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计划展示自己灵活的十指功力,通过移动硬币,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上戒指,如此也算一个惊喜。
比之鲜花红酒玫瑰这种别人走过的套路,这种方法,他更能说服自己。
二维码时代,人人兜里都缺那两个铜子儿。下班堵车,没来得及找商店更换到硬币。
石墨原是想找爷爷奶奶拿的,老人肯定不缺硬币,结果在咖啡店,就这么天时地利人和,急缺那枚硬币了。
他拿着纸条,走到收银台,语气颇为冷淡地对那个奶油小生说,结账。
没想冷脸碰着个热屁股。对方腼腆笑笑,郑重地深鞠一躬,道,师兄好,这单免了,本来也就喝了瓶矿泉水。
石墨捏着纸条的手掩住唇,清了清嗓,你哪个系的?国际金融的还是……
“是大气科学的。”
石墨沉吟,哦,是石峰他们系的。
随便瞎聊几句,扫二维码换了两枚硬币。
石墨想借咖啡店就地求婚,没想一回头,秦甦已经走出了咖啡店,正隔着玻璃找角度拍他。
走出咖啡店,秦甦一把挽住石墨,“啊啊啊啊,石黑土你好帅!我觉得妹妹眼光不行!还是我眼光好!你更帅!”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制得他完全不能动弹,“你的成熟气质秒杀校园男生好吗!奶油小生果然只能看看脸,和你站在一起,身板、气度完全不能打!”
石墨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该羞笑,总之这个Timing就这么溜走了。
*
夏夜晚灯,熏风阵阵。
硬币傍晚掏出过一回,这次又掏出来,秦甦明显有了察觉。
石墨耍帅转动时,她目光了然地盯着,两手死死抄在裙兜里,只等他变出下一步。就连说想学的时候,手都没抬一下,这让石墨彻底放弃了挣扎,自觉自己就是个杂耍的,跟高中在她跟前上蹿下跳的那帮猴子没有区别。
石墨强撑着搞完几十圈硬币旋转,等到秦甦脚步近前,终于还是没能绷住,指了指右边口袋,直截了当,放弃挣扎,“要不要看看什么款式?”
秦甦撅起嘴,并不是很满意,“你让我自己拿?”
石墨没动。
秦甦没好气,自嘲道,“到底怀了孩子,地位打折,知道是自己的盘中餐,连单膝跪地为我戴戒指的功夫都不想费。”
石墨听话地走出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戒指。
简单的卡地亚对戒,公司附近的商业中心直接买了,大小也是估的,听说孕妇会肿,现在合适将来也不一定合适。
“不喜欢也不能退了,刚刚我把盒子扔了。”
“知道啦!”
“我的意思是,你再看看其他的,这个就当订婚戒指,随便戴戴。”
“知道啦!”
蛙噪蝉鸣应景地响起。
春风吹又生的青草挣扎冒头,喘出清香气味,争相看当年“灭门仇人”的好戏。
石墨像一尊被社会行为驱使的机器人,左膝一软,跪在她裙下。
风恰拂过,鼓起裙苞,香氛扑了他一脸。
石墨没收着力,“咚”的一声,膝盖骨与水泥地撞出让秦甦皱眉、让路灯闪烁、让青蛙住嘴的响声。
世界有一刻安静了。
秦甦吓了一跳,倒抽一口气,两手扶住他,“疼吗?”
石墨咬紧牙关,抬起头,小心翼翼拿起戒圈,拉过她的手,“嫁给我?”
秦甦拧着眉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膝盖,“是不是很疼......”
他认真地看着她,努力克制表情,“嗯?嫁给我?”
“天哪!”看清西裤破了,秦甦忙半蹲下身,心急火燎地欲要查看,“肯定撞得很严重!”
“你起来呀!”秦甦眨眨眼,见他紧咬牙关一动不动,嫌弃地伸出手,摊平在戒指前,“知道了知道了,嫁给你嫁给你。快起来!”
石墨沉默地单膝跪着,忍痛拉过她的右手。
戒指圈上中指,又顿住了。
操......
见他不动,秦甦产生了更坏的联想,“天哪!不会是骨折了吧!”那声儿太大了,此刻回忆,秦甦脑子里出现骨头脆裂的幻听。
石墨知道自己搞砸了,戒指推到一半,无奈地收回掌心,“没有香槟红酒玫瑰,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
“孩子都有了,要这些干嘛啦。”秦甦挺着个肚子,行动渐渐不便,内心隐有放弃浪漫,草草了之之意,“如果宝宝生下来,我们还这么要好,那你再补我一个求婚吧。”她拉过石墨的手,准备自己拿戒指戴上,没想他攥紧了收进口袋,“我下次再求。”
“啊?”
