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嘉妃的时候,那小太监顿住,锦梨摆手:“嘉妃娘娘。”
“参加嘉妃娘娘!”小太监道,“公主,太后在偏殿处理朝务。灵慧姐姐说, 若无要事,其他人一概不予接见。”
锦梨停下脚步,问道:“哦?连本宫也不见吗?”
小太监支支吾吾不敢应声。
长公主多受太后器重邺国京城无人不知,但灵慧姐姐传的是太后口谕,小太监哆哆嗦嗦跪下。
锦梨没管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带着嘉妃径直去偏殿。穿过小花园时,迎面走来一位窈窕聘婷的少女,秀丽的脸上挂笑,走到锦梨跟前施施然行礼,声音柔柔弱弱,“灵慧见过长公主。”
这番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
锦梨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淡漠无波地扫过灵慧姣好的脸蛋,没出声叫她起来。
若是往前追溯,灵慧却也算得上是位贵女,谁叫她曾是太后嫡妹夫家大哥的小姐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锦梨那位小姨同她的夫家如今在邺国寻不着名姓全去了地下团聚。
说来也可笑,原身太子皇兄的英年早逝就与小姨和她的夫家有关,后来叫太后给查出来全都送去前街菜市场砍了头。
灵慧因她的娘亲将此事告知太后才能活下来,还进了宫做太后手边的大宫女。
倒是不曾想过,灵慧如同她早就死去的叔伯们一样,作为太后最信任最仪仗的人,转过头来狠狠将太后捅了一刀。
锦梨不叫起身,灵慧只能保持行礼的姿势。
灵慧一进宫就被当小姐似的养起来,不曾沾过粗活累活。又因在太后手边当差,不止受到宫人奴才们的恭维,就是后宫正经的主子都得给她礼数。
灵慧垂头,屈辱地咬着嘴唇,她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灵慧的腿在发抖,小脸煞白,嘴唇咬出牙印。
若是李成民在这里,早就将人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小心肝儿’疼起来了。
但现在灵慧面前的是锦梨,是铁石心肠的锦梨。
锦梨收回视线,将嘉妃拉到身侧,坏心思冒上头来,她沉着声音不悦道:“灵慧,你一个奴婢,为何见到嘉妃娘娘不行礼?”
“嘉妃娘娘?”灵慧抬头,看向锦梨身侧裹得严实的身形,“嘉妃娘娘?!”
前一句还是疑惑的语气,后一句就成了惊恐。
锦梨满意点头,看着灵慧脸上的震惊,蹙着眉头,问罪:“灵慧,你如今的礼数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你是我母后身边的大宫女,代表的是母后的面子,若是你如此松懈,也不必过来伺候了。”
灵慧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地,抖着身子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长公主开恩饶过奴婢!”
锦梨不作声,灵慧以为长公主是饶过她了,她大着胆子抬头,觑了一眼躲在锦梨身后的嘉妃,试探道:
“奴婢记得,嘉妃娘娘是叫皇上给禁了足的,公主这是?”
锦梨感觉到嘉妃靠近了些。
“你知道啊!”锦梨笑了。
那李成民究竟有什么魅力,让灵慧这个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都拜倒在他脚下。
锦梨刚才见过李成民,倒是没瞧出哪里好来。
人品且先不说,肯定是碎成了渣渣洒在了茅坑里发酵了几十年。
就说外在条件,李成民除了如今是个皇帝身份说得过去,他长得不高,相貌也没有遗传到皇室的基因顶多算的上五官端正。
他也没有健硕的胸膛,因为他从来不锻炼,太后为他安排的马术课射箭课他统统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参加。
不锻炼的李成民想必也没有六块腹肌。
他还驼背弯腰,这可能是因为在冷宫长大营养不良。
再说内在,他一不读书二不上进三打老婆四还是直男癌看不起女性……
就单从剧情里得知的李成民信息,锦梨能列出他的一百八十条不足,但是优点,那可不好意思一条没有。
就这,浑身缺点没有一条优点的人,他是怎么当上话本男主的?
能活着都是老天爷和阎大人一起眼瞎了好吗?
“跪着吧。”锦梨越过灵慧,“本宫去找母后,没有本宫的吩咐你就一直跪着。”
灵慧不敢置信,扭头看着锦梨的背影,她怎么敢?
