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程扭脸垂眼瞅她，怪异道：“你说什么对不起。”
邱橙沉了一口气，轻喃：“上学的时候，强迫要你学车，对不起。”
秋程弯眸笑，不在意地说：“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橙子。”他低沉的嗓音格外温柔。
曾经在她睡着时告诉过她的话，他再一次说给了她。
在她清醒时说给了她。
邱橙没说话。
明明他才是遭受不幸的那个人，可好像她反而比他还要在意这件事。
她低着头洗完最后一根青菜，然后把青菜沥过水，用盆放到旁边备用。
“还需要我做别的吗？”邱橙问完又说：“不需要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秋程适可而止，没有留她继续呆在厨房，只笑说：“那你去陪奶奶看电视吧。”
邱橙立刻洗干净手就离开了厨房。
在踏出那片有限的空间关上厨房门的那一瞬间，邱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不明白从来不提家人的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他家里的情况。
邱橙脑子混乱地来到客厅，坐到秋翡身旁。
而她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头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松散开了。
刚刚在她往厨房外走的时候，绑马尾的皮筋因为扎的有些松，顺着她柔滑的长发掉落在了厨房的地板上。
她离开厨房后，男人转身时不经意看到躺在地上的黑色皮筋。
他弯腰捡起来，嘴角微勾着把皮筋放进了自己的裤兜。
……
邱橙正心不在焉地跟着秋翡看电视。
过了会儿，老人突然关切地问：“橙橙，你跟阿程是吵架了吗？”
邱橙心中慌乱了瞬，旋即佯装镇定地回：“没有奶奶。”
秋翡哪里信，她是过来人，虽然记性不行了，但一双眼睛跟明镜似的，看得明明白白。
她心里清楚，这俩孩子正在闹别扭，因为他们现在相处的还没她上次过来时自然。
她笑说：“阿程这孩子性子执拗，有时候认准了谁说都不听，他要跟你犟你别理他，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邱橙弯唇浅笑，应：“好，听您的。”
“橙橙，”秋翡拉过邱橙的手来，话语温柔又亲切：“奶奶很喜欢你，也特别想你跟阿程能一直好好的。”
“我这病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哪一天不记得你了，你不要怪奶奶。”
邱橙觉得心酸又难过，她摇摇头，眼睛里泛着泪光笑说：“不怪您，我不会怪您的。”
“乖孩子，”秋翡有些遗憾地说：“要是奶奶再早几年认识你就好啦，那样的话，奶奶记得你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邱橙几乎要热泪盈眶。
在家庭破碎后，父亲对她和母亲不闻不问，全身心地投入了新家庭，母亲只顾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全然不在意她能不能接受。
她再也没有感受过某个长辈对她这样温柔。
温柔地笑着，温柔地爱着。
就连说的话都格外温柔。
邱橙抿嘴笑，语气轻软地回秋翡：“我会记得您的，奶奶。”
秋翡笑的眼睛眯起来，说：“好孩子，那就把你记得我的那份记忆也用来记得阿程吧。”
“阿程害怕被爱的人遗忘，你替奶奶地记着他，好不好？”
邱橙垂眸，眼帘轻颤了几下，点了点头，忍着哭意答应：“好。”
就算没有秋翡的嘱托，邱橙这辈子也没办法忘记秋程。
他是她年少时一眼就心动的人，是她交往过四年半的初恋。
纵然他有某些地方让她难以接受，比如他在交往过程中越来越严重的偏执的独占欲。
但他仍然是她心底最纯洁无暇的白月光。
那些跟他一起拥有过的美好，她从没忘过。
也只是不会忘记而已。
在这几年的极速成长过程中，邱橙渐渐地明白——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些美好的人，经历些美好的事，拥有些美好的时光，但这些美好不会永远陪着你。
对她来说，那些美好就比如，曾经幸福的家庭，年少时的秋程，以及当年和他恋爱时经历的酸甜苦辣。
吃过晚饭从他家里离开，邱橙回到家后就看到他送的那束粉玫瑰还被她放在桌上。
她走过去，抱起这束花来，微低头凑近，轻轻嗅了嗅，淡淡的玫瑰香萦绕在鼻息间。
邱橙垂眼望着这束玫瑰，她默默地数了数，19朵。
邱橙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在网页搜索19朵粉玫瑰的寓意。
最后词条显示，19朵玫瑰代表期待陪伴、一生守候、爱的最高点。
而粉玫瑰的花语是，初恋。
怀里的粉玫瑰突然变得烫手。
邱橙快速地把这束花放到桌上。
