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赞同:“我也这么想。”
展昭命衙役弄来了一艘船,便同苏园一起乘船,朝那艘画舫船驶去。
在他们的船距离画舫船有十几丈之遥的时候,船上的守卫们都警惕起来,握紧腰间挎着的刀,高声询问来者何人。
展昭便报上自己的名号,“开封府四品侍卫展昭,奉命查案 ,烦请诸位配合。”
“放肆,你可知道这谁的船,敢来扰我家主人的雅兴?”喊话的人从船舱里气呼呼跑出来,穿着一身华贵锦缎,是位中年老男人了,但没胡子。
苏园从听到‘放肆’二字,就有预感了 ,见到这中年男人没胡子后 ,更加确认了。
苏园微微侧首,小声跟展昭道:“皇家的人,八成是宫里的,咱们今儿运气好啊!”
“另还有开封府女司法苏园!”展昭高声对那中年男人补充一句。
苏园微微讶异地看向展昭,嘟囔道:“真没看出来啊,展大侠关键时刻还会出卖队友!”
“这哪儿能叫出卖,如实禀告,你现在难道没跟我在一起?”展昭解释道 。
“让他们上来吧。”一记女声从船舱里传出来。
中年男人忙赔笑应是,催促展昭和苏园快上船。
展昭对苏园道:“看吧,报上你的名号更好用。”
二人到了船上后,中年男人就立刻告诉了二人船舱里的人身份,有太后、李太皇太妃和襄阳王。
“太后娘娘今日兴致好,才来赏菊大会游玩,倒被你二人给搅和了。”
展昭谦逊道歉。
苏园则沉下眼眸,掂量着这三人的身份,尤其是襄阳王。
二人随后就被引到刘太后跟前,行见礼后,便起身了。
“哎呦,快让我来瞧瞧,咱们本朝第一例在宫外为官的女子。”李太皇太妃慈祥笑着,让苏园抬起头来,不必害羞。
苏园依言抬头,上首位坐着威仪雍容的刘太后,其旁侧是正说话的李太皇太妃,襄阳王的生母,年纪比刘太后稍长一些,此时她满脸笑面,看起来慈祥极了。
这屋里就坐着的她们二人,没看见襄阳王的身影。
“真想不到,外头盛传飚勇无敌的高手,这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呀。瞧她那身板,还没我身边这丫鬟高大呢!”李太皇太妃问苏园,她是否真的能扛起七尺钢刀。
“回天皇太妃的话,下官能的。”苏园表示她其实有带大刀来,因为不宜带大刀上船,才把刀卸下去了。
李太皇太妃忙问苏园能不能当面展示两招给她们看看。
苏园应承,便看向刘太后。
刘太后淡淡地点了下头 。
苏园就取来大刀,在二人跟前耍了两招。因为地方有限,能耍得的招式其实很简单,但因为速度快,挥刀成风,足够让刘太后和李太皇太妃觉得震撼了。
“谁说女儿不能出豪杰!好孩子,你真给我们女人长脸了!”刘太后大加赞许苏园,眼睛里尽是对苏园的欣赏之意。
刘太后随后还赏了两个小玩意儿给苏园,这才问起他们二人今日登船的来意。
展昭忙解释道:“今日赏菊大会,有飞贼抢了钱财,潜水逃了。下官等顺水追查,担心贼人上了这艘船,故而前来询问,没想到打扰了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妃的雅兴。”
案子前因后果太复杂,展昭一口气不可能全部说清,再者不好打扰太后接下来的兴致,展昭便暂且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解释。
“你们倒不容易,抓个贼还抓得如此认真。”刘太后本想说她的船守备森严,不可能上贼。但转念想凡事无绝对,而且难得有官员做事如此认真 。她便命内侍配合,随他们去查。
待二人走后,刘太后才想起屋里少个人,问李太皇太妃襄阳王哪儿去了。
“吃了两杯酒后就说头疼,八成是躲去睡觉了,他不行,还不如我们两个老的酒量好。”
李太皇太妃跟刘太后感慨,这儿子太乖了不见得是好事。
“小时候不许他沾酒,怎料他就一直听话,以至于到如今这年纪了,还是半点酒量都没有,沾酒就醉。”
“孩子听话多好呢,让人羡慕。”刘太后感慨道。
……
除了襄阳王休息的房间,苏园和展昭很快就将整个船搜完了。
二人打算下船的时候 ,有侍卫来传话,告知襄阳王睡醒了。
“好的。”
苏园讪笑一声,醒了就醒了呗,告诉他们干什么。
苏园和展昭随后还是要下船。
“王爷说就他房间没搜,不能特例。既然是开封府查案,就当全力配合 。故才吩咐小人来传话,请二位也去把他的房间也搜一下。”
苏园和展昭只得从命前往。
二人进了襄阳王的房间,便看见临窗负手而立的襄阳王,正好背对着他们。他穿着一身玉色锦袍,身量修长,头束冠玉,背在身后的双手纤细修长,右手的食指正勾着翡翠扇坠,玉扇则像个坠子似得吊在下面。
