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淮英的声音冷了下去:“既然你总说你的命是我的,那就帮我挡了这一灾,可好?”
“何须多此一举?”余娇娇又不是傻子,她拧眉道:“淮英根本不怕他们,若不留那戒指,便更不会想到我们头上。”
关键时刻,表忠心的话可不能少啊。
余娇娇忐忑道:“若是淮英真的需要我帮忙挡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三师兄已经猜忌到我头上,这要是让他们查出了什么,淮英也跑不掉呀。清明宗的刑罚一向严厉,我这细皮嫩肉真被关进去了,怎么受得了?”
她的声音里,俨然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许久没演戏了,还真有些生疏。
余娇娇微微低头,嘴唇下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却忘了,隔着帘子淮英哪能看到?
他只是看着这小东西低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便知道她又在装可怜。
他心里的那股气还没消呢。
“要抓你的是你那三师兄,跑我面前哭什么?你不是最会卖惨吗,去你那三师兄面前哭啊。他心一软,或许就把这事压下去了。”
余娇娇脸色微白,“三师兄最是严厉,我若真与此事有关,他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哦?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哪有很好?”
“他不是——”
“什么?”
他不是,摸了你的头吗?他不是,经常陪你回万兽宗吗?更何况,旁人不是也说,这内阁小师妹与三弟子最是亲近吗?
这些话,淮英终究没有问出口。
“淮英你最聪明了,你教教我怎么办吧。”余娇娇心里笃定淮英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并且有解决的办法。
“小师叔就要来了,我从没见过他,却也知他肯定不好糊弄。三师兄若提了这事,我要怎么回答?”
“关我屁事。”
“…………”
淮英这无所谓的态度,倒让余娇娇心里一阵窝火,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看明白了,淮英你就是故意在捉弄我!”
“你总算看明白了?”淮英语气恶劣:“我就是故意的呢。”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身份抖落出来?哼,什么阳春画舫的坊主,明明就是剑宗叛徒淮英!”
“请便,看看我们谁死的快一点。”
“卧槽……”余娇娇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她一直都知道淮英阴晴不定的性格,可怎么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这是往死里整她啊!
她又气又恼,更多的大概还是委屈。
少女眼眶通红:“你根本不知道五年前你走了之后,我过的有多难!你倒好,杀完人偷完东西你潇洒离开!我呢?之前我与你关系那样好,整个剑宗谁不知道?就算我中毒了,三师兄也不曾对我放心过!他盯了我五年啊、五年!你被人监视五年试试?!”
“现在好不容易三师兄对我稍微没那么怀疑了,你呢?又把一顶大帽子直接扣我头上!还春风剑意,你怎么不干脆留下毒丹的痕迹呢?这样我怎么都逃不脱了!”
“你欺负我!”
余娇娇越说越气,她用脚狠狠地踹了下车轮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指控:“你就是欺负我!得知你的消息我千里迢迢巴巴的跑过来,你却这样对我!”
踹完后,她蹲到地上,抽抽噎噎。
坐在马车里的淮英,被她这一脚踹笑了。
“长胆子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瞧瞧,这小东西竟然敢这样斥责他,甚至还敢踹马车。
“是不是我现在站在外面,你这一脚要踢到我身上?”淮英长眸微眯。
他伸手一把扯掉窗帘,便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女,她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眼睛红通通。
她委屈的瘪嘴:“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死在你手上。”
“你都要走了,丢下我不管了,就让他们把我抓回去审讯扒皮。你放心,你的事我一五一十全部抖落干净。娘亲一定后悔死了,养了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都把我爹杀了,我还跟着你——”
“那畜生你也认?”淮英拧眉。
“不认。”余娇娇“哼”了一声,她蹲在地上,腮帮鼓了起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那你赶紧走啊以后都见不到我了——那可太好了!你不见我我也不要见你,我们老死永不相见!”
淮英的面色微微一僵,“永不相见”这四个字听得他心惊肉跳。只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的眼睛里就要迸发出一道火焰。
他咬牙切齿:“你给我过来!”
“不过去!”余娇娇还在气头上,她全然忘了,自己以前面对淮英的时候可从来不敢用这种态度。
可现在哪还能想那么多?她只知道,淮英不管她了!
淮英怎么能不管她了呢?
余娇娇一想到他今夜就要乘坐马车扬长而去,自己的生死都跟他无关,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这平白无故的又怎么了,明明刚才还一起放花灯呢。
那个时候,淮英离她多近啊。
可怎么现在他又躲得远远地了,就是想碰,也碰不到!
“你当初就不应该救我,救我又不管我,就算是养条狗也不能说丢就丢吧……呜呜呜……”
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
夜风拂面,淮英躁动的心情冷静了不少。他看着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少女,语气终归还是软了下来。
“娇娇。”他低声唤道:“你过来。”
她抽泣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余娇娇抬头,看着坐在车内的淮英,眸色平静,却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专注。
那一刻,她就像是着了魔。
余娇娇站起身,她缓缓地靠过去。淮英的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他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不是给你留信了?你没看?”
“你都要走了,我哪有心情看……”
淮英在给自己擦眼泪,就像小时候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爱哭了,他这动作倒越来越娴熟。
“这么能哭,就不怕把眼睛哭瞎?”
“哭瞎就哭瞎,反正以后也看不到淮英了,我要它有什么用?”
这话依然带着赌气,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是暧昧。
“怎么就看不到了?”淮英薄唇微抿:“我不过是去郊外茶摊小住几日,你要想见,就来。”
“……茶摊?”
余娇娇愣了一下。
淮英不是要回儋州吗?她还以为,今日便是永别了呢。这下子,她的心底更茫然了,那淮英到底为何要在现场留下她的痕迹?
