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承乾宫,她就有些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就歪到大宫女的身上,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的皇儿跑过来问她赐婚的事情。
见母妃晕倒了,六皇子见状心下有不大好的预感。将母妃扶到榻上,命人去传太子,六皇子这才有时间问大宫女。
“本皇子的婚事?”
大宫女欲言又止,看着六皇子不大好看的脸色,犹豫道:“回六皇
子,似乎不成。”
六皇子闻言,握着茶杯的手用力,额头青筋暴起。
“父皇,好狠的心!”
他咬牙切齿。
良久,六皇子才开口问:“母妃可是惹了父皇发怒?”
大宫女垂头,“娘娘为求皇上赐婚,冲撞柱子,幸好被刘公公拦下,这才无恙。”
六皇子心脏一提,父皇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当然要除了那个贱种。
只要那个贱种开口,别说是王家嫡女,就是苏家嫡女,父皇都愿意为他出面。
如今他只不过欲与一知府嫡女定亲,父皇都要推三阻四。他的名声都已经坏成那样,好不容易找到门不错的婚事,父皇都不愿意成全,父皇心里果真没有他与母妃。
六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父皇以为他不赐婚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吗?
只要他与母妃同意,王家同意,他与王宜宁的婚事只能定下!
不等丽贵妃醒来,六皇子就匆匆离开皇宫,去了一趟王家。
王二夫人也收到了丈夫的来信,信中明确提到,如皇上赐婚,那两家联姻未尝不可;若没有赐婚的圣旨,就将宜宁送去太原避避风头。
王二夫人捏着信纸,心中满是纠结。
宜宁年纪不小了,王家这一辈只有宜宁一位嫡女,本来是预备许给太子,做不成太子妃做个侧妃也好。这才留到十七岁,年前刚办过及笄宴。
若是送宜宁去太原,没有两三年且不能回京,那宜宁的婚事是彻底毁了。
她就一个女儿,从小娇养着长大,这让她怎么忍心?
想到这里,王二夫人心中就一阵一阵的气愤后悔。
明明宴会的时候就怀疑王容之不如表面上安分,可她还是没想到,王容之竟然会算计宜宁。
那可是从小喊他五哥喊了十七年的妹妹!
大哥竟然还放过他,王二夫人怎么也想不通,只想着终究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不亲的侄女。
王容之院子里,六皇子前来拜访,被小厮径直引到这里。
“这就是你们王家的待客之道,本皇子上门无人迎接,还只派你接待?”六皇子眼里露出不屑。
王容之这时候倒十分端得住,因为他十分清楚六皇子此行的来意。
若非有事相求,他不会在这个时
间过来。
王容之抬头看了看天色,未时三刻,寻常人家都在这个时候午歇小憩。
“见过六皇子。”王容之不忘礼数。
“起来吧。”六皇子随手朝王容之扔了块玉佩,“送宜宁的,你记得交给她。”
王容之轻笑一声,将玉佩拿起来收好。接下来却也不主动说话,只沏茶倒茶,推到六皇子面前。
在喝完两杯茶后,六皇子先忍不住,“你对本皇子与宜宁的婚事怎么看?”
王容之笑道:“殿下身份贵重,曾救宜宁与生死之间,救命之恩宜宁自然愿意以身相许。”
六皇子心中嗤笑,若不是早就知道当日王宜宁落水之事是眼前这人一手主导的,他都要以为王容之真如外界所传那般谦雅君子。
他瞥了一眼一脸温和笑意的王容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
为了能留在京城,出卖自己的堂妹,六皇子垂眸,是个狠人,但也是个有手段的人。若是王容之甘愿为自己所用,他不介意帮王容之一把让王容之留在京城。
食指敲在桌上,片刻后六皇子道:“本皇子倾慕宜宁,想尽快将宜宁迎娶进门,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放心,你既然为本皇子效力,你想要的东西本皇子自然不会吝啬。”
王容之眼神一动,心知自己所求如愿,“容之愿为殿下效力!”
六皇子满意一笑。
王容之手指蘸了茶水,缓缓在桌上写下一行字。
堂屋里吹过一阵风,水迹悄然干涸,不留一丝痕迹。
第二天下午,在书房中作画的锦梨就见绿婵一脸兴奋冲进来。见她在作画,一直忍着没出声,还在一旁帮锦梨研磨。
一张画完,锦梨在旁边的清水中净手后,这才看向绿婵,“可有什么消息?”
“嗯嗯!”绿婵快速点头,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六皇子救下落水王小姐的事情被传出去了!”
