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用!”周如叶面色潮红,脑子晕晕乎乎,直接站起来想往里间走,可才刚站起来,脚一崴又坐下了。
“你这怎么走?你的腿骨有可能是骨裂,不要使劲,检查完去照CT。”医生撩起里间的帘子,指指季司原,一脸习以为常。“不用不好意思,男朋友抱进来吧。”
……
周如叶闻言,僵着背不敢动了,季司原也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他低头,见周如叶鬓边发丝有些乱,耳尖都透着红,伸出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后根。
“慢点。”季司原弯身,手臂环在周如叶背后。
他抱得很有技巧,不会触碰到周如叶的背骨,让她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正面爬伏在他胸前。
周如叶被放到里间的床上,季司原退后两步,视线避开,不再看她。
“骨头没有问题,主要是淤青有点严重,你这里怎么还有旧伤?”
医生等周如叶脱下衣服后,戴着手套仔细检查了她的背部。那里淤紫严重,并且新伤之下,还有一些浅青的淤痕。
“那个是…之前爬山不小心撞的。”周如叶轻声回答。
季司原虽然偏着头,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周如叶的旧伤是当时林加尼火山上撞的。
这么一数,周如叶三次受伤,三次都伤到了背,她背部的皮肤再这样折腾,迟早会留疤。
他拧着眉思考,听到医生也是十分担忧的语气:“哎,姑娘家要多小心啊,这么好的皮肤,留疤可就难看了,自己不方便擦药就让男朋友帮忙擦嘛。”
季司原下意识回头,周如叶已经默不作声地低头系衣服扣子,医生看着季司原,显然是等他的回应。
“嗯,我会注意的,谢谢。”季司原严肃地朝医生点点头。
周如叶穿好上衣,医生又让她抬头,摸了摸她颈部的掐痕。
“这下手也忒狠了吧?姑娘你一定要去申请伤情鉴定啊!狠狠治他们的罪!”
医生看着柔柔弱弱一个女孩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忿忿不平地嘱咐周如叶。
“还发烧了…哎,先去照CT吧,我给你开退烧药。你这情况得住院观察几天。”医生叹息,脱下手套,坐回办公桌前接着填单子。
周如叶手撑着床板准备下来,季司原已经自觉地过来抱起她,走出检查室。
“要轮椅…吗?”医生迟疑着看向季司原,他从头到尾抱着周如叶都没撒手过,似乎挺轻松的样子。
“不用。”季司原扬了扬下巴,周如叶会意地伸手去接病历单。
他抱着周如叶走向CT室,姚先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跟在后面做小跟班,一路上享尽了曾经从没有过的回头率,当然他知道这注目礼不是给他的。
姚先挠挠头,看着前面季司原的背影。
周如叶脸一直贴着他的颈窝,姿态亲密而依赖,可从头到尾她一句抱怨的话都没和季司原说,季司原也一点暴怒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这两人可真够克制的。
姚先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心酸,就好像静水流深,平静的情绪下往往有波涛暗涌,但这两人却都不愿意把自己负面的情绪宣泄给对方。
CT结果出来,周如叶确实是骨裂,季司原想为周如叶办住院手续,被她制止。
“咳…我们先去录口供吧。”她被季司原直接抱到VIP病房,但仍然坚持要去警局。
“不行,你还发着烧,烧退了再说。”
季司原把卡递给姚先,让他去办手续,转头试了试水杯杯壁的温度。
“把药吃了。”
周如叶看着季司原伸到面前的水杯,乖乖吞药。
季司原拿回水杯,静静看着周如叶。“如叶,你的腿,不是摔伤吧?”
周如叶忆起夜里那可怕的一幕,狠狠咬了咬下唇,“嗯…被踩的。”
季司原眉头跳了跳,眼底氤氲着怒气。
“谁?”
“好像叫…阿轩?”
周如叶说完,看到季司原捏了捏拳。
…他不会要去打人吧?
