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厂子弟——鹿子草
时间:2021-09-15 09:56:04

  戴誉:“……”
  小夏同志这是找到了致富新途径啊!
  “那你现在到底有四百几啊?”
  “四百三。”
  戴誉点点头,从自己包里翻出七张大团结塞给她:“给,凑个五百整。”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涮了,夏露将钱推回去,没好气道:“谁要你的钱!你以为自己是散财童子啊,有多少钱够你这么造的!”
  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会儿,戴誉将钱重新塞给她,调笑道:“你好好学习,争取提前毕业吧。领了结婚证,我就把小金库上交给你。”
  夏露轻哼:“上交了金库,还有银库。谁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钱。”
  这厮整天花钱大手大脚的,光是他那台照相机的胶片和相纸,每个月就有不小的开销了。以他的精明劲儿,怎么可能把钱全交上来。
  夏露倒是没觉得他将存款都交给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各家大多是女主内男主外,她爸的工资和各种票证也是要交给妈妈统筹安排的。
  感觉私房钱的话题有点危险,戴誉赶忙打住话头,转而与她商量明天去百货商店到底要买些什么来布置屋子。
  “我早就列好清单了,你明天跟着我走就好了。”
  “那行,这会儿挺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戴誉十分难得地主动劝她先离开。
  看看外面还大亮着的天色,夏露狐疑地问:“你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然干嘛这么早就让她回去。
  戴誉扯过手边的一条枕巾盖在腿上,有些头疼地说:“我没别的事,你快回去吧,不然外婆该担心了。”
  与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共处卧室,他又不是柳下惠……
  提到外婆,夏露果然不再犹豫,与他交代了两句安全问题就开门出去了。
  一路上,还在思忖戴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常恨不得将她送到家门口去,今天却连房门都没出……
  将人劝走后,戴誉站在院子里,借着水龙头洗了个凉水澡。
  当晚,还不到八点就熄灯睡觉了。
  半夜两点多,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四区26号的院门被人从里面一点点拉开。
  戴誉拎着手电筒,背着五斤规格的面袋子,蹑手蹑脚地迈出大门。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黑寻去大资本家后罩院东院墙的位置。
  戴誉打开手电筒,一块一块砖数过去,尔后精准无误地将那两块目标青砖一点点地起出来。
  这青砖的内部空间着实不小,每块砖里铺着六条大黄鱼,居然还有点剩余空隙。他将那大青砖弄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内里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
  扯下肩头的面袋子,戴誉不敢弄出声响,轻手轻脚地将大黄鱼一个个摆进去。
  仔细地将两块空心大青砖放回原处,又从地上抓一把土,填补好缝隙。
  戴誉拍拍手上的灰,背着面口袋就往自家院子溜达。
  手电筒再次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中,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蛐蛐不停唧唧吱的叫声,以及从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声。
  默念了一路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戴誉总算平安回到了住处。
  估摸着明天院子里得挺热闹,他没敢耽搁时间,将面口袋放下,就跑去院里堆放煤球和柈子的地方,弄出了两铲子黄土。
  这黄土还是人家陈奶奶留着做煤饼用的。
  往黄土里兑些水,戴誉把十二条大黄鱼全部拿出来,一一裹上黄泥。
  不等黄泥晾干,就一个挨一个地塞进了自己卧室床下的孔道里。
  陈奶奶家的这座院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正房中的两间房和东厢房用的都是老式土炕。
  土炕下面有个孔道与烟囱相连,冬天可以生火取暖。
  不过,戴誉属于睡火炕上火的人,所以他是不打算生火的。
  将大黄鱼暂时安放在这里面,等之后有了空闲,他再找几块砖,将这孔道封死好了。
  为了安置那几条大黄鱼,戴誉折腾了小半宿。以致于次日附近邻里上门时,他的脑袋还是昏沉的。
  即便戴誉与陈奶奶的交接手续办得十分低调,但是房子换了主人,哪能瞒得过周围有几十年交情的邻里。
  来人自称韩大妈,是他院东头的邻居。
  这位韩大妈与他认识的居委会李大妈并不是同一挂的,能说会道到了嘴碎的地步。
  从她进了院子就一径四处打量的行为,戴誉便确定,这位韩大妈正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他请韩大妈在院子里坐了,不但给她倒了茶,还将昨天夏露带过来的蟹壳黄拿出两个给她吃。
  “小戴,你这房子不便宜吧?”韩大妈边打量边问。
  “可不是嘛,幸亏我爸每月有一百块的工资,不然我哪有钱买这么大的院子!”