偏殿的大门紧闭,门口无人守着,锦梨皱眉,若是她没过来请安,那门前应当只有灵慧一人。
这话本里乱糟糟的逻辑真是可怕。
“母后,儿臣前来请安!”锦梨冲着门口,鞠躬行礼。
邺国风俗较为开放,但男女之间也有区别,礼数上女子行屈膝礼,男子行鞠躬礼,大礼一致都是三叩九拜。
“进!”太后合上奏折,冲推门进来的李成月(锦梨)笑道,“怎的想起过来请安了?”
锦梨大咧咧坐到太后右手下的位置上,对着门外招手,“进来吧!”她理了理袖子,转头又对太后强调道:“儿臣今儿个可是来找麻烦的。”
太后挑眉,声音含着笑意:“月儿是来找母后的麻烦?”
锦梨点头又摇头,“都有吧。主要是来找李成民和灵慧的麻烦,另外请您做主。”
“灵慧是母后您宫里的红人,找她的麻烦,姑且就算是找母后的麻烦。”锦梨解释一句。
太后端起手边的茶杯,茶水半凉她抿了一口眉头微蹙,不在意的放回去,转而问道:“月儿来找母后的麻烦,却叫母后做主,这是何道理?”
“自然是有理无理亲疏远近的道理。”锦梨理直气壮,她随手拉过一旁的茶壶,倒过来一滴水都没有,不悦道:“母后,您这上阳宫真是穷酸!连口热茶都没,我进来这么久连个侍候的下人也未见到。”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灵慧呢?”这些小事她都是交给灵慧的。
“呵,让我给罚跪在了石子路上。”锦梨撇撇嘴。
太后:“……”还没评理就先出气了,她失笑摇头。
嘉妃缓步上前,又是‘噗通’一声跪下,看得锦梨嘴角抽搐。
就今天这‘噗通 ’的声音,她可是听了个顶。
“臣妾嘉禾宫陈江蓠求太后娘娘做主!”嘉妃五体投地,字字泣血,“太后娘娘!”
太后瞥了一眼摊在椅子上没个正形的锦梨,清了清嗓子,“嘉妃,为何帷幔遮脸,将那东西取下来,再细细道来你所说要哀家做主究竟是何事?”
嘉妃身子僵了僵,她下意识扭头寻找锦梨的位置寻求帮助,锦梨朗声道:“摘下来吧。”
嘉妃颤抖着双手,缓缓揭下头顶的帷幔,露出一张惨不忍睹青紫交加肿的不成样子的脸。
见此可怖情形,太后不禁后仰着身体,声音含着不确定,“你,是嘉妃?”
没记错的话,嘉妃虽出身不显但容貌秀丽,怎的,成了这副鬼样子?
难道是宫斗?
不能吧?
太后自认没少见过宫斗的手段,从未听说过有哪种秘药能将人的容貌毁得这般……鬼斧神工的。
难道是妃嫔们直接动手了?
可宫里头除了宁贵妃出身将军世家,会些拳脚功夫,其它妃嫔可都标榜手无缚鸡之力的。
就算这嘉妃惹了众怒激起妃嫔们的不满,但教养在那儿,也不至于动手吧?!
就算真动了手,难道跟随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不知道拉架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毁了一个宫妃的容貌,怎的没有人跟她禀报?
一瞬间太后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最后她决定问问当事人,“你这,是何因由?”
