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叶不敢置信的看着许辰亦，看得出他很愤怒，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声音都有些变调：“可你也是c国人啊，你帮着别人打压自己的同胞，你的良心不会有愧疚吗？”
许辰亦直视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淡淡道：“你在和商人谈良心吗？年轻人，趁着还有选择，我劝你去转专业，你不适合学金融。”
“你！叛徒！”王自叶痛心疾首，眼睛湿润，他控诉道，“你知道吗，我在十岁那年见过你一次，在财经杂志上，那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定我以后要成为你这样的人，为了这个，我学金融，学工商……”
他恨恨的瞪着许辰亦：“可我渐渐走上了这条路，你许辰亦却不是昔日的那个你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许辰亦皱了皱眉毛，挥挥手：“马克教授，这就是贵校学生的素质吗？”他不满的看了眼身侧的胡子花白的老者。
马克摊摊手：“抱歉，许，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旁进来的黑人保安早就有眼色地一左一右驾着王自叶强硬把他拖出了大厅，本就瘦小的王自叶挣扎着却在两个五大三粗的黑人手中毫无招架之力。
一边被往外拖他还一边挣扎着回头骂：“许辰亦，你是国家和民族的耻辱……你注定遗臭万年……”
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总是有一腔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哪怕明知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可依旧义无反顾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许辰亦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随后又摇摇头平复好心情继续面色不改的和克里斯大学的其他学生交流，一口英语流利地道比大部分a国人吐字更清晰。
午后，许辰亦拒绝了马克的邀请，马克识趣的把许辰亦送出了校门，临走时还拍了拍许辰亦的肩膀：“许，抱歉，以上帝的名义，最多三天，我会把那个蠢货踢出克里斯的。”
他以为是上午的事情惹得许辰亦不愉快。
许辰亦笑着点点头，转身坐上车子副驾驶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
“回去。”许辰亦冷着脸，直挺挺坐在副驾驶上，吩咐道。
“哇哦，老朋友来了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车子启动，一道故作夸张的声音从驾驶位想起。
一个头发花白，吊儿郎当的老不休从驾驶座转过头来，挤眉弄眼：“我都听说了，你被骂的真惨。”
“苍蝇，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吗。”许辰亦靠在靠背上，有些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苍蝇耸耸肩：“这不是今天是共和国奖章颁布的日子吗，我这边你知道的，人杂口多，为了不暴露，我只能过来蹭你的直播了。”
苍蝇是在许辰亦返回a国的第三年找上门的，据他自己说，他是被许辰亦给坑惨了蹲了三年的牢才被放出来。
“我不就是坑了那些狗大户一点钱吗，非要说我诈骗……”这是苍蝇当时的原话，当初他被以“疑似许辰亦同党”的原因被抓起来审问，后来虽然许辰亦回来证实了同党的事子虚乌有，但耐不住苍蝇本身也不干净。
最后被以诈骗罪关了三年。谁知道一出狱就正好赶上了苍鹰和那位陈团长举行婚礼的日子……中间发生了什么苍蝇没说，总之在经过了两年训练后他就到了a国成了许辰亦的副手。
许辰亦觉得他就是对苍鹰有那种不可明说的心思，结果苍鹰结婚了，新郎不是他，他伤心欲绝远走他乡。
不过这可太正常了，许辰亦心想，苍鹰和苍蝇，一个是师门大师姐，军中特种部队精英人才，立过多次二，三等功的巾帼英雄，一个是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坑蒙拐骗靠着骗人和查外遇讨生活的下九流混混。
人家女孩子眼睛又不瞎，怎么会放着护卫国家的英雄不嫁来喜欢你这个渣子呢。
回了房子打开光脑，正好赶上颁奖仪式直播的尾巴。许辰亦看着屏幕那边青春不再眼睛却一如既往清澈的顾舒，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摸了摸顾舒的头发，可惜指尖穿过了光屏，只是水中捞月，看得见摸不着。
他痴醉的看了半个小时，看着金色的勋章别在他的女孩的胸前——哪怕顾舒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在许辰亦心里却依然是他的小姑娘。
顾舒终于走到了这个亿人敬仰的高度，这些年，许辰亦是看着顾舒从一无所有的小网红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高度的。
