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科太多锤太硬,顺治还不敢开诚布公地跟娜仁谈。
告诉她你所知道的种种,都是前世种种。这辈子朕重新来过,早已决定痛改前非云云。
只能干笑:“事实胜于雄辩,皇后,皇后且看朕表现就是!”
娜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皇上恕罪,妾……妾没觉得您的话老生常谈到让人犯困,只是近日来委实过于疲惫。这陡然一松懈精神,便难免疲惫!”
皇后为了帮她,都已经把自己累成这样儿了,他又能说甚?
只能一脸歉意地看着她:“皇后无需如此,是朕不好,光顾着与你说话忘了时辰。不早了,朕前头还有不少折子要批,皇后先睡吧。”
娜仁欢欢喜喜行礼,那一声恭送皇上说得叫个真心实意。就……
让顺治万千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以修缮殿为由,将人弄进了位育宫。否则由着皇后性子来,怕是他白发苍苍,胡子掉光,也难盼到皇后的回应。
娜仁才不管他如何烦恼纠结呢!
她只火速让人准备寝衣,欢欢乐乐泡了个澡,早早躺在大床上会周公去也。诚不知每每她好梦正酣的时候,床上都会爬上一只狗皇帝。轻轻揽着她纤腰,拥着她共眠。
倒是听说翌日早朝,顺治就公布了铅笔、蒸馏器、酒精等物的发明与作用。
并按着她们前头的默契,把一应功劳都算在了太后身上。
满朝文武呼啦啦跪倒一片,各种歌功颂德。
“前有皇上英明,发现玻璃、水泥这等妙物。后有皇后睿智,在玻璃的基础上发明银镜。畅销全国,为国库赚来大笔金银。现在太后娘娘也不甘人后,又有铅笔、蒸馏器等物问世。”
“实在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吾等之福啊!”
“吾皇英明,太后英明,皇后娘娘英明……”
“奴才/臣等恭贺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顺治微笑伸手,朝诸臣方向虚扶了一把:“现营造司虽加班加点,赶制玻璃、镜子等物。但终究产量有限,所需亦有限。而水泥路、水泥城墙、河堤等,均耗资甚巨。”
“遂朕决定,再增设几个厂子,把诸般妙物都一一生产出来。便民的同时,也为国库再添几样进项!”
第45章
开厂子赚钱, 再用赚来的银子投入到上国家建设。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如同一个良性循环。
长此以往, 何愁天下不富,百姓不安?
顺治眉眼含笑,信心满满。
却不想帅没过几息, 泼凉水的就来了!
“不可啊,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郑亲王济尔哈朗第一个跪下:“奴才知万岁爷迫切发展, 望大清早日国富民强之心。”
“但事缓则圆, 行稳致远。万不可急于求成, 更不可大行与民争利事!”
有第一个牵头的, 就有无数附和的。
片刻之间, 满朝文武便悉数跪下, 皆言请皇上三思。
踌躇满志,结果开局就遭遇一排钉子的顺治气。回了位育宫还忍不住跟娜仁絮絮叨叨:“呸!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好像多公忠体国的样子。”
“甚祖训、圣人都搬将出来。把商贾钉死在贱业上, 商贾之事宛若国之蠡虫, 好似多重视些、多发展点儿, 大清就能顷刻亡国般!”
“除了叔王等有数的几个发自肺腑外, 其余的, 又有哪些没点自己的花花肠子呢?”
娜仁但笑不语, 只在他吐槽到口干舌燥之际, 奉上一盏香茗。
被小皇后这恬淡笑容一瞧,顺治自己就绷不住劲儿。红着脸接过杯盏喝了两口后讪笑:“吓着皇后了吧?朕……”
“朕平时不这样,只……”
“只一心一意为江山社稷做点事, 却被众人所阻, 心中难免懊丧嘛!”娜仁笑,给了他个‘皇上不必多言,妾懂’的眼神。
“可不就是?”顺治咬牙:“皇后是没见朝堂之上吵成一锅粥的乱象,啧!堂堂朝廷命官,争得脸红脖子粗。连点体统都不要了……”
见娜仁含笑倾听,眼底都快燃起八卦小火苗了。
顺治便不由东拉西扯地说了很多,甚至从几位大臣的表现、阵营一直说到了他们的内帷私事。
听得娜仁眉开眼笑,大呼劲爆的同时,也为那几位反对派的领头羊深深默哀。连晚上去哪个小妾房里,狗皇帝都清清楚楚。那些个肤浅的大臣,要怎么跟他斗???
