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奋起狂追,小狐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意,被云七及时遏止:
“珏珏,你不能杀生,否则会被老大反噬的!”
“你烦不烦。”
“本来就是你抢了人家东西嘛……”云七小声哔哔。
“闭嘴。”
“闭嘴就闭嘴。”
“本君肯要他们的东西是他们的荣幸,懂吗。”
“……”
云七也不想说话了,只想来个人让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接受一下尘世的毒打。
忽然间,小狐狸猛地止住步伐,极快地蹿到一边隐藏了起来。
云七定睛一看,只见前方街道上与人争执之人,不正是费了珏珏一滴精血的莫宁吗?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姐妹”,就像看着两坨死物一样。
“五姐姐,你别误会,大姐方才不是故意的。”一脸无辜的莫婵楚楚可怜看着莫宁,似乎正努力为自己的嫡姐辩解。
而身为当事人的莫倚却死死瞪着莫宁,将她本就通红的眼撑得似要滴出血来。
上回莫倚被江一岑的焱火灼伤双目,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复原,心中愈发憎恨上江一岑和莫宁二人,但那又能怎么样,势比人强,他们一个是出身显贵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容辞仙尊的徒弟,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他们,如同蝼蚁一般!
“滚开。”
莫宁毫不客气,都不想搭理眼前这对作秀姐妹,一个白莲得没点技术含量,一个就知道怨天怨地嫉妒别人。
看看人家白月光,要什么从来不自己说,每日都是一副端庄贤良的仙女模样,特别自然地就有人为她卖命奔波,这才叫真正的境界好吗,真想让莫婵去找白月光好好拜师学下“艺”。
不过这一想到白月光,难免又想起搬出瑶光殿一事,莫宁的心情怎么也美丽不起来了。
上辈子她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情节,白月光回来后不久,她的好师尊就迫不及待把她赶出来,好腾出位置给他们卿卿我我。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个虐文女主,当真伤心极了,默默哭了好一阵,事后想起院里师尊为她采摘的曼珠沙华,实在舍不得,本想全部挪出来,谁知再次进去看时,所有的彼岸花全都枯死了,只剩那株白月光爱若至宝的蓝姬耀武扬威。
莫宁拳头一点点握紧,更讽刺的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白月光以前也喜欢过曼珠沙华,呵呵,难怪她的好师尊那么愿意不远千里奔赴忘川河畔摘花呢,感情都是为了白月光啊,他通过这件事又从她身上看到了白月光的影子吧。
如今那堆红花对莫宁而言,早已什么都不是了,她不要也不屑要,全留给师尊和他的白月光好好观赏,这两个人最好恩恩爱爱锁死不变,别以后反过来纠缠她这平平无奇的狗血虐文女主。
莫宁这样想着,径直将杵在跟前的俩女人一手一个掰开,毫不客气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
“你……”
莫倚气烧眉毛,就连莫婵,面对这样不按套路来的庶姐,也差点白莲不下去,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瑟瑟箫声,一股强大阴寒之力席卷而至,紧接着,忽然从半空天光处凭空走出一道颀长修影。
但见他玄衣如墨,白发如雪,大半张脸覆于暗金面具之下,看上去神秘又危险。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断于箫孔处流连,在众人的捂耳注视之中缓缓落下地来。
“不好珏珏,快跑!”纸人急疯了,冲着霍珏大喊。
霍珏当然知道要跑,从第一声箫鸣传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卿良早便发现了他!
“怎么办珏珏?”纸人立刻察觉到霍珏的处境,焦虑得团团转。
霍珏四条腿似黏在地上一般,一动也不能动,遽然间,它猛地飞地而起,直直奔向那人伸展的掌心,再睁眼时,一整个小脑袋都被那骨节分明的手淡淡掐住,只消稍稍用力,便能叫它尸骨无存。
纸人声音哽咽,泫然欲泣:“珏珏,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呜呜……尘世的毒打来得这么快的吗?!
“闭嘴。”
少年面目阴鸷,他和冥王,是要不死不休了么。
然而此时箫声骤停,那人五指轻轻捏着骨箫,却是侧转过身,目光从莫氏三姐妹中来回扫落一圈,最后停在中间少女的身上:
“你是莫宁?”
他嗓音沉郁,和着些微的磁哑,一听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物。莫宁倒没有害怕,只是纯粹地好奇,这人她从没见过,书里貌似也没提过,但一出手就针对未来魔君,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神?
