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罐头的保质期都在两年以上,你才放了一年,坏不了。”戴誉无所谓道。
夏露也平静地说:“那些沉淀物只是糖水葡萄罐头中的小结晶沉淀,是由葡萄中所含的钾盐和酒石酸相互作用而生成的一种比较难溶的酸式酒石酸钾盐类。但是,这种结晶在人体的胃液中是可以溶解的,对身体无害,只是有些影响水果的口感而已。”
听了她的解释,纪蓉心里好受许多,总算没糟蹋了东西,不然她得悔青了肠子!
随后,又佩服地望向夏露:“你懂得好多哦!”
戴誉也有样学样地对她露出星星眼:“你好棒哦!”
原本还一脸高冷的夏露,险些被他“哦”得破了功……
“夏同学,你是化学系还是生物系的新生啊?”纪蓉颇感兴趣地问。
“……”夏露顿了顿,郁闷地吐出三个字,“经济系。”
“啊,哈哈,经济系也很厉害了!”
新生们大多是第一次坐火车,对见到的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刚开始怕被人笑话,大家都克制着。时间一长,这些学霸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索欲就压抑不住了。
与戴誉隔着一个过道的,是京大物理系,一个名叫杨毅的男生,见戴誉手腕上戴着手表,就想跟他借来用用。
“你听听,火车行驶中这个咔哒咔哒的声音,发声频率也太高了,我打算计算一下铁路的单根钢轨的长度!”杨毅兴冲冲地说。
戴誉:“……”
虽然不知道计算这玩意儿有啥用,但是这总探索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戴誉拉着夏露加入了他的计算队伍。
如今的铁路是用鱼尾板和钿栓将钢轨一根一根连接起来的,每公里大概有几十上百对接头,所以火车跑起来以后咔哒咔哒响动得很频繁。
戴誉觉得自己既然是副队长,总得组织大家做点什么。
于是,他干脆站起身,将杨毅的这道兴趣题分享给大家:“有兴趣一起玩的,就举手报名啊!咱们以学校为单位,每所学校不限制参加人数,算出结果就行。距离下一站靠站还有一个多小时,到时候咱们找工作人员问问或者实地测量一下。哪组的数据最贴近,哪组就算赢。计算正确的学校没有奖励,但是最后一名的全体成员要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早就有些无聊的学生们,纷纷举手报名。
另外几节车厢的学生听说了,也跑过来凑热闹,队长吕仁伟觉得这个活动不错,从所在的车厢跑过来,加入了京大的计算队伍。
最后京大的队伍选出了理科五人,分别是数力系的戴誉、经济系的夏露、无线电电子系的吕仁伟、物理系的杨毅,以及物理系另一个叫毕蕾的女生。
华大那边的阵容也非常强,包括徐存元在内的六人清一色是工科机要专业的学生。
除此之外,参加这个小竞赛的,还有航空学院、铁道学院、钢铁学院、工业学院等八所院校。
戴誉拿出草纸分给京大五人组的成员,又在吕仁伟的建议下,给大家分配了任务。
其实计算方面没有任何难度,难就难在样本的搜集。单只数那个咔哒声就能把人数疯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不少人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闭着眼睛听钢轨接缝的咔哒声。
京大这边,他们打算采集五次数据,每次采集数据的人员都要变动。
两人负责搜寻铁路旁标有里程等数据的石碑。距离近的每一百米就会有一个百米标,稍远一点的,一公里会有一个里程石碑。
一人负责计算时间,最后两人专门负责数咔哒声。
大家共同将五组数据采集好以后,夏露只靠心算就给出了最终结果,12.4米。
距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些时间,几人又用不同方法采集了几组数据,但是测算误差很大,甚至还有12.8米这样的结果。
杨毅挠着脑袋,提议:“要不咱们就取中间值12.6算了。这样采集的数据本就不准,不可能达到结果的完全准确。大家取的都是平均值。”
夏露摇头道:“钢轨之间缝隙的距离,也要考虑进去。根据咔哒声轻重的不同,我估计不同缝隙的距离差异能达到五公分以上。”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进来。”戴誉摸着下巴说,“我们现在推导出来的都是理论数据,实际上工厂里模铸钢轨时,不可能生产12.4或者12.6米这样不便于计算统计的长度。”
吕仁伟击掌小声道:“对啊,如果铺设一公里长的铁轨,每根钢轨长12.5米,那么正好用80根!”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全体同意将钢轨的长度定为12.5米。
有如此想法的不只京大几人,华大和钢铁学院的学生也都给出了12.5米的计算结果。
杨毅的性子比较急,屁股下就像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实在等不及了,便风风火火地跑去问列车长铁轨到底有多长。
然而,列车长早就听说了这些大学生在搞一个小竞赛,只呵呵笑着道:“下一站会停靠半小时,我这边有测量工具,到时候你们自己去量一量不就知道了。”
于是,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地等待火车到站。
过了十几分钟,火车慢慢进站,刚一停下来,一帮学生就呼啦啦地蹿了下去。
夏露和戴誉帮大家看着行李,没动地方,只能钻出窗户远远地张望一眼。
戴誉也对测量结果比较好奇,正探出半个身子往大部队那边瞅呢,后背就被夏露拍了两下。
她指着不远处一对出站的父子,有些迟疑地说:“戴誉,你快看那边!他们是不是不太对啊?那孩子怎么一直冲这边伸手呢,而且脸都哭紫了!”