俩人行了见礼之后,没见襄阳王吭声,倒是襄阳王身边的内侍出言,请他们二人随便搜查。
这船上的房间,再大终究也大不了哪里去,能藏人的地方就更少了。
苏园和展昭都不明白襄阳王闹这一出的目的为何,但既然人家身份高,有这种要求,他们就只能配合,象征性地搜一下,然后走人 。
苏园打开衣柜看了一眼,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和展昭汇合,表示搜查完毕,要告辞。
“不妨喝杯茶再走。”悦耳的男声自窗边传来。
苏园和展昭双双看去,那位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襄阳王,终于不再面朝河水半遮面了。他转过身来,微笑着对他们说话了。
苏园和展昭的目光同时在襄阳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了目光,各自沉着心思思量着,这人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襄阳王已然落坐,旁边内侍便要上前伺候,襄阳王抬手示意其退下。他亲自将桌上倒扣的玉茶杯翻转放好,斟上茶汤。
襄阳王淡笑着伸手示意展昭和苏园二人落座,请他们饮茶。
这王爷亲自邀请喝茶,不坐是失礼,不喝也是失礼,把茶打翻了更失礼。
可苏园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襄阳王这张脸有点像王玉。虽然样貌感官上,襄阳王跟王玉有很大的差别,襄阳王侧脸边缘很有棱角,长相明显有男人十足的英气,也没有王玉那么白,但俩人的眉眼和唇都很像,身高也一样。
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即视感强烈,但是你又没有明显的证据去证明这种感觉。
苏园觉得展昭应该是和她有差不多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和自己一样在踌躇。
“怎么,二位不肯给本王薄面?”襄阳王突然敛住脸上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扫视过展昭之后,落在了苏园身上 ,随后与苏园四目相对 。
那种戏谑又带着几分兴味的眼神 ,让苏园立刻想到了跳崖下王玉看自己的那一眼。
苏园和展昭随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喝吧。”襄阳王挑起眉梢,目光落在茶杯上。
第87章 二更合一
刚有假白玉堂倒茶下毒的例子在前, 这茶当然不能喝。
襄阳王肯定不会傻到当场毒死苏园和展昭,但难保其不会下毒或蛊虫之类的东西。总之为了彻底保障自身的安全,展昭和苏园都不打算冒这个险。
苏园使劲儿抽鼻子闻了闻, 蹙眉问道:“什么味儿啊?”
她转头看向展昭。
展昭也蹙眉,闻了闻, 用手掩住鼻子, “是啊,这什么味道?”
襄阳王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苏园和展昭。
伺候在襄阳王身边的内侍跟着吸鼻子闻了闻, 他没闻到什么味道。正要纳闷地提出异议,他就听苏园率先说话了。
“一阵一阵的,好像是从外面飘进起来的。”
既然味道是一阵一阵的, 或许是他站的位置刚好没闻到?内侍便随展昭和苏园走到了船舱外。
河上正刮着不大不小的风,吹得人衣袖飞起。
“没味儿啊,咱家什么都没闻到。”内侍叹道。
襄阳王随后也出来了。
这时候展昭和苏园已经走到船边,弯着腰好似在四处认真地寻找味道。
苏园转身之际,惊讶地对襄阳王大喊:“王爷小心!”
话音刚落地,无数白菊花铺天盖地从襄阳王头上打了下来, 另有几条绸带跟着下落, 缠到了襄阳王的身上,其中有一绿色的绸带直接罩住了襄阳王的脑袋, 绸带的两端被风吹得飞扬, 猎猎作响。几枝白菊花零散地后落下来, 刚好有两枝稳妥地落在了襄阳王的绿脑袋上,看起来滑稽至极。
苏园和展昭都抿住嘴角,以避免笑出声。
“这怎么回事!”内侍一边喊人一边急忙帮襄阳王整理。
“我去看看。”苏园马上自报奋勇,她轻盈一跃, 便攀爬到船舱上方去检查情况。
襄阳王被内侍整理妥当之后 ,面色十分不愉,冷冷地瞪向展昭。
展昭礼貌地问候襄阳王:“王爷可觉得身体有不适的地方?是否要进房先休息?”
襄阳王哼笑一声,对内侍道:“把所有布置画舫的人都给本王处置了!”
