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他来京城这些年,在乞丐堆里挑出来的,管他们饭吃,教他们武艺。为将来某天南下报仇准备的。
官员不好拦这些无头苍蝇乱冲乱撞的人,他们能拦得住。基本上都是熟人啊!一起抢过馒头吃,一起抢过破庙睡。而且跟大家抢的时候,就没输过。
此时的白塔寺前,井然有序,一个挨一个的拿着碗等粥。佟宝珠盛了三碗后,把勺子递给了小太子。
正轮到跟前的是位老妇人,紧张地说:“太子殿下,给草民多舀点好吗?”
小太子笑:“您把碗拿稳了。”哪里人家拿不稳,是他激动得勺子拿不稳。今日见了这么多新奇的事,还亲手给别人盛饭。心里乐开了花。
旁边那一锅,大阿哥站在板凳上忙得不亦乐乎。曾拿过砍刀的手,拿勺子也一样的有力气。盛了三碗后,握着勺子不丢,非要继续。
葛禄不敢强管,只得由他。
太子懂规矩,盛了三碗后,虽然心中不舍,还是自觉的把勺子递给旁边的官员。后面那个拿碗的小伙子祈求道:“太子殿下,您也给草民盛吧,草民求您了。”
太子用祈求的眼神看到佟宝珠。
小伙子立马说:“贵妃娘娘,草民求您了。您看,前面的人都是太子殿下盛的,轮到草民了不给盛了。”
有一个人求,就有第二个人求。没完没了,那怎么行。
纳兰性德抢在佟宝珠说话之前,拿起了勺子,厚着脸皮道:“本官是御前一等侍卫,京城第一才子纳兰性德。也就是传说中的容若公子。本官来给你盛。”
小伙子心里不乐意,但也不好拒绝。只好低声道:“谢谢纳兰大人。”
后面的人没轮到贵妃娘娘、太子殿下亲手盛的粥,想着能得容若公子盛的粥也不错。
有些人虽然不知道容若公子是谁,京城第一才子这个名头听着也怪响亮。也算没白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反正这趟是为了吃粥。有贵人掌勺,那算是添头白送的好事。
众人都喜气洋洋。
就在这时候,一群破衣烂衫的人,雄纠纠气昂昂的来了。
这些人可不好控制。
纳兰性德最先反应过来,勺子往锅里一扔。转身单膝跪地道:“臣请贵娘娘娘,太子殿下回宫。”
有人立马喊:“不行不行,太子殿下不亲自施粥,站在旁边,让草民多观望一会儿也行。看到太子殿下,草民浑身都是劲。狠不得南下活捉吴三桂那只老贼,拿来给太子殿下玩儿。”
有人喊:“容若公子,你不让太子亲自施粥,你不能走,你得亲自给大伙盛粥。”
葛禄也看到那些乞丐们了,吩咐旁边穿官服的人:“快去把他们都挡住。”接着对大阿哥说,“大阿哥请您移步寺内,在寺里上马车。”这些人一过来,那就是疯抢,场面不好控制。
佟宝珠道:“纳兰大人,您看,是有人带他们来的。他们若是不闹事,也分些粥他们吃。”接着又道,“您在这里施粥吧,本宫带太子和大阿哥回宫。”
康熙十七的腊八节,对于纳兰性德来说,是个极为特别的日子。
后来,他对康熙禀报这半日发生了什么事时,问道:“皇上您知道一锅粥能盛多少碗吗?”
康熙不回答。
他说:“臣估算一锅粥能盛九百碗,臣为了大家都能分到,每人盛了大半碗。一共盛了一千两百多碗。吃到粥的人,不管是乞丐,还是老百姓,人人都感恩万岁爷。说看到太子的模样,就知道大清盛世就要来了。”
康熙道:“按一千碗算,六锅粥就是六千碗。今日去的人最多有三千人。”
纳兰性德:“……”
康熙:“朕不在场都知道,有人去了不止一次。你要是盛满,就不用再给他们盛第二碗。”
纳兰性德:“……”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太累了,一时间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再后来,他又问:“皇上,您知道看到一个人有‘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康熙反问:“诸葛亮再世?”