第86章
站台上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除了乘客,还有不少附近生产队的社员提着篮子在车窗下叫卖。
戴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
“哎呀, 就是那个穿白背心绿短裤的男人!”夏露语气焦急。
前几个月才经历过一次人贩子偷婴儿事件, 所以她现在对这样的事特别敏感。
戴誉再次寻过去,果然有个穿绿短裤的男人正抱着个孩子往外走。
那孩子看起来不大, 正在他怀里挣扎着,伸出的小手还冲着车厢这边一抓一抓的。
“卧槽, 不会又遇到人贩子了吧?”戴誉嘟哝,“现在人贩子这么猖獗的吗?”
夏露急道:“哎呀, 别管是不是了,先拦住他问问吧!连大人都能被拐,更何况是孩子呢!”
她出门上学前, 妈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让她一定跟紧了戴誉, 不少人贩子就爱在火车停靠的间隙, 拍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捂着嘴就能把人掳走了。
“我先过去看看,你就留在车里, 别乱跑啊!”戴誉叮嘱一句就踩上窗框, 从窗口跳了出去。
“你小心点!”夏露在后面不放心地喊。
觉得只靠他一个人还是不保险,夏露探出身子呼喊一个站在不远处吸烟的乘警。
那乘警见她冲自己招手, 便踱着步子过来。
她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又把高出人群大半个头的戴誉指给他看。
“就在那边呢!我同学已经去拦人了!”
乘警听说是拍花子的,立马引起重视,叼起胸前的哨子就吹响示警!
边吹哨边往戴誉他们那边跑。
戴誉的脚程很快, 疑似人贩子的男人还没走到出站口,就被他拦了下来。
“同志,你等一下。”戴誉从后面扣住对方肩膀。
那男人顺势停住动作,疑惑地回头望过来,“你有事?”
“这孩子是你家的吗?”戴誉严肃地问。
“是啊,这是我儿子!”男人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
近距离看,这孩子与三丫差不多大,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已经能认人了。
于是,戴誉便轻声问他:“小朋友,这位同志是你爸爸吗?”
那孩子却不答话,只眼泪汪汪地向火车的方向张望,口里还一径地喊“妈妈”。
怀疑地目光在对方身上游移,这人目测有三十多岁,虽然面相比上次遇到的人贩子强一些。但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也不是没有。
那男人急道:“他真是我儿子!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有事,急着赶火车呢!”
“赶火车,你往外跑什么!”见他说话全无逻辑,戴誉更确信对方身份可疑了。
“我得抓紧时间将孩子送到我父母手上,一会儿还得返回车厢继续去北京!”男人耐着性子解释,“我是去北京工作的!”
这时候乘警已经吹着哨子跑过来了。
听了两人的话,乘警要求男人出示工作证。
那人单手从裤兜里掏出工作证,戴誉凑过去一起看,见上面写的是滨江省体工队乒乓球教练员,韩家梁。
一看工作证,戴誉便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人家了。
不过,谨慎起见,他没吱声,只盯着乘警继续盘问对方。
“老韩,你们这边怎么了?”女人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刚刚还一直呜呜哭的孩子,见到来人就张开双手,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往对方怀里扑。
韩家梁一脸无语地说:“被人当成人贩子了!”
女人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赶紧对乘警解释:“这可真是闹了大误会!我们两口子要调去北京工作,而且我又怀了一个,没精力带孩子,所以打算暂时将孩子送给我公婆带。”
韩家栋着急道:“你先把孩子给我吧,我爸在外面等着呢。再磨蹭火车都要开了!”
