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这次见面恐怕就成了敌对阵营,他也是跟其他人一起,来讨伐淮英的吧。
余娇娇低头,又吃了一口甜梨。
算了,先不管那些。至少现在她与淮英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是统一战线。
当初邺城之事闹得轰轰烈烈,如淮英所说,上了他的船,便再也别想下去。
她本来就不想。
巴不得能与淮英一辈子都在一起。
想到这些日子淮英做的事情,心中微暖。若不是“生病”都不知道,淮英这么有耐心。
余娇娇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缓缓地搂住了身旁人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身上。
淮英身体微僵。
可平日里,余娇娇也总是这般缠着他,他倒没多想,就是看到那碗甜食只吃了一半,不免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被风吹感冒了?
余娇娇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木讷”,“淮英,我困了。”
“要不让宫女带娇儿小姐下去歇息?”李裘之连忙说道。
淮英眉心微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阳王也开口道:“国宴之事繁多,坊主若是累了,就先在宫里住下。等明日再回画舫。”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淮英带着余娇娇离席,由国师亲自去送。安排的房间宽敞明亮,特地燃香去味。
坐到柔软的床铺上,想到这些日子都是与淮英睡在一张床上,便忍不住小脸儿一红。
为了不被发现,她连忙睡到了里侧,翻过身背对着他。
第80章 080“可别吓哭她。”
淮英没有第一时间上床,而是坐在窗边运气。
一直到很晚。
他抬眸看了眼床上的人,短短的时间里,翻了好几次身。
洗干净手后,他坐到了床上。
“睡不着?”
余娇娇心里有点紧张,怕被看出来,只能咬住被子,细细的“嗯”了一声。
心脏跳得有点快,大概是“做贼心虚”?
真有点羡慕那个失了“心智”的自己啊,面对淮英的时候总能那么坦坦荡荡。咳,这个形容可能不太对。
感觉到身后的床铺下陷,淮英身上的香气离得更近了。
余娇娇闭了闭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转过身,保住了他的手臂。
“淮英。”她像只小猫在哼哼:“想听你唱歌。”
淮英,极少唱歌。哪怕是哄余娇娇睡觉,也只是轻哼,没有歌词。可是曲调却极为好听。
他的嗓音,沙沙的,低低沉沉,带着一丝醉意。犹如春风拂面,又像冬季的雪,清冷、凉薄。
他一只手臂垫在脑后,慢慢哼着,神色平静。
余娇娇竟真的有了困意。
她微微垂下眼睑,心中一片温热。
但很快,又有点淡淡的心酸。
她从来没想过,这样吃药变傻的自己,竟然能与淮英相处的这么好。要知道,以前淮英可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这么亲近过他……
唯一的一次吻,还是他失控了之后,甚至消失了半个月之久。
她的额头抵住他手臂,心微微颤动,眼里有了涩意。
淮英也发现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总不能还在惦记那半碗冰糖雪梨吧。
余娇娇慢慢调整呼吸,她的手缓缓下滑,握住了淮英的手指。
他没有抗拒。
她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心、手背。
淮英低头看她,眼神带有淡淡的波动,忽而握住了她的手指:“别闹,睡了。”
余娇娇抿唇,她抬起眼眸,看向淮英。
眼神里的那一丝幽怨,一闪即逝。
她木讷的开口:“想吃……芙蓉酥。”
“明天再吃。”
他撇开视线,望着床帘,感觉到少女的眼神没有挪开,只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明天让你吃个够。”
余娇娇的呼吸一窒,有一种幸福感瞬间将自己吞没!
啊啊啊!原来淮英也会用这种口吻说话!
唯一可惜的是……她现在还是个“小痴呆”,哎,又开始嫉妒“自己”了。
后半夜,就这么抱着淮英睡着了。
像是生怕一撒手淮英就消失一样,她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每当淮英尝试拉开距离,她都会立刻黏上来。
反复几次,也是拿她没辙。淮英只能任由她扒着。
说来奇怪,总觉今日的余娇娇与以往……
不太一样。
但因为心里装着罗邪秘境的事情,他也没有去细想。
等到第二日,有宫女前来为二人洗漱。
按照约定那般,带走了一筐的芙蓉酥。余娇娇坐在马车上,小口小口的吃着,心里也甜滋滋的。
而这马车,在宫外的大道上,忽然就停了下来。
余娇娇一头撞了出去,幸好有淮英伸手拦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她口中含着半开芙蓉酥,第一反应靠到了淮英身旁。
影卫飞渊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公子,是道宗的人。”
道宗?余娇娇吞下了芙蓉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到现在都没放弃,真是难为他们了。可,这里是新燕境内,他们也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闯入?当真是活腻了啊。
余娇娇在心中轻叹。
“车中坐着的,可是剑宗内阁的十七弟子,余娇儿?”青年的嗓音,带着一丝冷笑。
“是又如何!”飞渊跳下了马车,一只手握住刀柄。
“要她,血债血偿。”青年一身道袍素衣,看着便是风尘仆仆,只不过鞋子上没有沾到半点尘埃。
他五官看着甚是年轻,实际年龄没人能猜到。
但敢只身一人前来叫板,绝对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小公子啊。
可这次,坐在淮英身边的余娇娇,却莫名的心安。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淮英都不可能把自己交出去。
“我道宗弟子十八条性命,今天总要做个了结。”
“我警告你——”
“飞渊。”淮英打断了他的话:“你眼前的是霜花门主,不得无礼。”
飞渊蓦地愣住。
再看向眼前这平平无奇的青年——他竟然是道宗三大宗门之一的,霜花宗的门主?!
