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建议道:“那不如交给我。”
程樾的笑容收了几分,瞅着贺言半晌不言语,却也不像生气。
贺言便又改口:“我没别的意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樾说:“我和韩羽有协议, 樾心的艺人无论是日常活动,还是重要场合, 这一年内都会采用韩家品牌的服饰。其实服装品牌和娱乐公司捆绑是很常规的手段,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再说我这也是支持国货。”
说到这, 贺言笑了下:“是我多心了。”
程樾接道:“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刚接手贺之川留下的业务,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到所有实权,还要和贺之川一派的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 精力肯定是不够用。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想着我这里,是我要说句谢谢。”
其实程樾并不十分关心贺言的处境,只是以己推人,要接手一片江山并不容易,并非坐上位子就能水到渠成,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总需要一步步来。
这番话听在贺言耳中,却是五味杂陈,毕竟这段时间程樾与他疏远了很多,再加上这段时间贺言的确自顾不暇,心烦气躁,身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能听他诉苦,火气也就大了些,一听到程樾和韩羽瞧对眼了,那心火更是往上冒。
谁能想到程樾三言两语就透露出对他的关心,不用多问便能了解他身处环境的险恶和艰难,这是那些围绕在贺言身边的女人所无法理解的,而他也懒得花时间和她们沟通。
贺言心里一软,火气也降了几分,说:“我的确有点忙不过来,很多事都要从头开始,一件件堆下来,才发现一个人能力实在有限。”
程樾见贺言变了态度,便帮他的杯子蓄满,说:“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贺言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两口。
程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便说:“你今天倒是不忙,还有空跑到这里来。”
贺言说:“上吊也要喘口气,我今天给自己放半天假。”
程樾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怎么不去找女朋友?”
贺言一顿:“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交不了心。”
随即他话锋一转,问:“你呢,今晚有事么?”
程樾说:“暂时没有安排。”
贺言笑道:“咱们好久没一块吃饭了,要不要一起。”
“好。”程樾应了。
贺言很快起身,边走向门口边说:“我去问问厨房,看晚上有什么好菜。”
程樾微笑着看他离开,直到门板合上,她的笑容也落下了。
她不是傻子,而且认识贺言多年,自然对他的言行十分了解,就刚才那几句话,就已经令她看明白一件事。
贺言对她的执着,始终没有放下,似乎还比过去更深了。
若说是喜欢,程樾倒也不相信,“喜欢”二字在他们之间早就不纯粹了,更多的大概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她提到他的烦恼,他便高兴,她有了新的合作伙伴,他便忌惮,过去的贺言还没有这样强烈且外露的占有欲,也不知道是如今上位了,可以表现出来了,还是压抑了太多年,终于藏不住了。
这样的贺言,只会越来越危险。
*
晚饭后,贺言说要送程樾回家,程樾笑着婉拒,看着他的车走远,便又回到小酒吧的包厢里。
程樾一个人,用笔记本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刚好休息,就收到邵北川发来的邮件。
很快,邵北川的微信也过来了。
点开一看,是他刚完成了一小段的配乐工作,让程樾试听。
程樾有些惊讶他的效率,听完之后,立刻回复到:“比我预期中要好很多,这是原创,还是哪个大师的作品?”
邵北川回道:“原创。”
程樾更惊讶了:“突然有灵感了?”
“嗯。”邵北川应道:“这几天找到点感觉,你听了如何?”
程樾笑道:“平心而论,加分很多,原本不是很精彩的剧情,这样一渲染,都变得精彩了。”
邵北川说:“那就好。”
随即双方一起沉默了。
程樾盯着对话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就开启了一个新话题:“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隔了几秒,邵北川反问:“哪个?”