女人抱着孩子,看他哭得小脸都红了,心疼地抹了一把他额上的汗,犹豫着说:“要不就别送给咱爸了吧?”
那小男孩闻言,立马伸手搂住她的脖子。
“你自己决定吧,我听你的。”韩家栋也叹气,他本来就舍不得把儿子送回老家。但是媳妇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没人帮衬真的不行。
“同志,你们是从省体工队调去北京哪里工作啊?”怕他们误会,戴誉赶紧解释,“机关单位都有自己的托儿所。”
“去北京乒乓球队。”那女人抱着孩子沉默半晌,对男人道,“你出去跟咱爸说一声,孩子咱先自己带吧。”
见韩家梁去了出站口找人,戴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同志,抱歉啊,耽误你们工夫了。”
“没事,你也是出于好意。”
“嗐,主要是我前几个月刚抓过一个人贩子,刚才又见你家这孩子一直在那大哥怀里哭。这不就想多了嘛。”戴誉解释。
“同志,你这么做是对的!人贩子确实可恶,对于人贩子就得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既然是个乌龙,戴誉干脆也不耽搁了,夏露还独自在车上等着呢,寒暄几句便与对方告了别。
回到车厢里,将刚才的误会简单解释一番。
夏露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参与抓捕人贩子,居然会弄出乌龙,一时心情十分微妙。
“那位韩同志还是即将调去北京队的乒乓球教练呢!”戴誉有些懊恼地说,“刚才忘了问他们在哪节车厢了。不然,我这个‘乒坛神童’也可以去与他切磋切磋。”
夏露:“……”
这人到底打哪来的自信?
既然是乌龙事件,二人便也不再纠结,转而关心起了钢轨长度的测量结果。杨毅一脸笑意地带着大部队回来,与京大五人组的成员分别击掌。
他们测量了三个钢轨,长度果然都是12.5米的。
火车再次启动后,吕仁伟张罗着让数据误差最大的铁道学院全体校友出个节目。
铁道学院的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来个革命歌曲联唱。
不过他们的人数太少,唱起来就没什么气势。
戴誉觉得他们的歌声不咋洪亮,就扯着嗓子加入进去,给他们烘托气氛。
只不过,他在唱歌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唱出来的基本都不在调上,像是给人家捣乱的……
文艺才女小夏同志听到他唱歌,笑得肚子都疼了。
随着唱歌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学生拿出口琴和黑管等乐器,为他们伴奏。
戴誉见状,撺掇着夏露也露一手,她可是背着手风琴上火车的。
对面的纪蓉听说她会演奏手风琴,也跟着帮腔。夏露倒是没怎么扭捏,让戴誉帮她把手风琴拿出来,便也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要不怎么说,一台手风琴相当于一个乐队呢,琴音刚响,便将其他乐器都盖了过去。
戴誉特别捧场地给她鼓掌,见大家的歌唱热情高涨,便让她接连演奏了四五支曲目,近距离欣赏文艺女神的风采,可算是大饱眼福了。
新生车厢这边几近掀翻屋顶的热闹,引得其他车厢的不少人前来围观。
眼见局面有点乱了,戴誉便去跟吕仁伟商量,赶紧叫停,直接开饭。
琴声一收,车厢里便渐渐平静下来,原来热情饱满的气氛转而被各种饭菜香味取代。
戴誉这次带的吃食仍是戴大嫂帮他准备的。因着天气太热,只带了够吃一天的葱油饼,另外帮他烤了一口袋杠头当主食,这玩意又干又硬,能放好几天。
夏露带的是李婶特意给她包的饺子,但她已经在家吃过了,便与戴誉换着吃。
原本妈妈还给她带了几个面包,不过看一眼对面邢书的伙食,她又默默收回了伸进包里的手。
扫一眼大家的吃食,戴誉也暗自感慨,学生们的条件确实要清贫许多。
同样都是火车上的餐食,他上次陪着许厂长出差时,那些厂长科长带的基本全是肉菜,大家的饭盒拿出来,能将小桌板摆满。
然而,这些新生们,好点的像戴誉、夏露还有胖妞纪蓉这样,能吃白面做的吃食。其他人大多是吃二合面的饼子或者窝窝头,配菜就是咸菜咸鸭蛋之类的。
大家的饭菜都差不多,所以也不用互相谦让,各吃各的就好。
吃了饭,戴誉二人起身去车厢连接处站着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