“我不喜欢这样。”他咬牙起身,手朝远处一甩,“今天算了。”
秦甦眼睁睁看着一簇亮光从眼前划过,呈抛物线,消失在几米外的草丛。
她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半晌,怒气从脚心蹿起,“啊——石黑土!你有病吗!你在演偶像剧吗!卡地亚不是钱吗?”
秦甦暴跳,碎步灵活往草丛走。借黯光,她茫然粗粗扫了一圈,气得眼泪都跑出来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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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甦青筋暴起,猛一回头,好大一口闷气咽回嘴里。
石墨立在草丛边好整以暇,左右手各一枚戒指,朝她撞了撞。等逆光看清她的眼泪,笑意来不及收回,僵在了嘴边。
他有点尴尬,咽了小口唾沫,“所以......现在也不适合求婚了是吗?”本想耍个小把戏的......
“求求求!求个屁!”秦甦甩脸,说不嫁了。
石墨跟在后面,问她,“生气了?”
她余光瞥见破洞的西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神经病!”
“要不要试试戒指?”他试探问。
“我跟你讲!石墨!你不去两层皮,我是不会主动戴戒指的!”
都怪纸条往事让她上头,差点轻易放过他。
“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呢!我这种万人迷,生了宝宝也有人追,就算是孩子他爹,也要排队。”她气得刹不住车,什么话都往外冒,等到后面没了声,又自己尴尬起来,“干嘛不说话?被吓跑了?”
像高中一样,看她有很多亲密伙伴,就躲到门背后装夜礼服假面,是吗?
“没。”他牵上她的手,附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有特权可以不用排队吗?”
“......”秦甦耳朵一热,本能往旁边缩,“你有什么特权!”
“你说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把她理直气壮的眼神,盯得往一旁歪去。
他失笑地亲亲她的脸颊,“好了,我错了,只是扔个硬币撒撒气,没想到你会当真。”
秦甦:“我很容易当真的。”她知道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很假,但把它当真时,它就是她的真。
“知道了,我下次会搞个比这个浪漫的。”
“切,这个浪漫个屁。”
“这还不浪漫?我想了好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你好歹也是差点订过婚的人,怎么这点经验都没有呢?你那个翻硬币的技术还不如你膝盖跪破皮来得浪漫呢!”
“不浪漫?你没有看完整版!”他的计划原是完美的。
然后,三伏夏夜,站在四层小楼对面的八角亭,秦甦看石墨转了半小时硬币......
他中了邪。像喜剧演员被破了包袱,后面如何捡起都免不得狼狈。
熟练到顺时针、逆时针都可信手拈来的技术,此刻再做,笨拙得可笑。
石墨咬牙,一遍又一遍,直到秦甦一声一声的噗嗤吹得比蛙噪还响,他终于勉强做完了一遍硬币与戒指的转换。
做完,他额角渗汗地看向她。
秦甦:“台词呢?”
石墨:“......嫁给我......”
秦甦:“不嫁!”
一点都不浪漫,害她喂蚊子。
“是接受过很多浪漫,所以不稀罕我这个了,是吗?”
回去路上,石墨心情有点差。
“是啊!我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浪漫,就是高中被纸匿名纸条鼓舞。”她斜睨向他,“你得超过他,不然我就去找我的路易基小兄弟。”
“路易基是谁?”不是他吗?
“哦......我是马里奥,”她踮起脚,凑近石墨的眼睛,与他隔着一层心知肚明,打起马虎眼,“路易基是我给他起的昵称。”
“......”石墨没听过。
秦甦知道石墨没玩过,当时他们传纸条,她就问过他。
这个连伏地魔都不知道的家伙。外星生物真的不懂人类乐趣,居然还炸工厂,果然具有侵略地球的破坏性。
她故意问:“你说,你会拥有超越他的浪漫吗?”
“不会。”石墨低下声,“但我会比他陪你久。”
*
夜深。
石墨的膝盖被秦甦笨手笨脚上完药,比原来肿得更高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擦额角疼出的汗。
秦甦笑眯眯地亲亲他,主动承担起把破洞西裤丢掉的任务。
走到垃圾桶旁,她摸了摸裤子口袋,把戒指取了出来,往中指套了套,居然刚刚好!