“没错,你又是谁?”少女扬着下巴反问。
卿良眉间微动,没再说话,只睥了眼他手掌中的小狐狸,然后带着冥力的手指越收越紧。
霍珏已经无法呼吸了,只觉得魂魄都受到碾压,连一向叽喳的纸人此刻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神识中的少年脸色惨白,他死死咬住唇,仅存的魔力一点点延伸至心脏处,正要爆裂而出时,只听一个有如天籁的声音蓦地响起,似从天外而来:
“卿良。”
卿良指尖一顿,缓缓抬头,刹那间,满目尽是她淡雅的面容。
元矜与他对视良久,亲眼见他瞳眸渐渐转为如那日一般的深紫,淬透着难以言说的悲怆,他近乎嘶竭般开口:
“阿衿……”
第21章 同床,异梦(转折点一)……
趁着对方晃神的机会,小狐狸卯足气力一挣,反咬其掌心一口,终于逃出生天。
小家伙如箭一般奔向元矜,几个跳跃便落进了她怀里,张大嘴巴哭唧唧:“主人,他欺负我~”
元矜淡定地放下急于表演的狐狸,转而向对面卿良微微见过一礼,很是客气道:
“我与王上,以前认识么?”
卿良突然阖上双眼,右手五指紧攥着骨箫,他面容虽无半丝波澜,但看得出正竭力压制着什么,连掌心被狐狸咬破的口子都顾不上处理。
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寂静,围观众人皆不知发生何事,只觉这人来去无踪,行径诡异,甚是莫名其妙。
然而只须臾间,他复又睁开眸,这一次,他瞳孔重新恢复夜一般的深黑,深不可测,仿若古井无波。
元矜依旧与他对视着,可他已全然不同于方才的悸动,只是极为淡漠地看着她,面具下削薄唇瓣微微开阖:
“不认识。”
元矜眼见他的变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既然如此,王上为何三番两次欲置我的宠兽于死地?”
卿良眯了眯眼:“你的宠兽?”
“难以置信么?”
“倒也不是,”他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地上的狐狸:“总归,它早晚会死在本王手里。”
好狂妄的语气。
修仙之人大多谦逊,元衿还是第一次见人嚣张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说完却没再管她,反而偏首转向旁侧盯着他们看的莫宁,只道出一句:“本王会回来找你的。”
便倏忽化作一团幽冥之气消失不见了。
这暧昧的台词……
突然被点名的莫宁一瞬间有被苏到,但马上又清醒过来,看他刚才那样子,肯定又是白月光的裙下之臣了,说不定还是某个隐藏大佬。
这些人乱七八糟的关系她才不想参与,虐文没有逻辑,凡是跟白月光挂钩的都没好事。
“五姐姐,你认识那个人吗?”一旁从头看到尾的莫婵忽然仰起脑袋好奇道。
实际上她嫉妒得抓狂,连元矜仙子都唤一声“王上”的人,来头显然不简单,但他似乎只对莫宁格外感兴趣,为什么同是姐妹,同是庶女,命运却如此天差地别?
莫婵甚至有点讨厌自己这张不争气的脸,如果她也长得像元矜仙子一点,是不是她就能拜高高在上的仙尊为师,然后得到更多更多?
但她可能万万想不到,被她心心念念妒忌着的姐妹莫宁,对此是何等不屑一顾。
她从不稀罕这张脸带来的好处,所有爱护她的人都不是真心待她,即便她一直当做神明去爱慕的师尊也不例外,白月光回来后,他们又重新围着白月光转,各种关心白月光,替身就活该惨吗?
不得不说,若此刻天道有灵,真应当遂其心愿,给两姐妹互换个人生,如此一拍即合,堪称功德圆满!
“天快黑了,你们也早些回山吧。”元矜对着三个小姑娘嘱咐道,微顿稍许,又单独看向莫宁:
“莫姑娘,用不用我捎你一程?”
