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淮英坐在马车里,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手里握着一个小茶壶。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甚至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
马车里都是淮英身上的香气,余娇娇心神荡漾,忍不住双手撑着座椅,抬起了上半身,吻上了他的唇。
梦醒了。
余娇娇伸手摸向床铺,一片空荡。她的眼眸蕴含着一丝雾气,也逐渐在头脑清醒之后变得无比明亮。
她怎么做了这样的梦?
梦中自己与淮英,竟然……她侧过身,咬住了嘴唇。
因为是梦,一切都很虚幻迷离。就连淮英嘴唇的触感,也那样的不真实。如果现实中真的能——
只是闪过这个念头,她便握住了拳头,哑然失笑:“余娇娇啊余娇娇,你在想什么!”
“现实中怎么可能亲得到淮英?”
“他,哪里会允许别人染指?”
“……”
明明只睡了几个小时,却一点也不困。漆黑的房间,没有半点声响。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梦中的感觉太好了啊,她几乎不想要醒来。
自己对淮英竟然存在了那样的心思……
她尝试着调整了呼吸,坐起身,准备用冷水洗把脸。
刚推开房门,守夜的小丫鬟便醒了。
“小、小姐。”
小丫鬟今年才十四岁,扎着两个发髻,余娇娇笑了笑:“去睡吧。”
“是。”
她披着一件红色风衣,系上之后,看着漆黑的夜空,今天注定有大雾,天色会比平时都亮得慢一些。
不知道淮英现在在哪里,睡了没有?
一想到淮英,她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刚见过,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真想无时无刻都看到他啊。
守门的小鬣兽也醒了,它与余娇娇一同坐上了马车。
这马并不是普通的马,它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很快便去了城外,看到茶摊刚张罗开,还在烧热水。
农家装扮的莺莺正在给孩子喂饭,远远地便能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谁能想到,嘉国的权相江逐雪竟然在郊外给一个小孩子喂吃的,看他这神色余娇娇便没由头的想笑。
车子停下了。
莺莺头也不回:“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我送你的东西也没怎么看。”
提到这个余娇娇就来气:“谁要看它了!”
“也是。”女子将最后一口饭送到孩童的嘴里,她凤眸噙着一丝笑意:“毕竟看到吃不到。”
“……”
她在说什么?余娇娇张了张嘴,没有问出来。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
“不要,欺负淮英。”
“我欺负他?”莺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欺负他!”
“反正,我们先说好了,以后不许再嘲笑淮英!”余娇娇的态度难得的强硬起来:“我研制了一款新的丹药,可以对你重塑身体有帮助。作为交易,你不许再故意说那些话去刺痛淮英。”
江逐雪愣了一下。
他很快意识到少女口中的丹药是什么——“就你?”
余娇娇下巴轻扬,哼了一声:“对,就我。”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框我。”
余娇娇也不见外,拉起凳子坐到了他身旁,把自己写出来的炼丹方子给他过目。
江逐雪也是已经踏入转生的修行者,他一眼便知道这方子的可行性。
怔了好久。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炼丹的本事竟然变得这么强。
要说不起眼也不对,余娇娇走到街上必然会令很多人侧目,可对于大修行者而言,修行“弱”的全都不放在眼里。
余娇娇又问了一遍:“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答应什么?”
她耐着性子重复:“不许再说那些话刺痛淮英。”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笑的神情:“你真是瞎操心,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被刺到?当初创立玄宗,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名门正派冷嘲热讽,就他自宫那点破事也被人拉出来指手画脚。他要是在乎,早就撞了一万次南墙,再跳三万次河。”
莫说北素素不在乎,转生之后的淮英更不可能在乎。
到了他这种级别的大修行者,怎么会被世俗之事所影响?
再说了,也没有人敢真的到他面前说啊。不要命了吗?好吧,确实杀了不少乱嚼舌根的人。
“反正你不许说。”余娇娇嘟囔道。
“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江逐雪举手投降。
因为丹药,他对余娇娇刮目相看,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
余娇娇又交代了一下药引的事情,他表示明白。茶铺的老妇端了一碗新煮的热茶:“丫头,喝吧。”
莺莺的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她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这不经意的小动作有多迷人。余娇娇抿了一口茶,道:“外公,你长得可真美啊。”
女子眉心一跳,她狠狠地瞪了余娇娇一眼:“故意的,是不是?”
“哈哈哈哈。”余娇娇开心的笑了起来。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便要回府了。直到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女子才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不对啊。”
“她怎么那么关注那家伙的事情?”
“难道这小丫头……”
她扇子摇不动了。
想着,两人第一次同时出现,那邪宗老祖宗的态度,分明是怕自己伤她一根毫毛。
莺莺的神情从疑惑变成了错愕,最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是有意思。”女子话音刚落。
坐在另一头的小娃子就嗷嗷大哭,老妇的声音传来:“莺莺,你快看看大宝是不是又尿裤子了。”
“……草。”她只想说这个字。
余娇娇回了江府。
等到了晌午,果不其然收到了宫里传来的圣旨,特邀江氏与余娇儿这对母女去参加宴会。
今日是嘉国的开国庆典,无论宫内还是宫外,一定都热闹非凡。
江氏差人送来了锦绣华服,丫鬟们替余娇娇梳妆打扮后,看着镜子里的小姐不由得神色微怔。
真是,太好看了!