程樾说:“你的原话是——是不是只有这种处理方式,一定要闹得这么难堪。”
邵北川那边明显一愣,过了片刻才回:“我记得,是樊超的事。”
程樾吸了口气,正要说话,邵北川却又发了一句过来:“后来范阳也跟我提过,贺言的处理你事先并不知情,所以当时是我错怪了你。”
程樾没想到时隔两年,邵北川会先一步低头,她飞快的说:“我的确事先不知情。但我当时交给贺言去办,我心里也有过预判,贺言不会手下留情,樊超一定会受到教训。”
邵北川回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程樾说。
又过了片刻,邵北川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儿?”
程樾自嘲一笑,没有回。
邵北川又问:“贺言做了什么?”
程樾怔了怔,有些惊讶于邵北川的敏锐,却也没有瞒着他:“就是他一贯的操作,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两年,贺言变化也很大,野心也膨胀了。”
邵北川接道:“我倒不觉得意外。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比较压抑真实想法,有时候做事有点口不应心。”
程樾没有言语,只是盯着手机,两眼发直。
邵北川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所想,而且作为旁观者,他看的更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邵北川问:“你还在么?”
程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两年前你那个问题,真正的意思是不是说,为什么我明知道贺言会把事情办得很难堪,还要交给他去办?”
“是。”邵北川说:“你也回答了。”
程樾说:“我承认,我虽然不知道贺言会怎么做,但我了解他的风格,我那时候在气头上,原本就没打算给樊超留面子。”
过了片刻,邵北川仍是那句:“都过去了。”
程樾闭了闭眼。
说起来,她也真是迟钝,其实邵北川那时候就看出来一切,却点到为止,并不戳破。
想到这里,程樾说:“我以前一直希望在你面前表现完美,尤其是我耍心眼,玩心计的那一面,我不希望你看见。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其实你已经看见了,我却还在掩饰。”
“程樾。”邵北川忽然叫她的名字。
程樾一愣,心里也跟着跳了一下。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
她屏息着,就听邵北川说:“我当初看到的你,并不是完美无瑕的。我虽然一心在音乐创作上,可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有些事我是看见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程樾心里无比的难受,而且发酸。
她还自以为演技好。
直到邵北川说:“即便如此,我也很喜欢你。”
程樾眼睛热了,说:“我还以为没人会喜欢我。”
邵北川笑了:“那是你对自己有误解。”
程樾闭上眼,心里有股冲动,很想问邵北川,那现在呢,他是否还喜欢她。
然而理智却始终占据上风,告诉她,永远也不要问。
这句话的含义,就相当于“咱们还能在一起么”。
如果两个人真的可以,是不需要问的。
所以,当程樾睁开眼时,只回道:“谢谢你的肯定。”
邵北川发来一个笑脸。
就在这里画上了句点,一切似乎都刚刚好。
第55章 程樾和韩羽 程樾差点被这句话呛着:“……
程樾和韩羽
03
韩家和樾心经过一段时间的合同磨合, 已经到了签约阶段。
另一边,韩羽也频频对程樾发出邀约,有时候是去听演奏会, 有时候是看展览,文艺气息浓重。
程樾大多时候都会赴约, 少有几次时间实在挪不开, 就推了。
围绕这两人的传言也在圈内蔓延开, 很多人都在传,韩羽和程樾都到了适婚年龄,这是打算强强联姻了。
程樾对此没有一句解释, 就任凭大家自己去猜。
但话说回来,其实她对那些韩羽安排的节目并没有很感兴趣,音乐会是好听,展览也很陶冶情操,可这就跟饮食一样,吃多了养生餐,偶尔也想来个重口味的。
不过程樾知道自己心思不单纯,她“迎合”韩羽的邀请,“顺从”韩羽的安排, 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商业手段。
有时候回到家里,程樾对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 都忍不住好笑,这段时间她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 这还多亏了韩羽。
无论是在音乐会还是在油画展, 她需要时刻端着、绷着,戴上程大小姐的面具,时刻保持着微笑, 优雅的举止,不俗的谈吐,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人话”,心里一直在翻白眼、打哈欠。
有时候韩羽会和她聊生意,那可真是一剂强心针,也唯有在交换心得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困。
韩羽的生意头脑,时常令程樾感到惊讶,那是一种天赋上的降维打击,她努力了很多年才能开窍,而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具备了。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而言,程樾觉得他已经无趣到家了,也不知道是在怎样的教育下长大的,竟从骨子里就这样一本正经、一板一眼。
转眼,程樾已经陪韩羽看了五次画展,看的她眼睛发酸,脑袋发胀。
到了第六次,程樾终于忍不住说:“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待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视讯会议,这光顾着看展览了竟然忘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韩羽,听到这话停下脚步,侧身看来,温和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是不是我的安排太无聊了?”