她在原地踟蹰着转了个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觉得脑子有点乱。
过了几秒，邱橙终于想起来，她是想找个花瓶。
可是，邱橙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翻出一个花瓶来可以盛放这束玫瑰。
就如同，她胸腔里那颗已经变得贫瘠干涸的心脏，找不出一处肥沃的土壤来供养如此娇贵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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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望秋04 [VIP]
邱橙最终还是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花瓶, 叫了同城送。
在等花瓶的时候，邱橙再次打开了白天没有看完的电影，接着被她暂停的地方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有个场景是回忆画面。
男女主躺在床上, 男主从后面拥着女主, 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变亮。
女主浅笑着轻声对男主说：“这是我第一次跟另外一个人一起看天亮, 不知道结婚是不是就是这样？”[标注1]
邱橙盯着还在播放的电影渐渐失了神。
她跟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那次, 看完时天刚刚亮。
那次是他们第一次夜不归宿, 但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就跟电影里处在青春时期的男女主一样, 哪怕男女主去宾馆开了房间，最后也没有逾越防线, 只是在亲吻过后单纯地搂着对方整夜无眠，两个人一起等着黑夜散去, 看天明。
电影里的女主说，这是她第一次跟另一个人一起看天亮。
其实，邱橙也是。
那也是她第一次跟她喜欢的男孩子看天亮。
她记得她当时跑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扭脸高兴地对秋程招手，让他过去。
他起身走到她身后，弯腰拥住她, 她在他怀里笑道：“程哥，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另一个人看天亮欸！”
秋程低笑，偏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等以后我们住在一起了，我天天陪你看天亮。”
一阵门铃声响把陷入回忆漩涡的邱橙给强硬地拉扯了出来。
她点了暂停, 起身去开门。
拿到花瓶后, 邱橙拆开包装, 在要修剪玫瑰花把它们一朵朵放到花瓶里之前, 她回到电脑旁，想继续播放电影，一边看结尾一边处理玫瑰。
这时邱橙才注意到，电影已经播放到了最后，电影中构思男女主恋爱故事的女导演收到了她年少时喜欢的初恋送给她的一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初恋留给女导演的一些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拍摄的时间和他当时的感受。
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而邱橙暂停的画面，正是女导演拿起纸条时给纸条的特写镜头。
纸条上的内容是：“这就是我想你的日子，把它全送给你。”[标注2]
邱橙莫名眼睛发酸，她点了继续播放，就转身去修剪玫瑰了。
这晚，邱橙睡的不太踏实。
几乎每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一次，到黎明时，她不知第几次睁开眼，就再也睡不着。
邱橙索性摸过遥控器，将卧室的窗帘拉开一些。
她就这样侧身躺在床上，安静地望着窗外，亲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
回忆如潮涌，邱橙不受控制陷了进去。
那次被秋程拥着看天亮时，她受影片的影响，傻里傻气地问他：“程哥，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啊？”
他话语认真地低喃：“喜欢你。”
她又追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就往后仰脸，去看他。
他正注视着前方，透过玻璃窗盯着外面冉冉升起的朝阳。
须臾，他才轻笑回：“喜欢你勇敢热情、乐观开朗，虽然偶尔莽撞，有时也会犯傻，但是很率真很可爱。”
“对我来说，你就是人间太阳。”他顿了顿，偏头去吻她，温柔低喃着重复了遍：“你是我的人间太阳，小橙子。”
在我眼中，你明媚张扬，光芒万丈，能驱散所有阴霾和乌云。
他的人间太阳。
邱橙闭上眼，沉了口气。
已经不存在了。
.