  “嚯!你爸是干什么的啊?工资这么高?”
  “八级钳工。我们全家都是工人阶级,只有我暂时脱离了工人阶级的队伍,成为了京大的大学生。”
  韩大妈:“……”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等我毕了业还是要重新回归工人阶级的。”
  “哦,你以前也是工人呐?”
  戴誉将昨晚刚贴到红漆柱子上的画报指给她看。
  “我上个月还是滨江啤酒厂的职工呢,这还是我作为优秀职工代表为厂里拍的画报!”
  “那你以前是画报明星啊?”韩大妈诧异地问。
  戴誉矜持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
  事实证明,戴誉没看错人。
  只一上午的工夫,连住在19号的夏露都听说了,26号的新住户不但是工人阶级出身的大学生,还是个为人十分和气的画报明星呢!
  为了避免被更多人找上门,戴誉决定主动出击,带着伴手礼去了前后左右的邻里家。
  礼物很简单,每家俩鸡蛋。
  但是礼轻情意重嘛,人家主动登门与邻里们打招呼示好,说明这位新邻居是个知道礼数的人,总比大门紧闭拒绝交流要好嘛。
  *
  在戴誉看来,如今的周末实在是有些短暂,他跟夏露刚将布置屋子的东西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呢,便又得回学校上课了。
  这天早上,戴誉与刘小源学完了俄语,照旧提着球拍去操场找章老头打球。
  自从知道了章老头似乎大有来头后,戴誉就改口称呼对方为“章先生”了。
  不过,章老头好像对于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纠正他以后改称自己为“老章”。
  戴誉琢磨着,“老章”就“老章”吧,总比继续叫人家“章大爷”强。
  打过一回合,中场休息时,戴誉熟门熟路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稿纸递过去。
  章老头无语脸:“你又研究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您先过过目吧!”戴誉坚持将稿纸塞进他手里。
  “《自行车启动过程的力学分析》?”章老头随意翻看了两页,便放在球案上,一言难尽道,“你这样有探索精神是好的,但是……”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这种做法。
  除了关于乒乓球的、短跑的、自行车启动的,他上周还收到过一篇关于游泳的力学分析,以及一篇篮球跳投技术的力学分析报告。
  更可笑的是,第一篇关于乒乓球的技术分析,竟然夹杂在一众题目晦涩的学术论文中间,登上了《通用物理》的版面。
  而那篇有关短跑的力学分析,也被京大学报刊载了。甚至与他们数学分析课孙教授的文章被安排在同一版面……
  “哎,我也是实在闲得无聊了。”戴誉挥了挥手里的球拍,无奈道,“我们整天上数学基础课,虽然习题课什么的也挺有意思,但是我的兴趣点在于理论联系实际。课堂里学不到,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章老头偏头盯着他看了两秒,用卷起的稿纸点了点他,摇头道:“你这小子净跟我玩心眼,不实在!”
  戴誉没吱声,只嘿嘿傻乐。
  瞟一眼他汗涔涔的脑门,章老头心想,这小子确实长了一张好脸,就是脸皮太厚了点。
  “你明天去物理楼303实验室找郭振东,他是我的研究生,让他给你安排任务去。”章老头交代道。
  戴誉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忙不迭点头。
  尔后,似是才想起来什么,有些犹豫道:“我能不能后天再去啊?”
  章老头蹙眉,居然还谈起条件了。
  戴誉学着蒙古舞的动作,一前一后晃了几下肩膀,解释道:“明天是国庆节,我白天得参加游行,晚上还得跳舞,全天都被占满啦!”
 
 
第93章 
  又是一年国庆节, 滨江机械厂的厂区里再次挂满了喜迎国庆的条幅标语。
  厂里今年举办了好几场欢度国庆的庆祝活动,厂工会不但在国庆前一天组织了一场中等规模的文艺演出,在国庆节当天还玩出了新花样——集体观看国庆游行实况转播!
  这时候的电视机并没在家庭中普及, 还是个稀罕玩意。只有少数大型单位才能得到购置电视机的指标。放眼全省, 能拥有一台电视机的单位, 十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而滨江机械厂就是少数拥有购买指标的单位之一。
  不过,机械厂的领导们普遍觉得这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买亏了!
