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说:“皇额娘还记得康熙二十年的小年宴吗?那时候儿子不足两岁。吃绿豆糕的时候,被四哥夺走了。他一本正经的教育儿子,不许吃太多糕点,说吃多了糕点,就吃不下饭了。”
“他管不住儿子,就叫来了大哥。”
“儿子多次想过,四哥明明是德妃的儿子,为什么和德妃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后来明白了,这要归功于皇额娘对四哥教导的好。自小就教他,要爱护兄弟姐妹……”
“不是本宫教的好,是四阿哥本性就是如此。”娘看儿子,总是戴着过滤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佟宝珠笑道:“你记事挺早啊!不到两岁的事,居然还记得。”
五阿哥:“不只是现在。前世,儿子记事也很早,康熙二十年的小年宴,儿子一直记得。所以,在老九和四哥争的时候,儿子从未帮过老九。这么多兄弟,儿子只感受到了四哥的真挚情谊。”
佟宝珠:“……”
这晚睡到半夜,佟宝珠突然哭了起来。哭的太狠,以至于动了胎气。还好畅春园里留的太医,都是妇科高手,给她施了针后,恢复了正常。
容嬷嬷问她怎么了。
她说做了场噩梦。
容嬷嬷看她不愿多说,便没再追问。只是开导她,梦都是假的。
次日,五阿哥问她,是不是他说的太多了,影响了她的心情。
“没有啊!”佟宝珠开心地笑道:“你让我知道了,命运是可以改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影响心情。”接着又问了,自己去世后,康熙难过了多久。
“很久。在那之后的一个月丧期,皇阿玛就住在殡宫附近,每日到梓宫前哀祷,每次都要坐很久。还写下了很多哀悼诗,儿子记得一句。
叹此乎生苦,频经无限愁。”
佟宝珠感叹:“你皇阿玛是被做皇帝这份差事耽误了。否则,他可能是一位像纳兰容若一样的才子。”
转话又道:“也可能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或者是一位改革家、算术家、书画家、音乐家、语言学家、农业家和养生家。”
“噢,也会是一位好阿玛、好兄弟、好夫君、好儿子、好孙子......”
“可惜他为了做一个好皇帝,这几样虽有涉猎,却一样也没能做好。”
五阿哥也感叹:“听皇祖母说,皇阿玛年轻的时候,每日最多只休息两个时辰。整日熬夜看书学习,经常累到吐血。被太皇太后杖责了几名侍候的太监,皇阿玛才有所收敛。所以,儿子自小就不羡慕当皇帝的人。”
湖里的鱼浮子悠悠晃晃的摆动,可以想象得到,下面有鱼在吃食。佟宝珠掷着鱼杆没动。
待水面平静了,她说道:“你不是喜欢逛戏园子吗?喜欢一样东西,就把它做到最好。本宫听说徽戏曲调优美,剧本通俗易懂,在民间很受欢迎。”
“你要是有时间出去走走,把最好的戏班子带到京城里,融合昆曲、秦腔,综合出一种最好的曲种。就起名为‘京剧’再让它发扬光大。”
“每到你皇阿玛的寿诞,就让戏班子,表演给他看。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五阿哥道:“皇额娘呢?可曾改变主意?”
