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四阿哥抱去了太后那里,此前关于贵妃的风言风语,自动平息。
什么贵妃娘娘照料乌雅氏,是想接继后的盘,打她肚里孩子的主意。继后也真真是运气不佳,做好的菜,被别人端了去。甚至有人在淑妃面前说小话,让淑妃去争这个孩子。
什么贵妃娘娘不考虑后果,拼了命的想着救孩子,那是对孩子施恩呢。民间有话说,养恩大于亲恩,再加上刚生下来救这一命,孩子长大了,就是知道生母,也是同贵妃亲近。
还有人说,贵妃给四阿哥渡了气呢。不是自己生的,不能血脉相连,就想着呼吸相通。贵妃太有心机了。有人接话,别说,渡气真管用,我瞅着,四阿哥跟贵妃是有点像。
后宫里的女子闲着没事么,谁养的猫丢了,都能讨论大半天,猜测着是谁使坏故意着人偷了去。
何况是添了个阿哥。
又羡慕又嫉妒,在背后,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四阿哥抱去了太后那里养,这些说法,便统统的不成立了。
乌雅贵人跟前的大宫女知春,以前没少在乌雅面前说贵妃是有所图,是想打孩子的主意这些话。
现在也改了口:“贵妃娘娘真有心机,担心主子是继后的人,现在有别的小主有身孕,便不要小主子了。把小主子推去了太后那里。奴婢听说,小主子被抱走的头天晚上,万岁爷是在承乾宫里宿的。”
“小主子要是由娘娘们抚养,那是万岁爷的儿子;现在由太后抚养算什么?等将来长大了,封爵封官的时候,肯定是尽着娘娘抚养的阿哥封赏。”
乌雅刚有身孕,就知道将来孩子要抱给别人。那时候想着,跟着别人更好,孩子长大了在阿哥堆里也不至于低旁人一头。
可是生下来,看见第一眼,就舍不得了。宁肯他长大了受些苦,也不想给别人。
何况她现在是贵人,不是原来的小答应,皇上也厚待她。说不定将来还能往上封。那孩子的出身,也不算太差。
可是现实却很残酷。
孩子抱走前,提前连声招呼都没打,突然来了宣旨太监,当时孩子就被抱走。事后,皇上也没来看一眼,一句亲口安慰的话都没有。
所有的话,都是由贵妃娘娘传的。再好听的话,经了一个人,感情就淡了许多。
乌雅心里空荡荡的,不想听知春在她耳边嗡嗡,破天荒的说了严厉的话:“你再如此说贵妃的不是,就别怪我无情了……我,我寻个理由,把你调去别处。”
知春赶紧跪下叩头:“奴婢错了,请主子责罚。奴婢也是为了主子着想,所以才时时提醒主子。这也是先皇后对奴婢的叮嘱。
提到先皇后,乌雅便对知春狠不下心,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康熙不来承乾宫,也不传召的这段日子,佟宝珠倒是过得挺自在。除了处理宫务,就是同小主儿们聊聊怎么调理身子。
宜孕日这话是不能再说了,调理身子,让身体更易受孕,还是可以的。
因为郭络罗常在有孕,再加上太医院的胡青儿经常往承乾宫里跑。一部分人对贵妃说的生孩子之法,深信不疑。
早练五禽戏,晚练八段锦,早上喝红糖生姜水;中午喝豆浆,每隔两三天喝一次益母草乌鸡汤等等。原来只有宜嫔天天照做,郭络罗常在偶尔做,现在是有七八个人效仿。
后宫的嫔妃们,也悄无声息地分了两拨。一拨常去淑妃的储秀宫;一拨常来贵妃的承乾宫。
日子就这么充实而又忙碌的过着,转眼间到了腊月初一。
孩子出生后,活过一个月,算是渡过了第一个难关。宫里虽然不能像民间那样摆宴庆祝,民间有的习俗,基本上也是一样不落。
嫔妃小主们纷纷前去寿康宫祝贺送礼。
孩子过这个节,那个节的。岂不知,孩子的难关,同时也是母亲的难关。
佟宝珠带着容嬷嬷先去了景阳宫,探望乌雅氏,接下来才去寿康宫。
承乾宫和景阳宫在内宫东边,寿康宫是西宫。从景阳宫出来之后,穿过御花园,才进入南北甬道,红云从后面飞奔着追了过来。
“娘娘,娘娘……”
容嬷嬷赶快让落了辇,同时对红云大声说:“别急,有事慢慢说。”这么急,肯定不是好事,怕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红云跑到她们跟前,气喘吁吁地小声道:“……刚才太后派过来的人说,寿康宫出了事。”