“那,道君的事呢?”她问。
淮英刚想收回手,便发现少女牢牢地拽着,刚哭过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唇角微勾,讥笑道:“没有什么阴谋阳谋,就是纯粹的想捉弄你罢了。”
刚说完,便看到她小鼻子微皱,紧接着低下头——
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淮英皱起眉,却没有做任何动作。
血腥气在口中蔓延,这一口带着怨愤,又带着一丝委屈。咬完后,她看着淮英手背上那清晰的齿痕,问:“你怎么不动?”
他动?他若是强行抽回手,只怕是会伤到这个小家伙。
淮英移开视线,他懒懒的说道:“今天才知道,你属狗的啊。”
余娇娇盯着那牙齿印,还掺着血迹。这一口,她可是用力了,咬到了肉里。她就不信淮英不疼。
“你捉弄我,我咬了你一口,我们扯平了。以后这事,谁都不许提。”
“都要被带回去扒皮抽筋了,这也算扯平?”
“他们要带我走,我就走吗?大不了这内阁弟子我不当了!天大地大,还能找不到我的容身之处?我觉得,儋州就很好啊,风景美,人也美。”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紧盯着淮英。
“硬气了啊。”
有后路可退,就是不一样呢。而儋州的阳春画舫,就是她的后路,是她面对猜忌也不用害怕的底气。
这样一想,淮英的心情便好了起来。
下一秒,手背传来一阵酥麻。他看过去,竟然看到她唇瓣落在了齿痕上,正轻轻地舔舐上面的血迹。
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整个身体!
淮英僵住。
第62章 062你别欺负她!
淮英的手背上有一排清晰的小牙印,泛着血迹,余娇娇轻轻地舔舐,只觉得淮英的手又白又软,骨节分明,格外的好看。
马车停在无人的城外,一轮圆月悬挂于空中,有晚风吹过,她闻到了淮英身上特殊的香气。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抬起头,却见月光下的男子,肤色如玉,眉眼如画,殷红的唇瓣,说不出的妖艳。
她的心如同小鹿乱撞,那是一种陌生的悸动,叫嚣着想要冲破胸膛。
再上前一点……
心里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旋。
淮英想要抽回手,却见少女清澈的双眸像一汪春水,紧接着,她的脸来到了自己面前。
嗡——
心绪乱了。
余娇娇垫着脚尖,她凑上前,轻轻地吻上了淮英的唇。他坐在马车内,靠着车窗,一只手还被她抓在怀中。
只属于少女的清甜萦绕在周身。
淮英坐着不动,脑袋一片空白。
而余娇娇便也只能感觉到他柔软的唇瓣,还有近在咫尺的,香香的淮英。她仿佛喝了一壶酒,醉的晕头转向。
那种感觉又像是溺水,却充满了甜蜜。
她的心尖儿都在发颤,忽的落下了脚尖,她轻轻地喘气。双颊绯红,令人浮想联翩。
淮英依然坐在那里。
他一动不动,当少女后退时,清冷的夜风让他逐渐恢复理智。
余娇娇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得勇气,竟然非礼了淮英。她怂巴巴的低着小脑袋,嘤咛着:“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她是有意的。便是心里早就已经对淮英想入非非,之前不敢做,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袋一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亲了上去。
她双手捂着脸,又羞涩又兴奋,当然,还会有一丝丝的担忧。
淮英好半晌没有说话。
少女双眸含春,脸侧淡粉色的疤痕像一片花瓣,落在他的心上。
他手里,还轻轻搓着一片枯叶。
许久之后,他沙哑道:“无碍。”
嗯?余娇娇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无碍?
这两个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吧,确实是她非礼了,还想着淮英被占了便宜会不会气得跳脚?再看眼前的人已经坐回了车里。没有窗帘,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淮英的侧面。
“淮英。”余娇娇双手扒着车窗,她脑袋搁到手背上,眼睛亮亮的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我刚才是情不自禁,你明白吗?”
他嚼了一片枯叶,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嘴角勾起一丝不羁的笑意:“我知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呃?
余娇娇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号,什么叫做她不用放在心上?
“淮英,我刚才亲你了。”她没羞没臊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怪我。”淮英想也没想到,直接说道。
“怪你太诱人?”
淮英瞥了她一眼,少女这才收敛了一些。不过,她可没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亲都亲了,她还能不认账吗?
那不行。
余娇娇说道:“我喜欢淮英,所以便亲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负责?”淮英神色微怔,随即,他冷哼一声:“不需要。”
他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我就当是被狗啃了。”
“……”
“我才不是狗。”余娇娇小声嘟囔。
她说了那么多次喜欢淮英,怎么淮英不为所动?
有些懊恼,她绕到了前面,跨上马车,钻了进去。淮英见到她时,身体一僵。
少女拢了拢紫色的长裙,她坐到了淮英的身畔,小嘴儿微抿。
“你叫车夫来吧,我与淮英一道去见见外公。”
淮英原本是想说“下去”,可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进去。说不出口,或者,不想说。
可他心里还是有一股火无法发泄,便只能低喝道:“人呢?!死了吗?!”
“来了来了——”
车夫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不保。
余娇娇笑吟吟的看着淮英,还能发火的淮英便一点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说话的他。
“明天不知道三师兄会怎么跟小师叔说我的事……”她轻声道:“好在我剑意学的一直不怎么样,一个人杀那么多道宗弟子实在太扯,我想,我很快就能摆脱嫌疑。”
马车在小道上走,有着轻微的摇晃,她想着淮英还在身边,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
“听闻淮英未走,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她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淮英听着这话,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
见她还在惦念着刚才的事情,他便开口问道:“听说过北素素的事情吗?”
余娇娇愣了一下:“听、听说过。”
“都听说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