佟宝珠笑道:“我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十月初二,是个晴天。皇贵妃的凤驾从畅春园出发,回京城。路过长河驿时,落了辇。
“嬷嬷,本宫要去一趟净房。”
作者有话说:
京剧是乾隆年间才有的。当时微班进京为乾隆贺寿,造就了京剧。
第163章 好气
人活着就是不断追寻的过程,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一个解决的好办法,那就是说服自己。
比如, 你在减肥, 又特别想吃油泼面。你可以告诉自己, 你一点也不喜欢油乎乎的东西, 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这个方法, 有时候真的很管用。
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 你放开的吃一次,这时候就会发现,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佟宝珠坐在出城的马车里,想着小厨房做的油泼面。刀削面煮熟了捞进大海碗里, 上面撒上辣椒粉、蒜沫、小葱,熟芝麻,一勺滚烫的热油泼上去,香辣四溢。接下来就是拿着大长筷子,搅动了。
她每次吃刀削面,都是自己搅拌。
这个等待的过程, 常常令她流口水。
佟宝珠特别想拉车帘,探头出去喊着驾驭停车,然后找个路人,把她带回宫。让厨子赶快做一碗出来。
但想到别人为了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只得忍着。
还是在他们准备的院子里住两天吧。一来没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二来她也好深切地体会一下离开京城后的心情。
还有个三。那就是等住两天后, 去路上找人送她回去。等康熙问起来, 就坚定地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明明是在净房里, 一转眼就到了城外。
正合了位列仙班的传言,也能让五阿哥和施世纶从这件事里撇出去。滚滚长江水还能莫名其妙地断流呢,何况是一个人瞬间移动。这种传说,古今中外都有。
马车行的平稳,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叫卖。她想,这大约是进了城。又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消失了。
佟宝珠掀起窗帘一角朝外看。近处是树木,远处是绿油油的小麦田,偶尔能看到大白菜和油菜。
佟宝珠再次后悔,应该多出来走走了,而不是一直困在皇宫里。如果好好跟康熙商量的话,他兴许也会同意。
那她的思想,就不会一直局限于宫内的方寸之地,会早些想到纺纱机和改进种稻的方法。
转念又想,她与康熙谈的那些东西,早几年说的话,他可能不予理会,还会责怪她干政。
相处十年了,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感情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但对彼此的了解倒是很多。她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他更能接受;他知道她说话不是信口开河。
而且现在正逢着葛尔丹作乱,想平叛,军饷跟不上。有纳兰明珠这个能干的人赋闲在家,有纯亲王办的报纸宣传。
还有一点,就是太皇太后不在世了。假如太皇太后在世,估计会拼命阻止这种违反祖宗法制的行为。
此时,建立大清银庄,可以说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只等康熙力排众议,把朝臣们说服了,就能成功。
想到这里,佟宝珠内心有点雀跃。
也许从此以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夫人,马上就到了。”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妇人,突然说话:“二少爷说,让您最多在这里住两天,免得老爷着急。”
“什么?”佟宝珠回神过来,连问对方:“你说什么?什么二少爷?你知道我的身份?”
妇人笑道:“黄夫人嘛,施大人都跟我说了。我以前照顾过孕妇,很会侍候人的。您放心,这两天会让您住的舒心。”
“他说什么?”佟宝珠瞪着眼又问。
“说您和黄老爷闹脾气,想离家出走几天,让他着急。”妇人夸赞道:“您儿子真好,居然愿意同您一起瞒着老爷。”
佟宝珠:“……”二少爷难不成是太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
佟宝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不知道问什么问题,能在短时间内,把眼前的情况给弄明白了。
何况,这妇人也不清楚。
在她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如何应对当前的情形,回宫如何向康熙交待时,马车停着了。
“夫人,到地方了。”中年妇人探身去拉车门,“您别动啊,我先下去,回头扶着您下车……”看到不远处,一位气宇非凡的男子盯着马车看,她下车后,回头问:“夫人,外面那位您认识吗?”
“这么远坐累了吧?”康熙走过来,看着车里面笑道。
佟宝珠:“……”与康熙对视了片刻后,双手捂着了脸,大声道: “回宫。”
康熙朝车里伸手:“下来歇会儿再走,屋里什么都有,齐全的很。”
“我现在就要回宫。”佟宝珠依旧捂着脸。不想让人看到她慌乱的神色。
怎么解释眼前这种情况啊!不但关系到自己的未来,还有五阿哥和施世纶。
康熙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耳朵:“那你下来,换一辆车。”
“我就想坐这一辆车。”佟宝珠捂着脸说,“你上来。”
妇人有点蒙,什么回宫?什么宫?还有人把家叫宫呢?总不能是皇宫吧?刚想上前说话,被人拖着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进院里,主子们没离开之前,不许出来。”
“噢,噢……”妇人被人连拉带拖的进院,再回头看时,马车朝着来的方向离去了。
普通的油布小马车,两个人并排坐着,有点挤。这会儿,佟宝珠已经缓过劲儿了。她往车厢上靠了靠,侧身看着康熙说:“你可不要误会啊!我可不是想离开皇宫的,我就是想体会一下离开紫禁城的感受,顺便看看你发现我不见了,究竟有多着急。”她特意用了平常人的称呼,借以表达和对方的亲密,和非同寻常人的关系。
康熙歪头冲她笑:“是什么感受?”
佟宝珠看他一副没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也尽力表现得轻松自然:“忘了想了,太饿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吃油泼面。想着油泼面的蒜香,辣香。”
康熙拉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早上没用膳吗?”