程樾一顿,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精的跟狗似的”,嘴上却说:“怎么会,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韩羽脚下转了半圈,和程樾一同往门口走,边走边说:“这场展览的确很糟糕,水准真是只有更差,没有最差,刚才进门那几张还可以,越往里走越是灾难,也难怪你会打哈欠。”
程樾眨了眨眼,一时没接上话,他们这一路走过去,正好经过工作人员和画展的主创,而韩羽的声音又不高不低不刻意,确保每个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尴尬。
程樾轻咳一声,无视那些人的瞪视,忽然有些想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能那么享受,每幅画都要停下来看半天?原来你都是演的。”
韩羽皱了下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有么?”
程樾点头:“你有,绝对有。”
“抱歉,让你陪我罚站。”韩羽笑了,“其实这只是一种思考方式,我虽然看着眼前的画,心思却早就飞到别的地方了。这些画虽然烂,但氛围不错,还有背景音乐,可以让我更集中精神。”
“哦。”程樾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走到门口,程樾始终绷着脸色,虽然没有挂上情绪,却也看着不善。
韩羽脚下站定,先是无声的轻叹,随即问程樾:“我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他的语气很谦卑,姿态更是放得低。
程樾抬了抬眼皮,和他的目光对上,非常直接道:“韩先生清奇的思考方式,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也很值得人学习。只是这种事你一个人享受就可以了,不用拉我一起浪费时间。”
程樾的语气也很淡,轻描淡写却含着讽刺。
其实这件事若是换作过去,程樾不会发作,最多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拒绝,转过身再翻个白眼罢了。
可是韩羽这个人与程樾接触的男人都不同,他看似礼貌、优雅、得体,却在微笑的同时把人算计了,他好像不会生气,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平和的。
仅仅是这一点,就令程樾非常反感,再加上这段时间陪他看尽了水平参差不齐的展览,她真是身心俱疲。
说白了,就是程樾自小的教育在管束她,比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比如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韩羽这几个软刀子,愣是让她无从指摘。
这边,程樾话落,那边,韩羽缓慢的眨了下眼,有些发怔。
随即他又是一笑:“看来我真是很过分,竟然把程小姐的脾气逼出来了。”
这话透着揶揄。
程樾盯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可韩羽的动作更快,程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住去路,仍是不骄不躁。
程樾一愣,刚要发问,就听韩羽说:“我跟你道歉,晚上还有节目安排,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程樾说:“我想你还是取消吧,我现在做梦都是音乐会。”
韩羽被逗笑了,他笑起来意外的好看,程樾盯了一眼,甚至有点怀疑以他这种完美主义者,八成一个人偷偷对着镜子练习过笑容的尺度,嘴角弯起的弧度,应该露出几颗牙等等。
而就在程樾腹诽的同时,韩羽朝她迈了一步,非常诚恳的说:“不去音乐会,我保证不会无聊。”
程樾眯了眯眼,隐约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但她没有错开距离,只是双手环在胸前,笑道:“韩先生,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没什么私交,你不用担心因为今天的事,我会切断合作。我这个人,很有商业道德。”
“但你会因为这件事,拒绝再单独见我,对么?”韩羽问的直接。
说话间,两人越来越近,程樾没有躲闪,清楚地在他眼里看到眸中一闪而过的色泽,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才会出现的情绪。
程樾感到疑惑,难道她在哪个时刻散发出求偶信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