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樾笑着说:“地下情都是这么刺激的么,先是和未婚夫拍照,现在又来回见野男人。”
邵北川也勾出笑,问:“你要不要先洗澡?”
“嗯。”程樾说:“你这么突然,刚才吓了我一跳,我身上粘的很不舒服。”
邵北川将程樾拉起来,给她顺了顺头发,说:“我去做饭,你先去洗澡,我的房间在一楼。”
*
程樾从没吃过邵北川做的饭,也不知道他会做饭,但她想,他一个人在意大利生活六年,总不可能顿顿下馆子,厨艺大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程樾洗了澡出来,桌上已经摆上几道菜。
她穿着他的大号T恤背心,头发还有点潮湿,来到桌前偷吃了一口,正在吸手指的时候,邵北川端着米饭出来了。
“不是有筷子么?”他说。
程樾坐下,拿着筷子开始吃,随即说:“我对你的厨艺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还挺惊喜。”
邵北川笑道:“不知道你的口味,我随便做的。”
“你今天是早有准备吧。”程樾问:“要是我没时间,来不了,你买这么多蔬菜和肉怎么消耗?”
邵北川说:“你这不是来了。”
之后一整顿饭的时间,程樾都很少说话,她很少胃口这么好,好像饿了两天。
等吃饱了,程樾赖在沙发上歇了会儿,邵北川将电视打开,她就随意转着台,看了几分钟。
直到厨房里传来流水声,程樾伸头看去,见邵北川已经开始洗碗。
程樾起身走过去,凑到他旁边,拿起桌上的白布,将洗好的碗盘擦拭干净。
两人很少交流,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等程樾放下最后一个碗,被邵北川拉着回到沙发区。
程樾坐下说:“说真的,这房子太大了,人多点还好,现在你一个人会不会不适应?”
邵北川接道:“还好,这类空旷,倒适合做音乐,再说明后天晓峰和雨菲也要住进来了,范阳应该是下礼拜。”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却没有人在看。
程樾斜了他一眼:“难怪你今天约我过来,是怕以后没机会偷偷摸摸了吧?”
邵北川扬起眉梢,说:“就算他们搬进来,也不影响咱们。”
程樾没有接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或者说是在探究。
邵北川问:“在看什么?”
程樾说:“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变化很大,尤其是对我的态度。”
邵北川一顿:“有什么不同。”
“有。”程樾肯定道:“以前你总是被我推着走,看上去很随和,什么都听我的,好像没有意见。那时候我总觉得是我太主动,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愿意,还是因为无所谓。”
但现在,反而是他主动了。
尤其是一些细节,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却是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邵北川微微弯了唇角,拨了拨她有些蓬松的头发:“以后,都由我主动。”
程樾笑了:“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大概是因为,我终于明白‘珍惜’的重要性。”邵北川说。
程樾一下子不说话了,笑容也渐渐转淡,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的眉眼。
她伸出手,在上面描绘着。
T恤卷了上去,而她并不在意。
邵北川倾下身,吻落在她的肩上,低声说:“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
“嗯?观察什么。”程樾问。
就听他问:“你里面是不是空的。”
说话间,他用手去试探,结果得到了证实。
程樾心跳快了两拍,说:“我洗完澡要换干净衣服。”
邵北川接道:“我给你准备了,就在柜子里。”
程樾笑了下,将他推开:“我去找找。”
话落,她就起身走向卧室。
邵北川无声地跟上,他没有穿拖鞋,等到程樾进了屋,门在身后关上了,她才转过身。
“你吓我一跳!”