  自打将它买回来, 厂里只正经看过两次电视节目。
  一次是滨江市十周年国庆活动的大型实况转播。另一次是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比赛实况转播。
  除了这两次转播,省城电视台每个礼拜只放送一次节目。不过, 大家哪有闲工夫整天死守着它啊!
  所以,这台电视机基本上已经被闲置了, 用徐副厂长的话说,“这完蛋玩意儿,啥鸟用没有!白花钱!”
  然而, 将电视机贬的一文不值的徐副厂长, 却在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机械厂一食堂, 宝贝似地拍了拍那台电视机的塑料壳子。
  徐副厂长红光满面地对周围人说:“我小儿子加入了华大的游行队伍, 一会儿没准儿能在电视机里看到他!”
  自己儿子要参加游行的事, 他还是从夏副厂长那里得知的。
  而夏启航是咋知道的呢?
  是戴誉告诉他的!
  自从听说了,京大不能参加游行的学生, 可以在阶梯教室收看北京电视台对游行的实况转播, 戴誉就动了心思。
  他们滨江也有电视台!他们厂里也有电视机啊!
  于是,戴誉找到在京城日报工作的二姨, 借用报社的电话给他夏叔报了喜,并极力劝说对方组织厂里的工人们一起收看电视实况转播。
  大家没准儿能在电视上看到他和夏露呢!
  正是因为他的这番撺掇,机械厂的部分干部职工和家属,才有机会在国庆这天聚集到了一起。
  上午不到九点, 戴奶奶就在儿子和媳妇的搀扶下,来到一食堂,坐在了工会同志帮他们安排好的第一排的位置。
  不过,正对着她的那个电视屏幕上还是一片黑白的雪花。
  为了尽快调试出画面,工会还派了两个年轻小伙子爬到食堂的房顶来回调整天线。
  戴奶奶心急地攥住儿子的手:“怎么还没看到咱家戴誉呢?这电视机是不是坏了?”
  戴立军对电视机这种新鲜玩意儿也不甚了解,只能安慰道:“还没到时间呢,工会的同志说十点钟才开始转播。”
  果然,快十点的时候,画面闪动几下后,黑白电视机屏幕上终于显出了一点模糊的人影。
  没过几分钟,食堂里便传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不知是谁率先大喊出声:“主席来了!”
  另一边,被许多人惦记着的戴誉,正与同学们席地而坐,集结待命呢。
  昨晚十一点,他们这些参与游行的学生就扛着道具,带着干粮,连夜整装出发了。
  不过,这次京大的游行队伍人数多达上千人,所以大家只能分批次离开。有坐校车的,有坐租来的公共汽车的,还有去最近的火车站坐短途火车的。
  今天有几十万人参加游行,全市交通都很拥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京大的学生们才总算在台基厂附近集合完毕。
  因着数力系和物理系这样的理科院系中男生比较多,所以他们被安排在了队列的最前面几排,负责展示校旗、横幅和标语。
  戴誉这次的运气十分不错,仗着自己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混到了在第二排第一列拉横幅的工作。若不是有这样一个好位置,他也不会那么自信地劝夏厂长,组织大家看转播了。
  “朱学兄,你感觉怎么样?”戴誉有些担忧地看向前排那位脸色泛白的老兄。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了。”朱正正摆摆手,无所谓地说。
  说来也是缘分,这位站在第一排第一列的“基准兵”,正是他们数力(6)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班主任——六年级的学兄,朱正正。
  据说这已经是人家第五次参加国庆游行了,之前甚至还参加过十周年国庆的民兵方阵。
  所以,作为元老级成员,朱正正不但是基准兵,还负责领着同学们喊口号和拉歌。
  戴誉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对方说自己是低血糖,但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明显是缺氧的症状吧。
  他只是跟着喊喊口号,就已经觉得很累了,更何况朱正正还是领队,音量要比他们大好几倍,后面的同学才能听清。
  每次看到对方扯着嗓子喊得脸红脖子粗,戴誉都担心他突然缺氧厥过去。
  “要不你休息一会儿,让女生那边的领队暂时负责吧。”戴誉建议。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到从前方很远处传来几声带着回音的礼炮鸣响。
  大家还坐在原地闲聊游戏,谁也没当回事,然而基准兵朱正正却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
  回身便冲着后方绵延了近百米的京大游行队伍喊:“全体起立!全体起立!”
  只是他哑着嗓子大喊的音量实在有限,戴誉赶紧站起来,帮着他一起往队伍后方传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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