“吃了一半碗小米绿豆粥,半碗银耳红枣粥,还吃了一个包子和八样小菜。”佟宝珠道:“你没怀孕过,你不知道。孕妇特别容易饿,想起吃什么的时候,就急的不行,心念念的想吃。还有啊,思想会变得奇奇怪怪的,随便冒出来一个念头,就想完成它。”
康熙撩开车帘,对着外面吩咐:“去宏福客栈,让他们做两碗油泼面。”回过头,又冲佟宝珠笑,“不知老七在不在客栈里。他最近几天,忙坏了。“
“报纸供不应求吗?“佟宝珠问。
康熙笑道:“是啊!朕当了十多年的鳏夫,终于要成亲了,老百姓为朕高兴。想知道册封礼准备的情况。”
佟宝珠迟疑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唉,想想怪吃亏。”
“什么?”康熙问。
“想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了个二婚。”说完,佟宝珠闭着嘴嘿嘿干笑。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笑,只是用笑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想把眼前的情形不当回事。
那她私自离开这回事,也就大事化小了,小事化了了。
她这一笑,康熙反倒不笑了。拍拍她的手背:“朕觉得,是朕吃亏了。”接着又道,“吃了大亏。”
净让你占便宜了,吃个鬼亏。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呢,又被逮回了宫里。佟宝珠坐正了身体,头靠在他肩膀,干笑道:“您是男人,胸怀宽广,大人大量,偶尔吃些亏,也能承受得了嘛。”
没等康熙接话,她转了话题:“这几天,臣妾给九阿哥讲了许多故事。当时就想啊,等回宫了,把这些故事记录成册,拿出去售卖。得的钱,送给养济院和育婴堂,也算是为孩子积福。”
“嗯?”康熙斜眼看她。
佟宝珠坐正身体,直视着他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以为我想永远离开呢?昨天,臣妾还跟九阿哥商量,让他在街上摆个书摊。这么可爱的孩子,卖儿童读物,肯定卖的快。九阿哥已经应下了。皇上知道的,臣妾在孩子们面前,从不说谎。”
康熙斜眼看了她一会儿。执起她的手指,凑在嘴边咬,一不小心咬重了。疼得佟宝珠倒抽了一口凉气。抽出手去捶他:“你咬死我算了,你就不能晚两天再来找我嘛。你让我过两天普通人的生活不行嘛。”
康熙捉着她的手,沉声道:“来,坐在我怀里。”
宏福客栈最初是施世纶带着人建起来的,经营了两年后,交给了纯亲王。纯亲王一心忙着办报,没心思管理,店里的事务基本是由他福晋暗中照管着。
在七福晋的操持下,生意越来越红火,早在前年,就成了京城中最大的客栈。
这日,她正坐在雅间里看订座情况呢,接到禀报,说是罗三爷以及三夫人要来,让她安排地方。三夫人要吃刀削的油泼面,赶快准备。
七福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罗三爷是谁,听到后面的话,知道了,八成是皇上。爱新觉罗嘛,可不就是罗。再说,一般人来订座,也没这么大的脸面啊。
一般人来,雅间需要提前三天订。
七福晋安排下去之后,不放心。专门让她的贴身丫头去后厨盯着,自己则站在门口迎接。
等的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有人骑着马过来,说罗三爷不来了。七福晋一看对方上下马的利索样儿,以及所骑的健马,确定了就是皇上。没问为什么没来,而是把店里揉好的面团拿给了来人。
“孕妇想到什么,就急着吃那一口。家里现和面来不及。”
此时的佟宝珠,一点儿也不想在外面多逗留,就想赶快回去,坐在承乾宫里吃油泼面。然后半躺在塌上,仔细想想怎么应对当前这件事。
以她对康熙的了解,越道歉对方会越生气,显得她犯了多大的错似的。要理直气壮才行,如此以来,他只顾反思自己呢,就没她什么事了。
“皇上有没有想起一件事?”佟宝珠板着脸问。
“嗯?什么?”
“您往臣妾脸上画王八那件事啊。臣妾气得要爆炸了,因为您是皇上,臣妾非但不敢流露一点不满的情绪,还要陪着笑脸侍候您。您现在是不是就是气得快爆炸了,因为臣妾有身孕,又不敢发火?您再忍忍吧,忍三个月,等臣妾生了,再一并的跟臣妾算总账。”
接着又道:“臣妾也只有在怀着您的孩子时,有胆子任性一点儿。臣妾会好好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