嘉妃揭开帷幔不意外见到了太后和长公主两人震惊意外的表情,她捏着帷幔,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想到这里是能为她做主的两个人,嘉妃又鼓起勇气开口,“回太后的话,都是皇上,是皇上醉酒,殴打……殴打所致。”说到最后,嘉妃已经泣不成声。
太后:“?”她看了一眼仿佛早就知道的锦梨,再看了一眼如今面容可怖的嘉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回太后,臣妾的伤,皆是皇上殴打所致!”再说一遍,嘉妃似乎放开了,控诉起来:“半月以前,皇上改良了新式农具,满宫欢贺,皇上去了臣妾的宫里,然后……”
然后什么都不用说,看嘉妃这样子太后也知道。
“第二天皇上就遣散了嘉禾宫的宫人,派侍卫守门,之后只要皇上一有顺心的不顺心的事,都会来嘉禾宫发泄,动辄就对臣妾拳打脚踢。”
太后:“……”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确认自己所听所见是真的而不是幻想。
她——
怎么说呢,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颠覆了她四十多年来三观。
“真的?”她没问嘉妃,而是看着锦梨问的。
锦梨沉吟片刻道:“这满宫的主子,好像除了李成民,也没别的能对嘉妃动手了。”
说的也是,太后认同点头。
反正她天天泡在偏殿批折子,是没有时间去嘉禾宫殴打嘉妃的。
“嘉妃,你先去梳洗。哀家自会为你做主。”说到这个,门口一个下人也没有,太后揉着眉心,心说这灵慧如今越发不机灵了。
锦梨起身,拎起门口的一个花瓶,到院里狠狠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这才引来了宫人们。
见锦梨一身煞气站在满地的碎瓷片中,宫人们连忙下跪请罪。
锦梨看着跪在地上瑟缩的宫人,冷声道:“带嘉妃下去梳洗,换上一壶热茶去偏殿,之后去领刑杖五十。”
说完锦梨转身,突然记起什么她又道:“转告灵慧,让跪到太阳落山,再去领刑杖五十,之后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早就起来躲在偏殿院门的灵慧:“……”
书房内,太后听到锦梨的话并未多说。近日边疆战事吃紧,她忙于安排粮草练兵之事,对宫内事务有所疏忽,干脆交给了灵慧,不成想如今一看她做得一塌糊涂。
做错事就该受罚,在她这可没什么脸面可讲,况且灵慧一个小丫头还轮不到在她面前充脸。
倒是成月,多日不见长进了不少。
以往都见她任性急躁,如今做起事来虽然表面看着咋咋呼呼,但实际上不紧不慢倒算沉得住气。
太后欣慰点头。
嘉妃下去梳洗,婢女进来换了两壶热茶又退下去,书房里只剩母女二人。
第86章 家暴渣男穿成皇帝4
“说吧。”太后吹了吹热茶, 隔着雾气看如今初显气势的‘长公主’。
锦梨眉眼含笑,“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太后轻笑一声,算是接下了她的恭维。
锦梨灌了杯茶,坐直身体, “那儿臣就直说了。”
“儿臣想做皇帝!”
太后托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热茶倾洒弄湿了奏折,滚烫的茶水灼烧皮肤她却恍然未觉。
“你!”太后扔掉茶杯, 看向锦梨的眼神饱含无奈, “你这孩子!”她扶着额头,脑仁突突突的疼。
房间里一时无言,过了半晌, 太后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原本打算过两年等你有了子嗣,就将你立为太子, 只是想不到你那驸马不中用。驸马家族赵氏, 在军中经营多年, 边疆战事立起, 少不得要仪仗赵氏、江氏和张氏的几位将军, 没个三五年你选不了新驸马。”
如今军中一心忠于她只有江氏的两位将军,且江氏内部并不团结,不然也就没有宁坤宫的宁贵妃了。
“那就不选驸马。”锦梨无所谓, “宗室中多得是新生子, 抱一个过来,叫她是李氏的血脉就成。”
太后:“……”话是这样说没错, “李成民新改良了农具,这时候不是好时机。”
“可我看李成民想着现在是好时机对付我们母女两个。”锦梨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冷笑一声,“母后, 你最近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眉梢动了动,最近她确实感觉头疼愈烈,“何出此言?”
“就是不小心听到了李成民抱着灵慧一口一个小心肝儿。”看自然是没看到,但她知道是真的就行。
太后面容一肃,“灵慧?”
“那可不。”锦梨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李成民和灵慧的罪责,“李成民殴打宫妃,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锦梨向前探身,“关键是,李成民亲自上手打。以往只见过妃嫔触犯宫规被罚抄经禁足,只有入了冷宫戴罪之身才得嬷嬷掌嘴。可我看嘉妃入宫以来行事上并无任何不妥,怎的就要这般遭李成民羞辱?”
太后沉声道:“这事不能传到前朝,否则就是丢我皇族的脸面。”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母后,你这人太迂腐。”锦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话没大没小。
太后今个兴许是看到了她的长进,心情不错,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未与她计较。
“说来听听。”太后端起茶杯,心道,她倒要看看成月能说出什么开明的言论来。
锦梨看着太后,这可是您让我说的,“李成民不是父皇的子嗣。”
“噗——”太后喷出一口茶水,幸而奏折在书桌两侧才免于一难,她咳嗽的脸涨红,弄得外袍上也满是水,干脆起身脱掉坐去锦梨对面。
锦梨上前扶着太后坐下,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全程十分淡定,甚至还评价一句,“母后,喜怒不形于色,为君之道您修炼的不到家啊!”
太后眼皮直跳,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锦梨背上,“你给我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