周如叶眨了眨眼。
武警私自打犯罪嫌疑人算违纪吗?印象里季司原似乎比她还冷静,从不轻易动怒的。
季司原松开掌心,右手捏了捏周如叶的下巴。“别咬了,嘴唇都咬出血了。”
周如叶被他这么一捏,嘴唇略微张开了些。
她的双眸似有涟漪,愣怔地看向季司原,表情颇为无辜。
……
季司原没有立刻松开她的下巴,晦暗的瞳孔盯着她的下唇看了几秒。
周如叶缩了缩下巴,离开他手的控制。“…你别看了,肯定破皮了吧。”
季司原的手悬在空中,又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也不知怎么,就是想碰碰她,确证她还完好无损地坐在他面前。
“…好了,你躺下休息吧,先睡一觉。”季司原扶着她躺下,低头替她掖了掖被子。
“你要走?”周如叶脱口而出。
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妥,抿了抿嘴解释道:“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休息好了再去警局也可以的。”
“……”季司原手撑在床沿边,垂着头看她,没有答话。
周如叶被他不加掩饰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可他整个人俯视她,身子压的很低,完全把她罩在怀里,她连躲也没处躲。
季司原看她眼神飘忽,似有若无地笑了。“我不会走,我说了会陪着你。”
“队长!你们饿…”姚先边推开病房门边大声问道,话没说完,他立刻噤声。
“呃…你们继续!继续!”姚先尴尬地后退。
季司原已经直起身:“回来。”
“啊?”姚先顿住。
“抱歉,忘了你没吃饭,喝点粥再睡吧?”季司原低头问周如叶。
“我好像...不太有胃口。”周如叶皱眉。
她不仅没胃口,她甚至还反胃。
“吃几口再睡,乖。”
季司原又摸摸她的头。
他这态度已经不是解放军叔叔教育涉世未深少女了,这是老父亲哄孩子呢。
姚先在门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执行任务时看惯了季司原狠厉不要命的样子,现在陡然看到他这么温柔的一面,怪别扭的。
这一觉周如叶睡的莫名很踏实,她头一次什么梦都没做,有人守着她、保护她,就像漂泊的叶终于有了避风港一般,让她异常心安。
季司原一直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矮脚桌上摆了些报纸杂志,他也不挑,一本本耐心地翻看。
病房门又被打开,姚先做口型让他出去。
“怎么了?”季司原带上房门,走到走廊。
“这个…”姚先拿出一个密封袋,从袋子里传出一阵铃铛的闷响。“是弟妹的吧?警方搜查崔时别墅浴室找到的。”
季司原拿过密封袋,眼角瞥着姚先。“她叫周如叶。”
姚先不在意地摆摆手,“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叫她名字。”季司原扬起密封袋对着阳光看了看,手链断裂,看切口是被暴力扯开的。
“哎,行吧行吧,”姚先有点不以为然,“人那么好一姑娘,你要是不给人家名分就别多纠缠,伤人家心。”
季司原无动于衷,把手链取出来捏在掌心。
“不是不给名分,你能给你女朋友什么?你是能保证每天陪着还是能保证她有危险随叫随到?”
“呃…”姚先哑口无言,这是他们所有军人的痛点。当然,起初姚先以为季司原这种活得潇洒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行了,我进去了,省得她一会儿醒了找不到我。”季司原转身回病房。
……瞧瞧这腻歪劲儿。
姚先搓搓胳膊给季司原做了个鬼脸,但在季司原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后,他又悄悄笑了。
“季司原…”
季司原刚关上门,听到病床上周如叶发出微弱的呢喃。
他怔了怔,跨步走到床边。“怎么了?我就出去一会儿你就醒了?”
