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表情都十分呆板,一点神态都没有。
“小远!”少年看见其中一位,一下哭了出来,“你……”
被人喊了名字,原本呆滞的魂体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少年。
魂魄朝少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再指指他,又摆摆手。
接着,他看了看天边,又摇摇头。
“小远?”少年疑惑不解。
小远冲他笑了笑,慢慢飘了起来。
“小远!”
“别打扰他。”江鸣则一把拉住想要伸手的少年。
“他……”
“他要走了,回归天地,然后再次轮回。”江鸣则淡淡道。
“呜呜呜……”
“他托梦给你,大概是为了让你小心吧。”江鸣则又说。
少年一脸悲伤,却擦了擦眼泪,道:“谢谢你!”
“没事。”江鸣则微微弯了一下嘴角,道,“咱们来谈谈劳务费吧。”
少年一愣,随即发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期待的看着他。
紧接着,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哎呀。”江晏说,“晕了,怎么办?”
“是个学生啊。”巫兰说。
“肯定没钱。咱们要么……”天晴做了个手势,被多云抓到了机会,立刻开始告状。
“说什么呢。”江鸣则瞥了她一眼,天晴立刻闭嘴。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一个学生,肯定没钱,这单赔了。
“哎,回家回家!”江晏升了个懒腰,下楼去。
“幸好没有额外支出法器……”巫兰开始算账。
江鸣则裹了裹小毯子,打了个小喷嚏。
几人正走出教学楼,忽然一道手电筒光射来:“什么人!干什么!”
“糟了!”江晏大喊一声,“快跑!”
三个纸人开始飞奔,江鸣则跑了没几步,开始气喘吁吁。
“回来回来,少爷还在后面呢!”天晴心思多,一下就发现了出脸机会。
于是巫兰和多云又折回去,巫兰说:“鸣则,委屈你一下,快躺下来!”
江鸣则不明所以,被巫兰托着两只胳膊。
天晴和多云立刻一人一条腿,江晏在前面带路,开始飞奔。
江鸣则:“……”
保安在后面追,还有狼狗汪汪叫,江晏好不容易找到了围墙一跃而过,巫兰放下江鸣则跳上去,又回身拉江鸣则。
江鸣则被身后两只纸人推着,很快爬上了墙,保安见他们跑了,只好停下。
他们一路冲回家,江鸣则喘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三个朝自己讪笑的纸人,狠狠磨牙。
“你们,好样的!”
第二天,社会新闻上出现了他们五人狼狈的背影,还配了个夸张又吸引眼球的标题。
与此同时,事件委托人从天台醒了过来,并狠狠打了个喷嚏。
一晚上就被这样撂在室外,他直接感冒发烧,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终于痊愈,迫不及待去找那家公司,却被告知,公司已经搬走了。
“去哪里了呢?”他离开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等下了楼,他就释然了。
“肯定是去更好的地方了吧……”他喃喃道,“小远一定也是。”
……
他们并未消失,只是踏上了旅途。
有了巫兰这个赚钱小能手,生活不用再操心,况且他们中,唯一需要花钱的活人只有江鸣则。
他们走遍了山川河流,花费了很多时间,在很多地方留下了足迹。
终于有一天,江晏说:“爸爸要走了。”
江鸣则一愣,却并未惊慌。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从很早开始。
……早到最初那一天。
“爸爸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江晏看着他。
自从那一战后,江鸣则就总是苍白的样子,幸好后来一直没出什么大事,狄天音也遵循自己的誓言,从没出现过。
“你走吧。”江鸣则说,“我不是小孩了。”
江晏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你长大了。”
不仅仅是身体,他的心灵也终于褪去了属于孩子的脆弱,终于长大成人。
他不再需要父亲做避风港,可以直面任何风霜雨雪。
“好孩子。”江晏拍了拍他的肩,依旧是没控制好力道。
江鸣则受不住,咳嗽了几声,眼眶发红。
他闭上眼,说:“再见,爸爸。”
“再见。”
片刻后,江晏坐在椅子上,歪过了头。
江鸣则忍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
他看见父亲和睡着一样歪在椅子上,这一切看上去与平时没有差别,但他知道,父亲是真的走了。
许久后,巫兰悄悄走了过来,双手按住江鸣则的肩。
“伯父他……”
“走啦。”江鸣则笑了笑,尽量以轻松语气说,“累了他这么多年照顾我,也该走了。”
巫兰没有说话,只站在江鸣则身后。
片刻后,江鸣则道:“把他身体收敛起来吧,怕什么东西进去捣乱。”
“嗯,我帮你。”
有人说,每一代人的上下求索,都是将父辈埋进黄土里那一刻开始。[1]
江鸣则知道自己已经是幸运的孩子,他不必在父亲走后,为了长大撞个头破血流,并且他在深渊前凝视的时候,是父亲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他从深渊前回头,眼中就看见了世界纷华万物。
所有事情都料理完的时候,巫兰问江鸣则想去哪里。
他想了想,答道:“我们回家吧。”
这么长的旅途,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接下来就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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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化用P大《六爻》里一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
第130章 番外2
上回说到, 江颜发现自己睡觉时候, 偶尔会变成一个三岁的小娃娃。
而且她发现, 她的“弟弟”, 好像也并不同寻常。
江颜美滋滋的喝着心爱的苹果汁, 耳边听见自己那弟弟嗷嗷叫唤着, 分明是在撒泼。
怎么,三岁小孩都这么熊的吗?