苏园拿着一把一头系绳子的勾刀,从船舱上跳了下来。
“找到原因了,有贼人丢了勾刀在上头,勾刀打断了绸带和绑菊花的绳子。”苏园解释道。
“看来不是工匠们的过错,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展昭谦逊行礼求情道。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往上丢勾刀?”襄阳王质疑地看向苏园。
其实他更想问‘这怕是你们的自己在演戏’,但他没有证据,即便他身份是王爷,也不能随便出口诬陷朝廷命官。
苏园将带着绳子的勾刀呈给襄阳王瞧,“绳子还是湿的,说明刚粘过水,这刀很可能就是下官们之前追查的那个潜水贼所丢。潜水贼可能见这艘船停了,就想试图攀上船来。”
“不好!这贼人肯定还在附近,下官们得赶紧去抓,不然又被他跑了!”苏园忙拱手跟襄阳王告辞,表示他们要去抓贼了。
襄阳王无语地看着展昭和苏园跟自己匆忙行礼之后,飞快地跳回他们的小船跑了。
船驶离后,展昭称赞苏园机灵,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枝白菊花,对苏园道:“送你?”
苏园讶异地回看展昭。
展昭随即将花收回,解释道:“知道你不喜欢,逗你的。倒不知这枝栽到土里,会不会救活。”
那画舫船上的白菊花,为了保持几个时辰的新鲜不败,都是用湿黏土将修剪过的根裹成一个小团后,再用羊肠包裹,然后一朵朵捆绑在一起装饰在船上。费时费工,但可见匠人们的巧思。
“只要根不死,应该就能活。”苏园道。
展昭应承,“那咱们白五爷可比这朵菊花坚韧多了,肯定会没事。”
“当然,他肯定会没事的。”苏园扭过头去看河水,目光有一瞬间失焦。
展昭见苏园此状,终于明白苏园为何会和白玉堂走在一起了。其实他们俩有时候很像,都是脸上表现得很冷漠或很冷静,同时也很嘴硬,但实际上心里在乎极了。
船抵岸后,苏园立刻跳上岸,见岸边等候的衙役多了一个人,便晓得是有新消息来了。
“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是天香楼的掌柜许音。许音此人平日里十分喜好男扮女装,对外应酬时一直以女装示人,楼里的姑娘们都称他为妈妈,客人们叫他鸨母,甚至喊习惯了都快忘了他是男人了。
今天白天,有楼里有几名姑娘们目击一位貌似白五爷的白衣俊朗的男子从二楼下来,便一窝蜂地扑了过去,后来这男子匆匆从后门离开了。想来其衣服上的红胭脂,就是在那时候不小心蹭上了。”
“想不到这假白玉堂的身份竟然是天香楼的老板。”展昭感慨道,“那这许音在鬼见愁,该算是白队一等杀手了。”
“可能不止。”苏园举例荥阳苏记药铺,还有原来的董二包子铺,“掌柜是鬼见愁的人,整个铺子就是鬼见愁的窝点。”
展昭眼睛一亮,“这次说不定会有大收获。”
天香楼在东京城青楼里的排名数一数二,苏记药铺和董二包子铺与之比较,那都算芝麻大的小店了。这天香楼里面除了许音,肯定还有大鱼。
苏园走之前,望一眼河上的画舫船。
“怎么了?”
“那船上守备森严,也就只有你我这样功夫的人,能趁机丢一把飞刀不被发现。若让蒋平潜上去的话,肯定是送上门被抓。那可是太后娘娘的船,罪名必然很大。”苏园道。
“这许音太会算计了。”展昭感慨鬼见愁白队杀手杀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伪装成别人,或阴险下毒,或一两句话便能挑唆怂恿,成功利用他人之手完成杀人任务。
苏园在准备上马前,问展昭是不是也觉得那襄阳王眼熟,有点像王玉。
“是有那么一点,但细看后,又指摘不出具体哪里像。”展昭叹毕,话锋一转,“但有一个地方,很直接。”
苏园问什么地方。
展昭暂且不上马了,因为他要说的话不宜被外人听到。他走到苏园身边,很小声地跟她道:“襄阳王名讳赵珏,珏字拆开来就是王玉。想不到这两者在名讳上会有直接的关联,但这未免太胆大了。”
“是有点太直接了,”苏园叹道,“不过很多聪明人都狂妄,况且咱们不可能仅因这名字提出质疑,去拘押一位王爷。”
展昭叹是。
“刚才襄阳王见我们上船,虽有为难之意,但没见他有什么试探之言或任何焦急气恼之色,反倒是戏谑戏弄居多。倘若他真与王玉或鬼见愁有关系,早知悉今日蒋平送上门的计划,他见我们来了,便该知道计划失败,天香楼有暴露的危险。”
展昭当即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