果然,连吵了三日后,顺治就发了飙:“原本朕被各位股肱劝着,心中还颇多踟蹰。唯恐自己年轻见识浅,一个行差踏错,真将大清拖入深渊。结果……”
“朝堂上义正辞严,侃侃而谈的你们,可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钢刀未曾加颈,每个人都很义正词严。
有几位还以头抢地,要拼死直谏。宁以残躯赴死,也要唤醒圣聪。勿使万岁爷沉迷商贾小道,以至于国将不国。
顺治勾唇:“商贾小道,沉迷就国将不国?呵呵,那诸位大人无视禁令,以妻妾嫁妆、管事陪房、放了籍的奴才等名义大开商行店铺。甚至把手伸到南洋的,又当何解?”
说罢,都不等众人开口为自己辩护几句。顺治就着林有为拿着相关证据,与诸臣传阅。
哗啦啦,太和殿内又跪倒一片。
只是这一次,再无人敢提死谏这茬儿。张口闭口的,都是微臣/奴才惶恐。
谁叫满人少,又有满汉不婚、旗民不婚的传统呢?往来做亲使他们之间形成了个密密麻麻的姻亲网,把绝大多数人都笼盖其间。
自身清白的少,姻亲皆干净的更是绝无仅有。自然三缄其口,再不敢多说一字半句。
但顺治既然已经摆开了架势,又怎么可能简单轻易收场?
果断挑几个情节严重,官职不大不小,正适合做鸡杀给猴子看得狠罚,好以儆效尤啊!
再从中选几个真心为朝廷着想,唯恐他步子太大扯着……
咳咳,就真忧国忧民的老臣,给予安慰嘉奖。
一番大棒加胡萝卜,震慑也安抚了朝堂后。他才又和缓了语气:“朕年少,大清也定鼎不过十余年。都有太长的路要走,太多的经验需要累积。”
“谨小慎微必须有,圣人之言也得多多借鉴。”
“但借鉴不等于遵从,毕竟圣人也云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圣言所言也未必句句都是真理。咱们得学会详加判断,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诸臣跪,山呼万岁。
顺治抬手虚扶了扶,道了声众卿平身。而后又接着表态:“朕并没说一下子铺排全国,让诸多厂子遍地开花。大量征青壮为工,破坏农业生产。”
“仍然以京城为试点,若可以,便一点点往直隶、山东等扩散铺排。若不可,亦能及时止损。”
饶是这,散朝后济尔哈朗也还是留下,打算对皇帝侄子再劝谏一番。
结果才一提起个头,就被顺治保证了一脸。末了还把太医院几位医术顶尖的太医都宣了过来,理由是:“朕瞧王叔脸上不大好,可是近日来操劳太过犯了旧疾?”
济尔哈朗:……
就怀疑你小子羽翼渐丰,继多尔衮、多铎后,也忍不了老夫这把老骨头了!
虽不大愿意,但却为妻小故,早做好急流勇退打算的他含笑拱手:“奴才谢过皇上关爱,不瞒您说,最近还真头昏脑涨,颇有些不得劲。”
“只一直忧心国事,没倒出功夫来。皇上此举,倒是来得极为及时。”
将他这疑虑挣扎与抉择尽收眼底的顺治:……
就很无奈,不知道拿甚告诉他这位老叔王。朕对你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你忠心。只你这身子骨若再不重视,就怕如上辈子一样,熬不过今年五月啊!
几位医学泰斗一出手,就把济尔哈朗这虽不轻,但药石尚可医的病症给诊了出来。
言说要针灸、汤方与调养,三管齐下。
至少半年方可痊愈。
顺治闻听大喜:“此话当真?”
因蒸馏器与酒精故,看当今越发顺眼的太医院院首点头:“若万岁爷能严令王爷配合医嘱,老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好!”顺治拍桌:“从即日起,叔王便卸下所有政务,回府好生配合医嘱。半年后,还朕一个老当益壮,精神焕发的叔王!!”
可别像前世般,五十七就到了大限。早早撒手人寰,让朕痛失臂助。
济尔哈朗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自然千恩万谢点头。特别配合地,就开始闭门养病。除非至亲至交,等闲不见外人。连妻妾子女等,也都被死死约束着。
不许仗势欺人,更不许假托任何人、任何理由从事商贾事,与民争利。
一条条禁令下来,信义辅政王叔府上下如何不说。
朝野上下绝对噤若寒蝉,再不敢多置喙半句。
毕竟连堂堂王叔都……
他们又有谁觉得自己比济尔哈朗的脑壳硬,圣眷比人家还浓?
没有?
没有就别哔哔,赶紧学起来!