江颜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三岁, 只能回忆起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小瓶子,感慨了一下, 继续小口啜饮着。
另一边,江禾已经像是点燃的爆竹一样炸开了。
“放开我!”他拼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挣不开对方的手。
这个父亲还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他:“穿上衣服,穿好衣服给你布丁。”
可布丁也不能缓解此时江禾心中的愤怒。
他反手一招擒拿,扭住了男人的手, 与他对视。
男人:“……”
江禾:“……”
“你干什么呢。”男人轻轻松松把手抽了出来, 反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
“别摸我!!!”江禾吼道。
可三岁孩子的声音完全不具备成年男人的爆发力,奶声奶气的, 像是在撒娇。
“乖乖, 穿衣服, 咱们出去玩, ”男人继续以温柔的声音哄道,“你看姐姐和妈妈都在等咱们。”
“我不去!!!”江禾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呐喊。
然后他就被抓着把衣服给套上了。
一件奶黄色的小衬衣, 外加一件好多小口袋的马甲, 还有干净的运动鞋。
最后, 一顶渔夫帽扣在小脑袋上,衣服就穿完了。
江禾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摆,不说话了。
偷偷瞥了一眼镜子里,他不禁想,被自己附身的这个小孩,还挺好看的。
“好啦,走吧。”男人伸出手。
江禾看了一眼,便冷哼一声,绕过他伸出来的手,径直朝门口走去。
走远了几步,他才头也不回道:“布丁给我带上!”
身后传来对方无奈的声音:“好好好,祖宗。”
江禾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嘴角悄悄翘了一下。
玄关处,江颜坐在换鞋凳上,两只小脚并拢,一看就是乖乖女的坐姿。
江禾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把江颜往旁边挤了挤。
江颜自认对方不过一个三岁的熊孩子而已,便好脾气的挪了挪。
哪知这一让还让出问题了,江禾从来都是当大佬当惯了,词典中没有礼让这个词。
他见这个小姐姐让步了,当即起了欺负小孩的心思。
江禾又往旁边挤了挤。
江颜瞥了他一眼,便又退了退。
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一个熊孩子,不打紧。
谁知她对“小孩”的礼让之心并未被对方接收到,随即她就感觉到,小屁孩又挤了挤自己。
江颜偏头,对江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笑让江禾一愣。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愣,并未放弃,又挤了过去。
于是两人一个挤一个让,很快,江颜就被挤到凳子边缘去了。
只差最后一下,江颜就要摔到地上去,江禾满腹坏心思,忍不住露出了邪恶的笑。
最后一下!
江禾挤了过去。
可就在此时,江颜“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紧接着,就听“哐当”一声,江禾人仰马翻,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江颜这才转身,居高临下朝那熊孩子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江禾彻底清醒过来,这个女人,分明是在耍自己!
他愤怒的拍打地面,骂道:“女人!你好大胆子!”
这什么古装脑残剧台词,江颜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悠悠转身,朝走来的男人扑去。
“怎么了这是?”男人清润的嗓音响了起来。
江颜扑过去一把抱住,大声道:“爸爸,弟弟他不小心摔了!”
江禾看着她,叹为观止。
男人一手揽着女儿,一边走过来:“摔疼没?快起来,咱们要出发了。”
吃一堑长一智,江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微妙,盯着“姐姐”。
接着他爬了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朝身后人道:“快点!”
江颜眼神也略有微妙,心道:怎么,这个熊孩子就知道了韬光养晦,择期再战吗。
江禾则眼神坚定,按下了电梯按钮。
他心想:想我叱咤风云,黑白两道谁看见我不低下头?
如今被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坑了两次,简直奇耻大辱!
不过幸好,他现在是附身在别人身上。
没关系。江禾目视前方,对自己说:之前是大意了,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
于是就这样,两个穿着小孩皮的大佬,各自把对方当做了目前的敌人。
……
两个小孩去室外等着,男人则去地下车库开车。
室外阳光明媚,果然是个好天气,女人正提着东西等着他们。
见到两个孩子出来,她便笑了起来,招招手。
“过来。”
江颜走了过去,毫无心理负担的在女人怀里撒娇,江禾则观察了一会儿,拉下面子也凑了过去。
女人笑得开心,悄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丁,塞给江禾。
江禾一愣,心顿时被烟花击中一般,开起了小花花。
他立刻抬起头,看着女人。
“呐,别被爸爸看见了。”女人眨眨眼,小声道。
江禾心花怒放,拿起小布丁。
这是一个一次性盒子装着的,显然,这是女人特地藏好的一个。
这个布丁来之不易,江禾小心舔了舔,女人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勺子,递给他。
江禾幸福得冒泡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拥有武力拥有财富甚至女人,都没此刻舌尖绽开的清甜来得幸福。
接着他不经意抬头,看见了江颜的眼神。
顿时,他觉得自己更幸福了。
江颜紧紧揪着女人的裙摆,心中酸得长出柠檬树。
她也好想再喝一杯苹果汁。
她仰起头,以小女孩惹人怜惜的眼神,期待的看着女人。
女人“哎哟”一声,心软的抱着她,道:“弟弟刚才摔了一跤,大宝咱们就让让他。”
江颜心里顿觉委屈,那个熊孩会摔跤,还不是因为他想整自己。
身为女性,江颜将自身拥有的权利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是立刻,她眼里就漫上了亮晶晶的泪水。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女人,把她看得渐渐发慌。
没有办法,女人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她明显也有点心虚,叮嘱道:“不能喝太多哦,外面不好上洗手间的。咱们尝一点就好。”
“知道了,妈妈。”江颜十分乖巧说。
江禾舔着勺子,哼了一声。
江颜不欲与他计较。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短促的一声喇叭。
女人顿时一凛,可男人已经开门下车来了。
“呃……”女人发出讪讪的声音,眼神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