“哎——”苍蝇长吁短叹，他怜惜的看了眼许辰亦，啧啧道，“你看看人家顾舒，光量子之母，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是最成功的爱国企业家，功成名就。你看看你，被毛头小子指着骂叛徒无耻，这人生啊——”
许辰亦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可我是顾舒爱人，她承认的唯一爱人。”
潜意思就是你个没人要的家伙也配可怜我？
苍蝇悲愤欲绝地捂住了胸口，愤愤瞪了一眼许辰亦，头也不回转身走了。等一会这对狗男女肯定要打视频，他可不留在这里受狗粮的折磨。
天色还未黑，顾舒那边就发了消息。
【方便打视频吗？】
许辰亦这边常年都被监控着，也就是最近几年还好些，刚开始那两年，顾舒和许辰亦整整三年只见过一面。
【当然方便】自己的房子许辰亦还是有信心不被监视的。顾舒刚刚把头发给散开，看到许辰亦的消息回复后不由轻笑一声，按下了视频通话键。这还是她仗着光量子创始人的身份携带的一点“私货”，一条专门留给她和许辰亦的量子通信通道。
也就是由这条携带在原始代码里的通道存在，顾舒和许辰亦才能躲过a国的监视偶尔打一个电话。
许辰亦的脸出现在视频那边，顾舒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了一点端倪，她哭笑不得：“你这是刚敷完面膜？”
不只敷了面膜还换了一身很显身材的衣服，头发用发胶固定的整整齐齐，看着都年轻了十几岁。
“都老夫老妻还搞这个。”顾舒轻笑一声。
许辰亦耸耸肩：“怕你被年轻小男孩勾走，我打扮一下好让你知道我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两个人聊了一会，许辰亦把话题扯回正题，他坐直了身体，眉眼带笑真诚恭喜顾舒：“恭喜你了，我们的大科学家，共和国的瑰宝。”
恭喜你光芒万丈，名留青史。
顾舒佯作叹气：“可惜你……”
许辰亦知道顾舒是在可惜什么，但是他是站在黑暗里的人，这种荣耀啊，估计他在世的时候是等不到了。
他对这种荣誉到没有什么执念，他只对顾舒有执念。现在顾舒喜欢他，他和顾舒会一辈子只有彼此，许辰亦觉得这就是他的金色勋章了。
他的信仰是顾舒，只是顾舒。或许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一点其他的原因掺杂，可他信仰的只有顾舒，爱与付出只因一人。顾舒的信仰里有国家，拿他就信仰国家，顾舒喜欢英雄，那他就做英雄……
“所以顾舒要把她的勋章分给她可怜的情人一点吗？”许辰亦一向都很会卖可怜，“我今天还被一个学生给骂卖国贼了。”
顾舒隔空摸摸许辰亦的头，随后表情严肃起来：“许辰亦同志，现在请你严肃，我要代表国家给你颁发奖章。”
许辰亦看着顾舒严肃认真的模样心里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下意识正经危坐。
“由我代表组织给你颁发共和国勋章，你在外期间，为我国提供了a国，e国等多个国家的上百个重要情报和资料……在此授予你共和国勋章。”顾舒微笑着摊开掌心。
两枚一模一样的金色勋章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许辰亦，国家不会忘记你。也许颁奖仪式不能公开，但你的贡献不比任何一个人少。”顾舒眉眼弯弯。
“不是恭喜我，是我们同喜。”
光明和黑暗都要被看见，顾舒在光明里上下求索，许辰亦在黑暗处默默付出。他也是黑暗中的英雄，世人暂时看不见他，可史书会记得。
第100章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
这是巨龙腾飞的三十年，c国经济军事全面发展,无论是经济总量还是军事力量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与之相对的,则是a国内部日渐腐败的统治阶级和愈加激烈的阶级矛盾拖垮了这个昔日的霸主。老朽无力的腐败帝国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兴的年轻国家超越它。
而今天，在一处无人的海滩上，一堆人正在焦急望着海面。为首的是一位照片常年挂在历史课本上的人物——开创了一整个光量子时代的伟大科学家，顾舒女士,她已经老了，银白的发丝飞舞在海风中,反射着阳光，整个人却还是精神奕奕。
过了一阵，一对海鸥忽然从海平面顶着海风飞来,一艘小船孤零零地飘在海平面上,上面的红旗迎风招展。
顾舒精神一振,往前走一步，眯了眯眼，所幸因为她强悍的身体素质，所以即使年纪大了视力也依旧很好，随着小船越来越近，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站在船头的老头首先映入眼帘。
“还是这么臭美……”顾舒笑骂一句，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天色蒙蒙亮，海面上还能看见未完整降落下去的月亮，小船停靠在岸边,船上执行任务的特种人员才松了口气。
随着许辰亦年纪渐大知道的情报渐多，a国那边对他的监视越加严密。这次他们是费劲了心思才把许老从a国带回来的。
他尊敬的看了眼岸上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位老人，眼睛里满是崇敬。组织上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许老完整的带回来，他这才知道一点许老这些年的贡献。
这两位已经不在年轻的老人，是共和国的宝物。整整六十二年，这对爱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两个月……岁月易老，他们把他们的一生都献给了国家，是真正的英雄人物。