卧室里没有开灯,她只能透过窗外溢进来的光,看到一抹高大的黑影。
那黑影伸出手,两人很快滚到床铺上。
*
天蒙蒙亮时,程樾在睡梦中被唤醒,在半梦半醒间又折腾了一次。
等到完全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
程樾冲了澡,从柜子里翻出邵北川准备的衣服。
等走出卧室,就见桌上已经摆了一份早餐,还用盖子盖好了,而邵北川就坐在房子的另一头。
那边是块独立区域,现在摆着他的录音设备,他正在修改曲谱,一边修改着还一边在键盘上敲着。
断断续续的小调传进程樾的耳朵里。
程樾端着牛奶,走过去就靠在旁边的柱子观看。
清晨、阳光,以及一位只穿牛仔裤的帅男人。
程樾听着曲子,不由得笑了。
而她的笑容,很快就被转过头来的邵北川捕捉到,他扫过她身上的衣服,又看向她唇上的白色奶渍,用手比了一下。
程樾抹了下嘴,就听他说:“你这笑容,像极了资本家。”
程樾煞有其事的说:“晚上有帅哥服务,到了白天这位帅哥还不赖床,一大早起来做早饭,转头又勤勤恳恳的做事,为我打工。我真是想想都要笑出声了。”
邵北川也笑了,拉过她的手。
程樾就势在他腿上坐下。
邵北川说:“听听这段。”
话落,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落下,一小段曲调倾泻而出,透出缠绵悱恻的意境。
等到结束,程樾问:“它的名字是不是应该叫《Yesterday》?”
邵北川弯了弯眼睛,将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说:“我倒希望它是《Every night》。”
程樾眯了眯眼,带着妩媚。
他的目光渐渐变了,色泽也更深了些,就连拦着她的手也收紧了。
这令程樾不禁想起昨天许游的照片,若不是她的表情被捕捉下来,她都不知道原来里面藏着那么多含义。
程樾握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说:“我昨天去拍照,有张照片我很喜欢,要不是被抓拍下来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那么丰富。”
邵北川声音很低:“哦,也给我看看。”
程樾说:“现在还不行,等展览结束吧。”
邵北川问:“什么展览?”
程樾将展览的事告知,随即说:“照片里的我,好像比我平时照镜子看到的自己还要迷人,你相信么?”
邵北川先是一顿,笑道:“有点自恋。”
程樾挑着眉,带着警告的看着他:“哦,那你看到的我是怎样的?”
他停顿了一秒,吐出两个字:“性感。”
程樾怔了怔。
但很快又听他说:“天真。”
程樾皱了下眉。
接着邵北川又道:“自信。”
程樾品着这几个词,总觉得合在一起不像是她。
她还以为,自己是睿智、理智的结合体,而且情商、智商都很高,眼光长远,格局大等等。
就这样,程樾在内心批判了一圈,就听邵北川说:“我个人看,你的所有优点都来自于自信。人一旦自卑,很多事就算有心想做好,也做不好。自信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和磁场,但这项特质不是人人都有的,它也强求不来。而更多的人,是既自卑又自信。”
说到这,邵北川用手抚平了程樾皱起来的眉心:“在我看来,这当然是迷人的。”
程樾想了下,说:“虽然我的父母不爱对方,他们身上也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可是平心而论,他们对我的教育是优秀的。他们从不打击我,一直都是鼓励式教育,就算我做错了事,或是有些地方做得不足,他们也会跟我讲这里面的道理,比如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疏忽了,记住它,下次就去修正。”
邵北川微微笑了:“有的人用一辈子在治疗童年阴影和创伤,而你一出生就获得了财富。”
程樾没有接这茬儿,话锋一转,说:“这几年听你做的音乐,我也有一些体会。”
邵北川似乎来了兴趣:“说说看。”
程樾说:“有一段时间,那些曲调透着忧伤,旋律是优美的,但是听过以后需要消化很久。有时候,有些作品透着愤怒,它们很激烈,好像是在控诉什么。到了这两年,似乎你的曲风才渐渐平和下来,我若是晚上睡不着,或是打坐难以进入状态,就会放来听。”
邵北川显然没想到程樾会这样评价,而且只是三言两语便一针见血。
他垂下眼,没接话。
程樾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那落下的睫毛,问:“那几年你不快乐么?”