四阿哥的奶娘陶氏前天同太后说,十一月初一的日子不好,是天煞孤星命格。所以万岁爷把四阿哥的生辰,改为了十月三十。建议太后把满月礼放在十月三十。
宫里人都知道四阿哥是初一生的,皇帝也没特别交待,太后便没听她的话。
今儿早上,太皇太后去寿康宫探望小阿哥时,陶氏又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此事。
太皇太后说她是妖言惑众,让人捂着嘴,拖出去杖毙了。并说,谁敢再提此事,就是这个下场。
最后说,这是贵妃宫务繁忙,管理疏漏所致。为了减轻贵妃的负担,年节预备置办的事,交由淑妃操办。
红云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叙述之后,说:“这是琥珀姐姐先一步过来透的话,太后说让娘娘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太皇太后的正式旨意,奴婢出来的时候,还没到承乾宫,估计这会儿该到了。
夹道北边是御花园,寒风无所阻挡的顺着夹道奔跑,扑袭着众人。佟宝珠虽然外面披着厚厚的披风,站久了,仍是觉得冷。
满月礼呢,喜庆的时候,把人活活地给杖毙了。
她对陶氏有印象,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挺白净,说话时咬字清晰,听着很舒服。
各方面不好,也不会被选为皇子的奶娘啊。
佟宝珠深吸了口气,对容嬷嬷说:“回承乾宫接旨吧。”
容嬷嬷道:“这是太后私下里给娘娘通的信,娘娘暂且装着不知。还是先去寿康宫。”
佟宝珠上了辇:“本宫有些冷,回去添件衣服再去寿康宫。”
坐辇原路折了回去,走得不快不慢,到承乾宫门口,刚好遇到来传太皇太后懿旨的太监。
摆案,恭敬地接旨。
传旨太监走后,容嬷嬷道:“后宫事务,最好的差事就是年节预备置办。只用动动嘴,自有内务府的人去跑脚。做的不好,把责任推给内务府;做的好,既得脸面,又会得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大赏。”
想到在四阿哥的满月礼上出了血光人命,佟宝珠没心思议论这件事,淡漠道:“嬷嬷以前不是一直说让本宫把后宫管理权分出去吗?这不是正好了。”
容嬷嬷道:“同样是分出去,主动交出去,和被动分出去是不一样的。年节置办也许只是个开端,太皇太后想分散娘娘的后宫管理权。奴婢听说,最近太皇太后闭门谢客,可没把钮祜禄氏那一家子拒之门外,前儿个国公夫人巴雅拉氏还入宫,带了不少的礼物,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
国公指的是淑妃的阿玛遏必隆,巴雅拉氏就是淑妃提到的嫡额娘。
佟宝珠没接这个话。
孙子是太清国的皇帝,想要什么没有?还会稀罕一两件礼物?谁想去送就送呗。
佟宝珠去到寿康宫的时候,先前去送礼的嫔妃们已经散了。太后的情绪不大好,佟宝珠说了些祝福的话,留下贺礼便也告了退。
回到承乾宫,刚换上便服,淑妃来了。
说是接了太皇太后的懿旨,来向贵妃学习宫务。佟宝珠情绪不好,不想说话,指了容嬷嬷跟她交接。反正,那些采买添置的事务,都是容嬷嬷在管,问她,她还真是说不出什么东西。
佟宝珠屏退了宫女,一个人坐在东稍间里,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聊天。告诉自己,封建社会就是这样,末位者不被重视,底层者生命脆弱。
太皇太后和皇上都算是宽和,她来这么久,她知道的,也就杖毙了这一个人。以前看的小说,电视剧里,一个不好,一个宫里侍候的奴才都要灭口呢。
至于那些小主们,她们什么都不干,吃得饱穿得暖,也算是好日子。听胡青儿说,宫外多的是衣不避体,饿晕在路边的人。
到了午膳的时候,情绪基本恢复了正常。
容嬷嬷以为贵妃娘娘是因为权利分出去难过,又劝解了她几句。说分出去也好,年节操置是得脸,但也最容易出岔子。等她出了纰漏,再由娘娘接回来,这样宫里人就会知道,谁更有能力管理后宫了。
佟宝珠问:“嬷嬷是说,故意给她使绊子?”
