树姗吗?我觉得一般。】
嚯!小伙子口气不小!
她八卦又鸡贼地问,【那你觉得高二有谁漂亮呀。】
【有个叫秦更生的,我觉得不错。】
秦甦怒翻白眼:【文盲!】
*
夕阳酩酊,秦甦倒在车里真就睡到了下班高峰,惺忪地豁开睡眼,怀里还抱着石墨留下的西装。
哎,梦里也没能和他破壁见面。好可惜。
秦甦一手张开,挥舞地戏弄日光,一手穿过裙底,以指尖细细划过小腹微不可察的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