其实这话她早就想问了,此前却一直搁在心里,始终找不到契机,或者说是找不到理由去问。
邵北川扯了下唇,说:“都过去了。”
邵北川明显不想聊,程樾张了张嘴,本想刨根问底,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不想勉强他,同时她也明白,有些事一旦说了,就意味着要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对方面前,而他们的关系也将不再一样。
一想到这里,程樾瞬间刹住车。
是否要再进一步,她还没想好。
至于邵北川刚才对她的评价,她也不完全认同。
父母的爱情观曾经给过她冲击和打击,虽然她看上去并不在意,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两性。
所以无论贺言做了什么事,她都不会太惊讶,太愤怒。
她知道贺言其实和她一样,只是选择的发泄方式不同。
而这些事,是他们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耻辱。
程樾正想到这,邵北川忽然说:“我腿麻了。”
说话间,他动了下大腿。
程樾醒过神,笑着起身,说:“你活动一下,我去把早餐吃完。”
邵北川:“好。”
第85章 回归 “其实我今天来,不只是道别。”……
回归
08
临近中午时, 邵北川将程樾送到楼下坐车。
正好萧晓峰和搬家公司的车也赶到了,双方撞个正着。
萧晓峰脸上堆满了惊讶,有些拘谨的跟程樾打了招呼, 程樾只笑着说:“新房子环境很好,你们会喜欢的。”
直到程樾上车, 萧晓峰才走到邵北川旁边, 问:“川哥, 你们……呃,她只是来看一眼,还是刚走?”
邵北川淡淡道:“昨天来的。”
萧晓峰愣了两秒才消化完:“你疯了?她不是刚订婚吗, 还是和那个贺言!”
邵北川没接茬儿,招呼了一下搬家工人,示意他们开始卸货。
萧晓峰又跟上来,说:“你醒醒川哥,她是什么人,背景有多厚,你俩没结果的。”
邵北川叹了口气,这才看向萧晓峰:“我不求结果,只问过程。”
萧晓峰张了张嘴, 脸上全是不解。
邵北川说:“有些事如果不趁现在去做,以后必然会后悔。虽然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想给彼此一个交代。”
萧晓峰还是没明白。
邵北川也不再多言,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清楚, 那些真实的感受只装在他心里。
五年前他和程樾分手,两人都没有明说,而是出于一种共识。
遗憾么, 自然是有的,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透,心里始终搁了一块石头。
如今再开始,也是一种共识。
他们没有畅想未来,甚至不提未来,这依然是共识。
至于长远的后半生是否要绑定,以婚姻的形式,他相信不仅是他,程樾心里也是拒绝的。
反而就像现在这样,挺好。
*
另一边,程樾坐在回家的车上,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激情时,他们想的都是如何和对方融为一体,等到冷静下来,理智回来,谈的深入了,难免就会聊到彼此的生活。
程樾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拐向她的父母。
邵北川说,童年伤痛需要一生来治愈。
她下意识就想问他的家庭如何,父母如何。
可就在那个瞬间,她刹住了车,回避了。
程樾一直都知道邵北川的家庭关系,他的父母和哥哥都是做传统音乐的,他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
邵北川的父母和哥哥移民之后,在国外依然醉心于音乐,邵北川的痴迷和执着可以说是遗传。
但程樾对邵家的了解仅止于此,她从没有问过,心里却隐隐明白一些事。
她知道邵北川的哥哥十分优秀,年少时就获得国际奖项,还曾在柏林音乐厅演出。
相比之下,邵北川的起步算晚的,做的还不是传统音乐,而是流行歌曲,还玩乐队,大概在他们家里,他是最不务正业的那个。
或许,邵北川的压力,和他前几年通过音乐表达出来的痛苦,大约都和这些有关。
对于搞艺术的人陷入的怪圈和自我否定,程樾是亲眼见过的,就好比说褚昭,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否定不来自外界,只来自自己。
一旦陷入死胡同,每天都在否定自己,那势必会抑郁。
可是若让他们放下这件事,他们又做不到。
就像是陷入苦恋的情侣,虽然拆不开,但是在一起却又彼此折磨。
就这样,程樾想了一路,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去公司。
谁知走到楼下,就见客厅里母亲齐慧歆正在招待客人。
而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褚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