她掌心胡乱摸过布料,纸条单薄的声音穿过口袋,电了下她的耳朵。
钢笔力透纸背的“漂亮”二字撞进眼睛,又在身后开门动静里飞快消匿。
“啊?”她心虚,先叫了一声。
石墨还在通话,耳边手机仍亮着,他压低声音,说,“等等,别扔,我东西没拿。”
秦甦慌里慌张,“噢噢噢噢,我知道了,我放在沙发上了,你自己拿,我去洗澡了!”
第42章 42
石墨和秦甦在睡眠时刻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分歧, 这一点,她没好意思跟石墨说。待到潘羽织来家里,她用一种苦恼的秀恩爱情态道出, 被对方送了好几个卫生球。
“秦甦,你完了, 你之前可是因为男人睡相差而把对方踹下床的女侠!”此番居然忍耐,还不舍得叫醒对方, 自己往床边边挪。委屈得都不像秦甦了。
秦甦从屏幕那端冒出一双炯炯眼,替情夫辩白,“但他很克制自己的睡姿了。”
刚入睡时, 石墨只占左三分之一, 睡着睡着就往中间来了。还爱架腿, 压制秦甦。
刚同床, 秦甦产生身体触碰上的担忧。如果他血往下涌, 对她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产生非分念想怎么办,她要给他弄吗?事实是她多虑了,他忙得沾床就睡, 而每天瞎摸的, 都是她。
“你不是说他睡三分之二的床!”
“唔......”秦甦苦脸,以前很烦睡相差的男人,但碰到真心喜欢的人, 连睡姿都有滤镜。她竟然觉得,睡相霸道还蛮帅的!
人来家里, 秦甦的工作表演欲望迅速攀升。潘羽织进门,她开始翻译合同,效率奇高,page3-4已经搞定了。
“你以前不是最烦那些帮男人找借口的女人吗?”
“他真的很好!”秦甦捂住脸, “还很帅!”
潘羽织忽然也理解她了,“帅倒是真的,要我半夜醒过来,看见这么个帅哥躺在床中央,我可能也舍不得踹下床。”
“半夜看更帅。”扒到脸上香两口,什么都算了。秦甦生出了新的忧愁,“但我怕他迈入三十大关,婚后发福,颜值骤跌,那我的爱意可能就要消减了。”
潘羽织坐在客厅中央,用泡沫卷认真地包包裹,“你担心的也太远了吧。”
“但我觉得,就凭他的‘特权’,我可以多喜欢他十年!”秦甦两手捧起杯子,笑得像个漂亮的花痴。
“什么特权?孩子他爸?”潘羽织撕开胶布,封完第二个名品包。“你堕落了,秦更生,你以前说过你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交付信任的。”
“这个不一样!”秦甦郑重其事地站起身,还没吊上气热烈宣布,就被潘羽织拉了下裙摆,“你好了没!文件弄好了跟我一起打包!把我叫到你的豪宅里让我当包装工的?”
秦甦没弄好,两份文件拖拖拉拉,眼见deadline了。她歇得似乎有点久,斗志都躺没了。人果然不能做咸鱼,做两天就发现,做咸鱼也太舒服了,立马进入享受状态。
“你弄比较快啊,我弄笨手笨脚的。”
潘羽织大学毕业第一份公务员工作很闲,朝八晚四,感情稳定,便帮远在异乡的好姐妹秦甦打打代购下手,挣点零钱。
刚开始挣的是零钱,后来不小心踏上代购高峰,微商横行,钱包小爆一笔,首付的两房也溢成了三房。
秦甦回国,帮她找了几个法国生活的上家,联系品牌柜姐签协议合作,生意一路红红火火,租了间大仓库,铁饭碗也在产后辞掉了。
潘羽织对打包工作炉火纯青,闭着眼睛都能无误完成。
她迅速打包完三个,“这么多,多少钱卖掉的?”
“如果一切顺利,没遇到什么刁难的客户,收全款,那6个包两万二。”
潘羽织左右翻翻,“差不多,估计也就两万出头,王美丽这个网站还挺良心的。二手包市场就是这样,你要是卖香奈儿,一个就能顶这么多钱!”
“那不行,那是我在法国省吃俭用买的,人生第一个香奈儿卖掉,和卖女儿一样心疼。”
潘羽织也没让她搭手,等秦甦坐到身边,神神秘秘地半倾身,“哎,你猜猜,那个谁移民到哪里了?”
“谁?”秦甦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泡沫纸、纸箱子刷拉拉响起,秦甦安逸太久,邪恶往事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