“现在京城大街上随便拉过来一人都知道!”
“传出去了?”锦梨皱眉,这可不好办了。
先前这事虽然被去王家做客的众人看到,但事关女子声誉,又是在王家发生的,且涉及到六皇子,众人默契保密。
何况之后他们听闻两方有意结亲,那这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所以只在各家私下流传着,甚至不刻意打听都不知晓。
锦梨以为,只要王家几个长辈不糊涂,六皇子和王容之的算计就落空了。
王家小姐也就不用嫁给渣男。
但她没想到,这两人有后手,还是这么下作无耻的后手。
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逼人家不得不跟你结亲。
锦梨被恶心到了。
王家人也被恶心到了。
第19章 丞相嫡女19
王二夫人听到外面的传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撅过去。
王宜宁脸色煞白,回房间后找了根布条就要上吊,幸好丫鬟发现的早,及时阻止了这场惨剧。
只是如此一来,王宜宁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嫁给六皇子平息流言,要么干脆出家。
王宜宁呆呆的躺在床上,从前鲜活的女子如今死气沉沉,落水后本就没养好的身子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王二夫人心疼的揪起来,捂着心口恨死了那个将事情传出去的人。
“娘,大不了我出家做个姑子,也好过外面人这么指指点点。”王宜宁闭眼,两行清泪流下。
“休得胡说!”王二夫人呵斥,“娘不会让你去做姑子的,大不了……大不了就嫁给那六皇子也罢,终究也是个去处。”
王宜宁也不是个蠢人,从小被王氏培养长大,只消前后联系一番,便清楚了其中的算计。
五哥实在是太会伪装了,将她这个妹妹一并骗了进去,若不是流言传到外面,她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
“娘,五哥呢?”宜宁作势就要起床,她要去问问五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你找他做什么?你当他做哥哥,他可不拿你当妹妹!”现在只要一听到王容之,王二夫人就一肚子火没地发,“以后你离他远点,最好再也不来往!”
王宜宁嗓子发紧,“娘,落水之事,真的是五哥做的吗?”
她双眼紧紧盯着她娘,想要求个回答让自己死心。
“是。”王二夫人沉痛点头,“是他身边那个叫业茗的侍从做的,说是曾经冲撞过你被你处罚,怀恨在心,这才买通了当日船上一个婢子推你下水。”
王宜宁后知后觉,“业茗?”她想起来了,那日在花园放风筝,业茗端着盘栗子糕撞过来,她新做的裙子被弄脏一时气不过罚了他在地上跪半个时辰。
难道就因为那半个小时的罚跪,他记恨在心买通人加害于她?
“业茗咬死了是他怨恨你处罚他,娘已经将他腿打断,发买到人伢子处卖到西北去了。”王二夫人怎不知,业茗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只是王容之到底是大哥的嫡子
,又将那业茗拿捏的死死的,她最终也不能将王容之如何。
转眼间就是游湖诗会当天。
一早锦梨就穿戴好坐上轿子朝城东的碧云湖去,范家姐姐和尚书府的柳芸也是要去的,三人约好在岸边的酒楼见面。
春时京城一连几月的天气都风和日丽,锦梨掀开车帘,还能看到大街上两旁卖货的摊子,听到摊主们叫卖的吆喝声。
一张脸大的芝麻饼一文钱两张,来往的百姓身着罗衣满脸喜悦,可见这时候的百姓富足。
楚国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皇室正统,但世家把持着大多数资源,两方之间利益牵扯巨大。
最常见的便是联姻。
例如丞相夫妇、当朝皇帝与已逝的卢皇后、范氏与郑氏,如今崔氏的主母、崔清兰的大嫂,乃是谢氏嫡女……
再比如当朝皇帝母家柳氏,但实际却由先帝时淑妃刘氏抚养,也因此皇帝多有亲近刘氏,后来又迎同样出身刘氏的淑妃侄女丽贵妃入宫封妃。
不止世家与皇室,西南土司、苗疆小国等也与楚国多有联姻。
譬如苏氏曾有一女子嫁到西南做了土司夫人。后来土司过世,这位夫人趁机掌控势力自己上位做了下一任土司。
算起来,这位嫁到土司的长辈还是锦梨丞相父亲的七老姑。
诸如此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碧云湖岸的酒楼名碧云酒楼,临湖而建,中有三分之二都在水面上。若是泛舟湖上,还可以直接将船泊到酒楼临湖的一侧,从背处上楼。
与范秋芷和柳芸约在二层的包厢见面,下了轿子,绿婵拿捏出自己向夫人的大丫鬟学来的气派,昂首挺胸跟在锦梨身后。
绿婵在前台报上名号,立马就有伙计上前引路。
甫一进门,柳芸咋呼的声音就响起来:“你可算是来了!”