毕竟是容辞的徒儿,她理应上心一些。
莫宁抬头,要她说,这才叫王者段位,面子工程天衣无缝。
少女脸上挂起标准的迎客笑容:“谢谢,不用了。”
她不愿,元矜也不强求:“那你们自己小心些。”
说罢挥袖现出长绫,带着小狐狸一同离开了。
“啧啧,夫人还真是好心。”元矜前脚刚走,莫倚就迫不及待借她的名头对莫宁冷嘲热讽。
莫宁二话不说,直接亮出手中的剑往前一刺,那剑是容辞为她量身订造的宝物,威力着实不小,惊得二人连连后退躲避。
少女若无其事举着剑:“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
元矜回到瑶光殿,将将走进后院,某只狐狸便拱着脑袋往她身上蹭:
“主人,方才吓死我了!”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
元矜丝毫不为所动,双手抱起小家伙放置桌上,从玉镯中拿出一瓶药物沾于指尖,在它被冥力所伤的脸颊耳尖处轻轻涂抹。
小狐狸耳朵一动,眼睛眨了眨,却是将耳背乖乖贴近她指腹,然后仰起小脑袋,清澈黑瞳倒映出她优雅的轮廓,仿佛将人直直装进了眼底。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指望我安慰你么?”元矜手下未停,语气也是平平淡淡。
小狐狸闻言忽而笑眯眯闭上眼,耳尖微垂,狐狸脸作出一副享受状。
元矜知道这家伙又在卖萌了,无奈地摇摇头,今日小狐狸一天都不见踪影,为防万一,她便拿水晶球看了一眼,结果就瞧见了那凶险的一幕。
虽说她对宠兽并不拘着,但明知有人追杀还往外跑,绝非聪明行径,这只怕是只假狐狸吧?
不过……身上那股机灵劲儿倒是真真儿的。
“阿衿。”
正当她为狐狸涂完最后一滴药时,容辞自门外走进。她两三下将药抹匀,让小狐狸自个儿去院中玩耍,起身迎向容辞:
“子修,你回来得正好,今日冥王又出现了。”
容辞目光在眼窗牖处停留片刻,随即看向她关心道:“他又与你动手了?”
元矜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跟着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窗户,微微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
接着她便将坊市发生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包括卿良对莫宁说的那句话。
容辞听完修眉轻蹙:“宁儿与他有何干系。”
“我也不知,”元矜思量片刻:“我总觉得,冥王可能窥测到了什么先机,否则也不会如此固执地追杀真儿。”
“对了,”元矜似想起什么般补充道:“还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他的双眸……会变紫。”
而且变紫后,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元矜想到佟香楼里的那个刹那,他也是眸光渐紫,然后直直朝她而来……
“变紫?”
容辞双目一紧,心跳恍惚都漏了一拍,为什么联想到这一幕时,他会迸发出如此强烈的伤恸?就像是濒死之际无力的哀嚎,只能一点点被虚空吞噬,最终化作过眼云烟。
所以,我究竟为什么痛苦,又在……为谁而哭泣?
“子修?”元矜见他默然良久,面如纸色,不禁轻声呼唤:“子修,你怎么了?”
容辞遽然回神,修指揉了揉眉心:“没事,大概是太累了。”
元矜替他倒了杯甘露,半嗔半笑:“不如我们今夜早些休息吧,你日日抱着那堆古卷研习,倒把我这大活人都比了过去。”
容辞嘴角轻轻拉扯出一抹弧度:“也好,都听你的。”
夜半,四周寂静无声。
容辞又入梦了,那些梦穿插于虚幻与现实之中,混合着过去与未来,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朗。
目之所及都是他与宁儿,他仿佛捡回了许多许多记忆,宁儿的每一点委屈他都能感同身受,他见到在后来那场仙魔大战中,宁儿看他救下阿衿之后,不管不顾迎着夕阳飞奔,毫不犹豫跃入万魔之窟……
“宁儿!”
他蓦然惊醒,猛地从床头坐起。
夜间微凉,喘息间冷汗涔涔,只余月色尽情铺洒。
然而便是在这清冷月光的映照下,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那眼眸里夹杂着些许探寻,些许震惊,而后转化为十足的难以置信,最后竟全都一点点沉没下来,如光华寂灭,遥映出更为深层的悲色。
“阿衿,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矜背抵冷冰冰的墙垣,就这般静静看着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突然就想到了凡间一个极为贴切的词:
同床,异梦。
第22章 可惜后来,他变了
元矜自认并不是一个冲动多疑的人,她从小便极为沉静理智,是父母眼里最懂事的孩子,是弟妹心中最可靠的长姐,也是家族故土最引以为傲的天才。
她见识过无数红尘□□,也目睹过一场场悲欢离合,她拥有自己的至亲挚友,也曾经历过生离死别,她珍视所有情感,同时又不会强求。
她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世间情爱的美好,如果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容辞。
那时候的容辞,待她当真是极好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