容嬷嬷道:“奴婢不敢。但有些人天生运气不好,我们即使不动手,她也会出漏子。”
佟宝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佟宝贵没说阻止的话,她想让大家看到太皇太后的决定是错的,淑妃在管理宫务方面不如自己。好吧,其实是秋嬷嬷不如容嬷嬷。
佟宝珠犹豫着要不要亲自插手此事,免得她们考虑不周,被别人抓了把柄。
就在这时,梁九功过来传话,让她去一趟乾清宫。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爱听
佟宝珠换了衣服, 头上脸上收拾了一番,坐着步辇去乾清宫。先一步回来的梁九功在台阶下候着了,引领着她从西边的台阶进殿。
这个地方,她以前游览故宫的时候, 曾站在门口往里看过。门口挡着半人高的木板, 不让游客往里进。破旧昏暗的正堂中央题着“勤政亲贤“四个字。导游讲, 这四字是雍正皇帝的手迹。
此时殿内明亮, “勤政亲贤”的位置题的是“勤政”两个字, 笔锋凌厉, 很有气势。下面摆着宽大的龙案。坐在龙案里面的康熙把手里的奏折搁在一边,抬头冲她一笑, 吩咐跟在后面的梁九功:“搬张椅子放朕旁边。”
佟宝珠道:“皇上……”
这里与西暖阁一墙之隔,是康熙批阅奏折, 召见群臣的地方。换一种说方法,就是正式上班的地方。
她进来就不妥了,还坐。
康熙笑道:“无妨。今儿下午没旁的事,就看看折子。坐吧,朕这会儿正看累了,跟你说会儿话。”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训练有素的, 能分到乾清宫在皇帝面前伺候的更是。就进来这两三句话的功夫,椅子已经放在了龙案西边,茶也摆上了。
“谢皇上赐座。”佟宝珠坐下。
大约是提前交待过,殿里立着的两名太监和梁九功都退了出去。
康熙侧身,看着她笑道:“让淑妃操办年节事务的旨意, 已经下到你那里了吧?”虽是问话,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上午就收到了。”佟宝珠端正地坐着, 没带什么情绪地说道:“多谢皇上体谅, 知道臣妾忙不过来,让淑妃帮忙分担些。”
康熙道:“伸开手。”
一个人在龙案北边坐,一个在西边坐,中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佟宝珠摊开手。康熙探着身,伸长了胳膊,才捏到她的食指。
似笑非笑道:“贵妃是真心的感谢?”
佟宝珠和他对视了片刻后,言语细细道:“雷霆雨露均是皇恩,不感谢又能怎样?难不成来跟皇上闹一场,说皇上不先跟臣妾商议,就用下旨的方式把权利分了出去?”
顿了一下,又说:“臣妾在意的不是权利,在意的是皇上对臣妾的心意,在意的是臣妾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可是在感情上,臣妾处于低处,只能逆来顺受。”极委屈的模样。
这个回答,康熙比较满意,捏改为了握。握着她指尖,笑道:“既然知道是朕的心意更重要,怎么还在生气。”拉了拉她的手,“过来,来朕身边。”
佟宝珠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挪着小步子靠了过去。
康熙搂了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按到自己腿上,仰脸看着她,话里带笑:“朕这里有一件好差事。你为刚才那些气话,跟朕道歉。朕就告诉你是什么事。”
“皇上……”佟宝珠挣扎着,急急地说道:“臣妾不能坐这里,被人看到,会被骂妖妇祸国。”
佟宝珠使了力的扭来扭去,想要脱身。康熙有些搂不住她了。收敛了笑意道,“你再动,我把你摁龙案上,脱你衣服了。”
佟宝珠:“……”立马僵着了身子。
她惊恐的表情,像只被掐着脖子的小兽。康熙靠在她胸前吃吃闷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憋住笑,抬起头说:“快给朕道歉。”
佟宝珠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才意识到,他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在这里脱她的衣服,暂不说别的。冷啊!这屋里烧的是地龙,最多有十四五度,康熙都穿着棉衣呢。
那……这好像是在打情骂俏?
佟宝珠犹豫了片刻后,绷着小脸道:“不道歉,我又没错。”她特意用了“我”自称。现在正是职场危机的时候,要接着老板抛过来的暧昧,顺便来个小任性,撒撒娇。
一来二去的感情就加深了。
康熙果然很吃这一套,拥着她开心地笑道:“今儿是初一,再有七日就腊八节了。今年朕准备安排宫里人去白塔寺门前施粥,贵妃想不想去?”
佟宝珠想也没想,就急声说:“想去。”说着话,搂着了康熙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撒娇道:“皇上要说话算话。你不让我去,我坐在这里不走了。”
康熙搂着她哈哈笑。他的贵妃真可爱!
佟宝珠突然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带着土质味儿的龙涎香,像是久旱的黄土地上,一阵大雨突然而至,初初接触地面时,溅起的黄土气息。
虽然仍是感觉有点脏,但欢喜的心情占了上风,让人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让淑妃分管后宫,是太皇太后的旨意,朕也是事后才得知。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情绪有时候跟小孩子似的不稳定。想到什么,就想立马去做。百善孝为先,我们做晚辈的,迁就她一些。”
康熙笑道:“把年节的事分出去也好,贵妃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今年春节好好玩。”
“皇上的亲人,便是臣妾的亲人。就是把臣妾打一顿,臣妾也没有怨言。何况后宫事务是小事,皇上的心意才是大事。整个大清国都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愿意给,什么都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