柳芸起身亲热地拉着锦梨坐下。
包厢里还有其它许多贵女,锦梨不曾认识,柳芸和范秋芷一一为她介绍。
锦梨笑道:“见过各位妹妹!”
一到了女孩子多的地方,柳芸就像鱼儿游进了海里,一会儿跟那个姐姐说话,一会儿跑到那位妹妹身边,跟谁都能说得上话。
范秋芷就比较安静了,她最近在相看人家,之后能像这般
出来的日子就不多了。
不过锦梨听母亲说,范二夫人想让秋芷和大哥见一见,看母亲的意思,似乎非常中意范秋芷。
锦梨觉得也不错,范秋芷大方有礼,跟她一起相处非常舒服,两人很是投缘。
“锦梨,你且与我说说你大哥的为人。”两人来到窗边,范秋芷羽扇遮脸,似乎有些害羞。
锦梨失笑摇头,而后挑着能说的如实说了一番,“大哥好读书文采过人,与姐姐的堂哥同拜入姐姐祖父门下,为人正直和善,无不良习气。”
范秋芷家中就有一位长辈一位堂哥十分了解苏锦沐的为人,范二夫人和苏锦沐的母亲崔清兰交好,自然清楚苏锦沐的性子。
如今叫范秋芷过来向锦梨打探苏锦沐的为人,无非就是想看看锦梨的态度。
见锦梨待她如常,但话语间不远不近,显然是非常属意自己,但同时也不落人口实。
范秋芷羞涩一笑,待风将脸上的热度吹散,这才转移话题,“听闻今日王家小姐也会来诗会,我与她熟识,这才过了半月,竟不知到了这种地步。”
范秋芷感叹,她用羽扇遮住脸颊,小声与锦梨道:“那日我去府上探望宜宁,言语间满是绝望,我生怕她想不开,所幸她要参加这次诗会,可以散散心。”
“姐姐可知,这京中的流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锦梨好奇问道。
绿婵这几日将打探消息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十分专注于向母亲身旁的大丫鬟取经学习,导致她也无处探得这些隐秘的消息。
范秋芷是不爱弄这些八卦的,不过她有一个热衷于八卦的母亲,所以对其中隐情也知道了个十之八九。
“据说,是宜宁三堂哥夫人家去府上做客的表妹。”范秋芷道。
锦梨:“???”她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什么?”
范秋芷接着道:“那表妹当日见过六皇子之后,为六皇子姿容所倾仰慕六皇子,唯恐宜宁与六皇子结亲,所以将事情捅了出去。”
“那……确定是真的吗?”锦梨问,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是六皇子和王容之的后手。
范秋芷摇头,“只是听人说的。”
说话间,另一间厢房的刘小姐,也是此次宴会的主办者之一就过来请人上
船。
锦梨和范秋芷同行。
“那位就是刘小姐?”锦梨问,“可是六皇子母家的刘小姐?”
范秋芷微微点头,“正是。”
众人刚出酒楼,迎面就驶来一辆马车,看上面的徽记,正是王家的轿子。
“应是宜宁到了。”范秋芷快走两步迎上去。
王宜宁近来先是落水,再是遭受流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最上乘的胭脂都掩盖不了她憔悴的气色。
“秋芷,还有这位妹妹好。”宜宁虚弱一笑。
“快,别站着了,先进去坐坐。”范秋芷引着王宜宁进去酒楼,派人跟柳芸说待会儿再登船。
锦梨肯定也要跟上,不跟上怎么搞渣男。
此时包厢里只剩下三人及三人的丫鬟,派了人在门外守着,以免有人冲撞。
“可是好些了?”范秋芷一脸担忧,“怎么瘦成这样了?前几日见你,脸还有些圆润,如今只剩皮包骨了。”
王宜宁闻言眼泪差点出来,她这些日子整天以泪洗面。
若说先前还会因为六皇子下水救她而感激,甚至听了她五哥的话同意了两人的婚事,那么这些日子感激全部化为怨恨。
为了逼长辈同意她嫁给他,竟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王宜宁头一次觉得,男子简直太恶心了!
她五哥恶心,那位道貌岸然的六皇子也恶心!
“我也就如此了,再过不久应当就到了我出嫁的日子,到时候你也别过来送我,就当我死了吧!”王宜宁咬着嘴唇,死死撑住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