他握着刀柄的手忽然微微一颤,这一呼一吸之间,如果对方愿意,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
身为死士,飞渊根本不怕死。
但是在这个青年的面前,没由来的觉得头皮发麻。
再加上淮英已经下了命令,他便只能遵循。
“是,公子。”
他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只剩马车停在这大道之上。因为时辰还早,这会儿鲜少有人路过。
有以为拉着一扯大白菜的车夫从旁边过的时候,忍不住多次回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很不安,便加快步伐离去。
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被牵扯进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去!
“淮英,这与你无关,为何要护着他?”霜花门主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站在那里,那里即是修炼者向往的圣地。
“呵。”淮英低低的笑了一声。
“门主大人,你确定这件事与我无关吗?”
秋风吹起了车帘,霜花门主便看到马车里那名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淡薄的眉眼,噙着令人愤怒的笑意。
“单凭她一名小小的弟子,如何能破得了你们霜花宗的阵法?你今日说的这番话,不知你们永寒道君听到了可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青年人面上一愣,很快,他露出了阴沉之色:“放肆!死者已矣,岂容你羞辱!”
“羞辱他的人,是你啊。”淮英的声音极尽嘲讽:“竟然会相信,他是死在了剑宗的一名小弟子的手里。”
余娇娇神情微怔。
她知道淮英一定会维护自己,原来,被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淮英以为她是害怕了,便下意识的回握了下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示意她别怕。
这样的温情,让她眼眶微热。
霜花门主沉默片刻,他死死的盯着那车帘,问道:“是你吗?”
淮英轻笑:“是我。”
“你费尽心思的嫁祸她,如今又说出事实真相,是为了什么?”
“费尽心思?”淮英微微挑眉:“不你误会了,我只是顺手罢了。”
说起这个,当是大概也只是……
嗯,大概是看到她与幽珂一道离去太过刺眼,想做个测试。至于最后的结果?淮英看了一眼乖巧的靠着自己而坐的余娇娇,沉默了。
一个一时兴起的测试,将他自己也搭进来了。
这世上有后悔药吗?没有。
就算有,也不吃。
他大概是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
嗓音依旧懒懒的:“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就都冲着我来吧。随时奉陪。”
顿了顿,他不忘补充道:“我若是你,就去和其他宗门联手,等到了罗邪秘境重开,再一并算总账。”
余娇娇心里狂汗。
喂……淮英,做人不要太嚣张啊。这种瞧不起人的口吻,可真是能刺激的人青筋暴起呢!
霜花门主果然怒目而视:“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居然让他联手?!他堂堂道宗的一方门主!对付一个剑宗的叛徒,还需要吆五喝六拉帮结派?!
笑话!
一旁的飞渊,倒是沉默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没有谁比飞渊更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他今日是故意说着番话。
在罗邪秘境之前,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霜花门主也是名震四海的大修行者了,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今天,竟然被一个叛徒给小瞧了?!
“你在燕国捣鼓着什么,我不想管。原本没打算要与你撕破脸,可既然你今天承认你才是杀死我道宗十八名弟子的凶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声冷呵:“出来!领死!”
啊,真要打?余娇娇有点心慌。
霜花宗,是道宗的三大宗门之一,他们的门主不是一个永寒道君可以相提并论的。
淮英对上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时,淮英却突然开口:“娇娇。”
“啊?”她呆呆的抬起头,微张的唇,露出两颗门牙。
“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好……”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一句“你要注意安全啊”梗在喉咙里,好像小痴呆·娇是不能理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
便只能看到淮英的身影从马车里消失。
车帘一起一落,只有她留在这里。
余娇娇有些紧张的握住胸前的衣服,她听到了霜花门主的嘲笑声,以及剑气砍裂了墙壁的声音。
淮英从马车出去之后,便仿佛变了个人。
他一袭藏青色的长袍随着风劲儿向后撕扯,周遭的每一粒石子都仿佛被时间冻结了一般,他黑色靴子踩在碎石上,如同在水面上行走一般,飘然若飞。他甚至连武器都没有。
淮英低低的笑声,传进了青年人的耳朵里。
“门主大人,无论处于什么境界的修为,傲慢才是最致命的啊。”
漆黑的眸,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霜花门主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
从他解除气息开始,那令人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瞬间将霜花门主吞噬!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淮英身后立起的身影!
“是你!——”
噗嗤。
霜花门主手中的剑,竟然刺入了自己的体内。
鲜血喷涌。
浸了淮英一身。
他也不闪躲,只是握住剑柄,又向里推了几分。随着这动作,霜花门主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淮英反而是笑了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安心上路吧。”
他倾身,在青年的耳畔说道:“这一次在罗邪,我会把前来的道门弟子全部屠杀干净。让他们都去黄泉路上陪你,好不好啊?”
霜花门主依旧震惊的瞪大眼,没有从他的真实身份中回过身来。
邪宗……
北素素!!竟然是他!!!
说完这话,淮英向后退了两步,顺手拔出剑。
青年的胸前便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如喷泉,喷涌不止。
再一次溅了淮英一身,甚至脸上也沾染到了。
他扔掉剑。
唇边依旧带着笑意,飞渊从一旁走来,递上一张干净的帕子。淮英接过,擦拭着双手。
“公子,上车吧。”飞渊俯身道。
“不了。”
淮英拉起缰绳,便这样一身鲜血的牵着马车,继续朝前走去。
脸上沾着血污,冰冷可怕之中,夹杂着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他黑色的靴子踩出了深深地血印。
“可别吓哭她。”
现在的娇娇,是个小哭包。
看着他浑身是血,不得吓得嚎啕大哭,到时候又要他去哄。
“我懒得哄。”
淮英嘴上是这样说,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日头升起的大街,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拉着一辆马车缓缓前进,沿途看到的人都纷纷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