“嗯…”
周如叶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季司原伸手去扶,给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我有点睡不踏实。”
“嗯?”季司原皱眉,但仍然坐下,凑近周如叶,让她讲话不用那么费力。
“我还是想…先去录口供,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记细节。”周如叶扯扯季司原的袖口,低声央求。
季司原叹息,他真是被周如叶的倔强打败了,但他明白周如叶心里有多希望治崔时几人的罪,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他们玩弄了整个社会,残害了无数普通人。
*
审讯室内。
周如叶被安排到另一间房录口供,季司原正好到审讯崔时的房间协助审问马来西亚的案子。
崔时萎靡地坐着,双手双脚都牢牢铐在椅子上,他的身上仍然是名贵的衣物,可整个人仿佛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一团死气,全然没有了影帝该有的样子。
季司原进门时,崔时抬眼看他。
他的头没动,眼白多于眼黑,神情如丧尸般可怖。他的眼神黏着季司原,其中包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连季司原一时都不能完全看透。
“他一直不肯说,除了尿检结果显示他确实吸毒,其他的一律不承认。”负责审讯的警方站起身,低声和季司原交流。
“嗯,我来吧。”季司原点头,坐到位置上。
“崔时,好久不见。”季司原没有直奔主题,反倒随意地摆弄桌上的水性笔,也没正眼瞧崔时。
“呵呵…这不是季少?”崔时开口,语气嘲讽。
“崔时,亲手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拼来的一切,什么滋味儿?”季司原眯着眼,后仰靠在椅背上。
“……”崔时搭在两旁的手突然握紧又松开,随后陷入沉默。
季司原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举着他的资料翻了翻。
“抑郁症,这就是你丧失做人底线的原因?嗯,为自己的懦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他的语气没什么特别,但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崔时感到极其羞辱。
“季司原,你羞辱我?”崔时目眦欲裂,恨不得活活把季司原生剐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只会靠父母的废物!”
季司原挑眉,丝毫不为所动。“嗯,劳您对我父母挂心了。”
崔时被季司原这么四两拨千斤,加上毒瘾一点点撕咬心口,逐渐有了抓狂的迹象。“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懂什么?你他妈被骂过吗?你根本理解不了!”
季司原眼神依旧冰冷,看玻璃里面的崔时,就像看一场动物表演。
“他们网络暴力你,所以你要用贩毒的方式,报复这个社会?”
第40章 四十现世报
“……”
原本接近崩溃边缘的崔时突然陷入沉默,他盯着季司原瞧了瞧,瘦削的脸颊因疲惫脱水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他平静地开口:“贩毒?季少在说什么?”
季司原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动,没有接话。
他确实想直接摧毁崔时的防线,让他自己承认贩毒,但很可惜,崔时非常警惕。
季司原与崔时对视了数秒。
崔时坐在审讯室阴暗的监牢后,季司原坐在一窗之隔的审讯台前,墙上的小窗有阳光倾洒,暖洋洋地罩在季司原身上。
一黑一白,两种极致。
“崔时,调查清楚你干的那些事儿,只是时间问题。”季司原悠悠开口。
他手底下压着的绝密档案中,还有马六甲海峡牺牲的卧底警察资料,现在只要顺着崔时这条线查清整个贩毒网络,崔时必然是死刑。
“那你们就查吧。”崔时靠回椅背,习惯性想伸腿,但脚踝被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房门被敲响,彭婉心的口供被送来。
季司原快速扫了一遍,上面没什么内容,彭婉心表示对一切都不知情。
彭婉心...
季司原皱眉。“彭婉心没有参与你们这次的绑架?她举报其父彭辉吸毒,说是从你这儿得知的?”
崔时“嗯”了一声。
“你和彭辉是什么关系?”
季司原注意到彭婉心的口供对此含糊其辞,抬头看向崔时。
“…朋友。”崔时低低地回答。
朋友?
彭辉和季家也有几分交情,他有什么癖好,季司原倒是知道一二。
“崔时,你老实交代,有利于彭辉定罪。是他让你接触毒品的?他是否贩毒?”
崔时冷哼。“怎么?你们季家难道对彭辉做的事一点不知情?你季司原又有多干净?”
季司原沉下脸:“什么意思?”
“2015年3月29日,你不会不记得吧?”
季司原疑惑地皱起眉。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参军前的最后一个生日,陈信然为他操办了一场送别宴。
崔时闭上眼,不再看季司原。
“那次宴会,我和我的经纪人‘有幸’参与了。还记得吗?为了获得您施舍的一个角色,姚瞿厚着脸皮求了多久?”
他语带嘲讽,说着和案件仿佛毫无关系的事情。
一旁的警员有意出声打断,被季司原制止。
事实上季司原没有太多印象,那时候他和他家老头关系闹得很僵,生日宴会他也就敷衍着露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