“顾舒！”许辰亦根本顾不上维持自己的风度，他紧紧搂住顾舒，两个人的心脏贴在一起，彼此能感受到对方激烈的心跳。
顾舒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给硌了一下，她闷哼一声：“你胸口放了什么……”
许辰亦的心情突然低沉下来，他脸上激动的笑容收敛，小心翼翼地从胸口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他低声道：“这是苍蝇。”
那个混混终究没有等到今天，也再也没来得及再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故国。
他垂垂老矣躺在医院时，还念着要回去给师父磕个头问问他能不能原谅自己这个不屑弟子，还想着要给师姐的女儿包红包……可他这些年身体受损伤太多了，终究咽气的时候也没能死在故国的土地上。
顾舒一时呆住了，许辰亦转身走到一旁被搀扶着的老太太身边，把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苍鹰，扶着她的是她的女儿和孙女，和她年轻的时侯一样漂亮干练。苍鹰年纪和许辰亦一样大，看着却比许辰亦年轻多了，红光满面，看得出来这些年她很幸福。
她一身军装，肩膀上的勋章上镶嵌着金色枝叶和三颗金色星徽。她现在已经退休了，一辈子立功无数。
“苍蝇想请您把他埋在师门。”许辰亦看着苍鹰的眼睛，请求，“他这辈子对的起师门了。”
漂泊异国他乡，并肩作战六十年，在那个群狼环伺的地方，许辰亦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只有这个和他先坏事做尽又幡然醒悟的混混。
许辰亦一辈子没求过人，可他现在却对着苍鹰低声下气。他在病房里拉着苍鹰的手答应过苍蝇，要带他回家，苍蝇这才欣慰合上眼睛离开。
苍鹰颤巍巍托起了苍蝇的骨灰盒，抚摸着木盒上的痕迹，两行泪骤然顺着她的脸留下，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陈庄，你说你……”
哭了片刻后，苍鹰抬起头，勉强笑笑：“别在叫我苍鹰了，我叫陈雨。”她惆怅着抚摸着苍蝇的骨灰盒，从怀中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
玉佩看着已经有很多年头了，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鹰，两只鹰目比刀锋更锋利。
“师门祖训，只有一代中最优秀的弟子才能担任‘苍鹰’的称号。”陈雨感慨，眼神复杂的看着骨灰盒，轻声道，“你没辜负师父的养育之恶，你比我更担得起苍鹰这个称号。”
却不知在说给谁听，或许是说给苍蝇吧。
这个混混，骗过钱，坐过牢，也干过惊天动地的大事。童年漂泊零落，青年颓废下流，老年却又悲壮慷慨。
想死在故国，最终却客死他乡，所爱之人幸福，却不是和他，养他的师父对他把他逐出师门，到最后他也没能给师父送终……可到最后的时候，他的骨灰还是听见了师姐唤他一声师弟，师门最高的荣耀还是和他一同埋葬。
陈雨把玉佩和骨灰盒放在一起，她哽咽道：“……师父临终前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徒弟，他不后悔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陈庄，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朝阳从海平面升起，赤红的光辉洒满海面。老太太被子女扶着抱着苍蝇的骨灰盒离开，嘴里还念叨着——
“小师弟，师姐带你回家，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想你了……小欣啊，你们以后给我上坟也得给你们庄叔烧纸钱……”
苍蝇到底离开了臭水沟，在烈火里涅槃成为一只翱翔九天的苍鹰。六十年隐姓埋名，游走在生死一线，他的一腔热血，燃成了这把涅槃的火。
……
许辰亦到底也没能活到和顾舒百年好合的那年，他回国以后哪怕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医疗条件也就只活了五年。
他年纪大了，不过活了九十岁也算是高寿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死了，对世界上这些人来说，百亿富豪许辰亦早就死在了五年前那一场大火里。
顾舒坐在病床前，拉着许辰亦的手流泪，许辰亦艰难地抬起手指擦了擦顾舒脸上的泪珠：“别哭啊，你哭的我心口疼。”
可顾舒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她是愧疚的。顾舒自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对的起国家，对的起朋友，可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许辰亦。
顾舒紧紧抓着许辰亦干枯的手指，闷声道：“你本该有光辉灿烂的一生……”本来的反派许辰亦，应该是富贵一生，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在财经杂志上呆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