休息了一周后，邱橙重新投入工作中。
她按部就班地拍摄、生活，唯一的变化就是工作时多了唐然这个小助理围着她转来转去，也开始有专车接送她。
邱橙每天都会收到秋程的微信，但她只挑拣着回，尽量减少和他聊天，也尽可能避免跟他碰面。
九月下旬的某天，邱橙刚忙完工作，一拿起手机就接到了程知打来的电话。
邱橙有点意外，笑着接起来，说：“你挺会挑时间，我刚忙完，一拿到手机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程知煞有介事地配合道：“我掐指一算，你也该收工了，这才联系你的。”
邱橙轻笑出声，她从唐然手中拿过外套，一边和程知通着电话一边往摄影棚外走，笑问：“找我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说着，程知佯装生气，语气略不满道：“我不联系你你就不知道找我是不是？这都一个多月了，微信都不给我发一个。”
邱橙哑口无言。
她确实想不起要主动去联系谁。
似乎是一个人生活了五年，早就习惯了这样孤独地过日子。
“不过我还真有事儿想跟你说，”程知期待地问邱橙：“你十月一有什么安排吗？”
邱橙茫然，回她：“没有，怎么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游小镇住几天民宿啊？”程知开心地邀请，然后道：“不去远处，就在沈城周边。我在网上做了攻略，那边夜景超美，还可以坐船，吃喝玩乐都很不错。”
“我自己太没意思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邱橙之前就想去住几天民宿，结果因为生病临时取消了，这下程知提出来，她还挺心动的。
邱橙沉吟了片刻，答应：“好，一起去吧，我正想住几天民宿放松放松。”
程知高兴道：“好嘞！那我就把我选出来的几家民宿发给你，你看看想住哪个。”
“嗯，好。”
“那行，就先这样吧，稍后在微信上聊！”程知语调都扬了起来。
临近十月份，晚上的气温已经变得凉冷。
挂了电话后，邱橙立刻展开外套穿好。
唐然已经给她开了车门，邱橙踏上车坐好，开始跟程知聊十月一出行的事。
在敲定了民宿后，邱橙问：【我们怎么过去，坐旅游公交还是租车？】
程知回她：【都不用，姐姐有车！】
邱橙忍不住莞尔，问：【你什么时学的车？】
程知：【大学，毕业前拿到的驾照，就怕毕业后没时间学了。】
程知：【你还没考驾照吧？有打算考吗？】
邱橙其实也挺纠结的，一方面觉得有驾照后买个车开去哪都方便，但又感觉似乎也没有必要。
因为公司都给她配车接送她上班了，而她平常也不怎么出门。
邱橙最终回了程知一句：【还没想好。】
程知说：【想考的话还是尽早考。】
邱橙回了一个“嗯嗯”的表情包。
等她聊完，唐然才开口对邱橙说：“橙子姐，歆姐刚告诉我后天给你安排了一个品牌方的服装拍摄。”
“哪个品牌方？”邱橙懵了瞬。
“就你从江城走秀回来后谈的那家WS。”
邱橙想起来了。
从江城走秀回来后那个星期她虽然在休息，但时歆确实联系过她几次，说有几个品牌想找她代言，名气都不算大，她筛选过后留下一个不错的小众品牌。
邱橙本来不想接，但时歆三番两次地打电话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她接下这个代言。
邱橙最后问：“这次不是小晋总安排的吧？”
要是晋奕澍再送资源给她，别说唐云清了，公司里其他人也都得红眼。
而她也并不想被人在背后说她背靠晋奕澍。
那样别人就会认为她是晋奕澍的新欢。
时歆笑，“不是，放心吧，人家就是冲你这个人来的，觉得你适合他们家的风格。”
邱橙这才答应：“好，那签吧。”
“但是以后我不想再接了。”她说。
时歆无奈叹气，“以后再说，好吧？”
邱橙也跟着叹气，“行吧。”
神思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后，她对唐然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唐然笑道：“那我到时候跟车过去接你。”
“好。”邱橙笑着摸了摸唐然的头，真诚地说：“辛苦了。”
每天起早贪黑的，还得跟着她到处跑。
唐然被她摸得眉开眼笑，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急忙道：“不辛苦！跟着橙子姐我可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