比起江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一次,余娇娇也难得的选择不戴面纱。反正脸上的伤疤只有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到了夜里就算流光溢彩打在脸上,也看不清。
这次的宴会,是宫廷宴会,所有喊得上名字的官员都要带着家眷参与。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如果在往日,江府的马车一定是排在最前列的。可今日江逐雪不在,最好的位置便留给了其他的官员。
吃饭的地方在殿外,周边布置的灯火通明。
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家相约坐着,女眷们也被分到了一起。闲聊之中不免提及江府,尤其是这位从剑宗回来的余娇儿。
“听说了吗,她的脸好像毁容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一远方亲戚在乾坤宗修行,大约四年前见过她一次,那半张脸哟——啧啧啧。”女子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全部都毁了,看着就跟女鬼一样,要多恐怕有多可怕。”
“可我上次远远地看,感觉她的身形还蛮——”
“你看到她的脸了?”
“没。”
“那不就对了,她一直戴着面纱,正常情况下谁会戴面纱,还不是为了遮丑!”
“我们这样议论不好吧?”
“那有什么?权相大人都多久没来上朝了,御医都去了多少次,毫无办法。再说了我们又没说什么呀,说点实话还能怎么着吗?”
同桌的女眷们纷纷点头。
说这话的是荣安王爷的小女儿,那也是皇亲国戚。谁都不想得罪她。
至于这个余娇娇的,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安紫瑜继续说着:“找机会摘了她的面纱,看她还怎么遮挡!”
第56章 056他只想飞升……吗?
正说着,便见入口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被繁茂的树枝遮挡的地方,见到一女子翩然而至。这人便是江氏。
她今日穿了深蓝色的长袍,梳起的发髻方能彰显其尊贵。
女子年轻时就是皇城有名的美人儿,美艳明媚,现在美貌依在,令人很是嫉妒。
而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穿着紫色长裙的少女。
轻纱随着夜风摇摆,腰间的流苏与裙摆纠缠,再往上是素净的脸庞,略施粉黛,顾盼生辉。她巴掌大的小脸儿,还带有少女的一丝稚嫩,明亮的眸子在灯光的照印下,仿佛承载了万千星河。
所有人的眼底都露出了一抹惊艳!
这少女绝对是眼生的,没有人见过,可她的容貌却如此出色,若真见过绝对此生难忘。
原先嚼舌根的几位女眷,都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的年纪,以及紧跟在江氏身后,那她的身份就很明确了——余娇儿!权相大人的外孙女!
这时,有一与江氏年纪相仿的女子站了起来,她招手道:“阿浅妹妹,来这边。”
江氏走了过去,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拉着手嘘寒问暖。
最后,女子的眼睛落在了余娇娇的身上。
她感慨:“真是生养的好啊,就这姿色,我若是个男人我必定是要求娶的。”
“胡说什么?”江氏也是微微一笑,她转身拉过余娇娇的手:“娇儿,来见过你柳姨。”
“柳姨。”
“真乖,看着可真惹人喜爱。阿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娇儿回来了这么些天,也不带她来见见我?”
“这不是见到了?”
余娇娇坐在江氏身旁,听着她与柳姨闲话家常,说的都是邺城之内的趣事。
双手把玩着腰侧的流苏,也隐约能感觉到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注视。
毕竟是权相大人的外孙女,又是剑宗的内阁弟子,谁能不好奇?
更不用说坊间流传的“已经毁容,极其丑陋”。
本都等着看她笑话,如今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在场的女眷全都闭上了嘴,也有一些年纪相仿的在偷偷看她,不禁在心底感慨——是不是能够修行的女子,皮肤和气质都这么好啊?
又坐了好一会儿,太监才捏着嗓子说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现场坐着的所有人全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余娇娇也跟着起身,她低头与江氏一起行跪拜之礼。
她们的位置算是靠前的,起身后可以看清高台上的二人。
太后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和蔼可亲,不似外面传言那般把持朝政。而小皇帝也已成年,更是俊秀非凡,声音清冽有力:“众爱卿,请坐。”
今日是国庆,不止皇宫,民间也是在大肆庆祝。
歌舞乐曲奏起,精心准备的节目令人赏心悦目。精美的菜系一碟碟的端了上来。
余娇娇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她吃了一口小点心,是之前没有吃过的味道。
正心花怒放着,便被点了名。
江氏用手肘推了推她,轻声道:“娇儿,喊你呢。”
余娇娇放下了筷子,她连忙站起身,看向高台。
流光溢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太后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她轻轻招手:“娇儿,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的看一看。”
余娇娇低眉顺眼的走到了台上,按照惯例行礼,太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小时后,哀家还抱过你。”
她有意无意的提及:“那时,你经常与陛下一起玩耍,还总是喊他哥哥。娇儿可还记得?”
“记得。娇儿最喜欢的便是太后房里的点心。”余娇娇颇为“羞涩”。
太后掩面轻笑:“还是那么贪吃。若喜欢,临走时多带一些回去。”
“多谢太后。”
坐在太后身边的小皇帝面色清冷,对于眼前的少女,小时后她嚣张跋扈,年仅五岁便能推得自己身旁的小太监下湖,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足足五个时辰才允许上来。
那时,自己只是个傀儡皇帝,她却是当今权相宠爱的外孙女,亦是永安侯的女儿。
小太监后来落下了病根,在五年后的一个冬天,病逝了。
这事,他一直都记得。
眼前这位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少女,其实是一个心思毒辣的草包。偏偏太后十分看重她。
或许太后看重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份。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太后握着手帕,她慢条细理的问着:“可有婚配?”
江氏心底一惊,她连忙起身回道:“回太后的话,娇儿她还小,我想着等过两年……”
“不小了。”太后的脸上依然有着笑意,却令人喘不过气来:“已经十八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八岁嫁人生子,天经地义。
这场国庆太后独独把余娇娇喊到身前,意思不言而喻。皇帝的神色一僵,他看着台上的少女,薄唇紧抿。
“回禀太后,小时后家父便为娇儿定下了婚约,可娇儿想多陪母亲几年。”
太后微怔:“……已经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