严令家中那帮兔崽子,让他们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不该犯的事儿别犯,不该伸的手别伸。否则的话,别怪当老子/爷爷的心狠,直接一条绳子将不肖子孙捆上金銮殿,来个大义灭亲。
宁可牺牲某一个、某几个,也绝不让他祸害全家系列。
各大家主意见一统一,纨绔子弟们便都纷纷遭了秧。
好在这会儿才顺治十二年,大清入关也没几个年头。这些个子弟们到底还都没被京城的纸醉金迷,彻底泡软了骨头。再怎么纨绔,骑射功夫也都还没落下。
好生操练一番,都还能是个好兵。
正好前线吃紧,就把好兵送去建功立业呗!
于是,顺治只单纯地关心了下郑亲王济尔哈朗的身体而已,就闹腾得朝野内外人人自危。
严加教育各自子孙后辈,不该吃的都吐出来,不该沾染的,赶紧放下。不但国库充实了不少,京城治安好了不少。便连前线,都多了不少新鲜血液。
操作666的,让娜仁都不禁竖大拇指为他点赞:“高,皇上,此举实在是高明!”
“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还推出了郑亲王济尔哈朗这么个大猴,吓得鸡群瑟瑟发抖。都不用您再有任何动作,一个个就被自己的脑补吓乖觉了!”
顺治扶额,想说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来着。
他本心里,只是舍不得王叔这样的忠臣早早撒手人寰。想着病向浅中医,万一呢?万一能在病入膏肓之前,让他得到有效救治。那历史什么的,不就可以成功改写了吗?
可惜真话太有掉马之危,顺治不敢诉诸于口。
只高深莫测笑:“皇后过奖了,朕也不过恰逢其会,赶上群臣正格外心虚罢了。”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节点,都不可能取得如此效果。
不过……
顺治笑:“如此一来,只怕要麻烦皇后多多关注王叔府上。甚药材、补品等的可别疏忽了去。否则半年之后,叔王非但没如太医所说那般生龙活虎,反而……”
“朕怕是就要背上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因几句肺腑之言,就苛待三朝老臣,同宗叔父。以至于叔王溘然长逝,死不瞑目的罪名了!”
擦→_→
娜仁震惊抬头,一个充满疑惑的小眼神就射了过去:太后没病,董鄂妃没来,本宫也还是依然躲不过被你这狗皇帝试图废掉的命运么?
毕竟懂点历史的都知道,信义辅政叔王、郑亲王济尔哈朗薨于顺治十二年夏。
这会子九成九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罢?
绝对的烫手山芋本芋,娜仁果断不想接。
立马迟疑道:“按说皇上有命,妾自当赴汤蹈火。但妾不通医术,能做的,也仅仅是多关注些。三不五时地,召王婶入宫多加安抚赏赐而已。”
你可别打那人前脚蹬腿,后脚就惊愕、痛哭、迁怒的损主意!!!
将她这番反应看在眼里的顺治:……
再一次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早点回来、没早点发现小皇后的好。若能早早心意相通,何苦如今动辄就被怀疑?
长生天啊!
事到如今,他该怎么能让小皇后放下成见与防备?
不,不说彻底敞开心扉,不说彻底打开心扉吧,好歹也别这么动不动怀疑啊!
顺治扶额,很有几分无奈地道:“如此,便已经很好了。死生常理,自然兴替耳。虽朕相信皇叔诊治及时,定然无碍。但……”
“若真有甚不测,亦是命运使然。”
一句朕连太医都不会怪,彻底让娜仁安了心,马上绽放了如花笑颜。
顺治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皇后不必如此!便,便……”
“便是前头朕一心治国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废后。更别说如今,朕除了国事外,一颗心都系在了皇后身上。百般讨好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起别的想法?”
“皇后大可不必这般忧虑,更无须胡思乱想……”
娜仁尬笑:“没没没,妾并没有想什么,皇上您,你误会了!妾昨儿应了皇额娘,今儿要过去慈宁宫帮她做些个鲜花饼。时候不早了,妾告退。”
说完,她就福了福。
好像那翩跹的蝶般,急急闪出了位育宫。也是步子迈得太急太快,一脚踩在了门槛上。亏得身边的紫衫手疾眼快,才没让她变成滚地葫芦。
可就这,也没让娜仁暂停脚步,反而还更快了些。
好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到了慈宁宫时,都有些气喘吁吁。
看得太后好生心疼:“哀家都说了,慈宁宫这边厨子多着。天南海北的好菜,想吃什么都有,再是委屈不着的。哪用你堂堂皇后,辛苦奔波至此?”
还不是您那倒霉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