纳兰性德:“是贵妃娘娘出现在街道上。”
康熙收了笑容:“你的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佟宝珠把大阿哥送到长春宫的时候,是辰时末。
一来一回还不到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的跌宕起伏,比她穿越过来这大半年所经历的事,加起来还要激烈。回到承乾宫,坐在塌上久久的不能平静。
白塔寺她以前是去过的,又叫妙应寺,在京城西区。她以前还去里面拜过佛。用望远镜数过塔顶的小铜钟,究竟是不是三十六个。
跨越三百年,再次靠近白塔寺,慌张得也没仔细聆听铜钟的声音。就连寺院都没进。能进去多好啊!进去拜拜佛,对佛祖说说心里话。问问佛祖,为什么让她来到这里?
佛家有云:所有的果,都是有因;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照这样来说,她来这里,也有因。这个因,究竟是什么呢?
太子回到弘德殿,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静。除了看到很多新奇的事物之外,他最大的收获是,感受到了身上的责任。切身体会到了,他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太子,是万民敬仰的储君,是将来的一国之君。
换下衣服,没有歇息,就坐在书桌前描红练字。
将近中午,康熙下旨,赏了葛禄一棵据说价值万金的珊瑚树,夸赞他对大阿哥教导的好。
下旨让乾清门内东侧的上书房辟出来,供皇子们读书用。皇子们六岁后,可以跟随太子一起学习。并着手广选侍读老师和授课老师。
旨意颁布下去,最高兴的人,要数纳兰性德的阿玛纳兰明珠了。太子两岁就请了江南王氏的王掞教学问,大阿哥将近六周岁了,还没老师呢。
这样以来,在学习方面,大阿哥和太子是一样的。这将意味着,大阿哥和太子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同时也表明了,大阿哥很得皇上的喜欢。
大阿哥在宫外是个什么样子,纳兰明珠清楚的很,他堂侄女惠嫔是个什么性格,他也清楚的很。
于是找了机会跟大阿哥聊天,仔细的寻问了当日的情况,知道了,原来大阿哥是得了贵妃娘娘的教导。
这才意识到,在宫中有贵妃帮衬多么的重要。又制订了新的方案,要把佟佳氏拉到自己这边来。
纳兰明珠能知道的事,康熙不但知道,知道的还比他清楚很多。就连那帮乞丐是被施世纶拦着的事也知道。
但他装着不知。
腊八节这天,康熙赏了很多人,也表扬了很多人。对施世纶一个字没提。也没赏贵妃,甚至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
晚上翻牌子的时候,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今儿是节日,要去贵妃那里。贵妃是后宫之首,以前初一十五没去,就不说了,过节是要去的。否则,朕就彻底坏了规矩。
朕其实是不想去的,只是不想坏规矩。
第49章 准备
康熙对敬事房太监叫了“去”, 缓步到了西暖阁之后,让梁九功去承乾宫传他的口谕,告诉贵妃,今晚他会去承乾宫。
口谕是皇上说什么, 传口谕的奴才, 原话说给听谕者。
原话是说:“朕待会儿去承乾宫。”
佟宝珠琢磨了半天, 也没琢磨出来是什么意思。是找她谈事, 说完就走呢?还是要留宿呢?
若是找她说事, 这么郑重地派人传口谕, 她也要郑重起来。提前备茶,备果点, 把西稍间里熏香,把他坐的位置烘热, 铺上特备的坐垫。
坐垫是块月白色绣祥云纹水绸缎的棉垫。
他之前来承乾宫,大部分都是突然而至,来不及预备。准备了一年多的坐垫,他还没坐过。要是留宿,就不用准备这些了。需要把卧室熏香,把床单被褥换成新的, 还要把洗澡水备足。
容嬷嬷也确定不了康熙是什么意思,建议娘娘按议事准备。这样能彰显出娘娘的矜持和心思单纯,万一万岁爷没留宿的意思,也不至于太尴尬。
她说的很含蓄,用的不是尴尬这个词。
“尴尬”是佟宝珠想的情景。
人家是站上片刻就走, 或是来找你议事, 你却满脑子想睡人家, 甚至连怎么睡都准备好了。
人家说完话, 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自作多情,不是尴尬么。你还是姑娘!
佟宝珠想到皇后这个目标,和自己的计划,最后决定,还是按留宿准备:“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本宫说什么都要把他留下。”
不但把床单被褥换成了粉色,床帐也换成了粉色,熏的是荷花清水香。
清香里带着丝丝微甜。
佟宝珠坐在床沿,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闻!
除了男人不大满意,别的都十分满意。
不不,男人也满意。
如果让她给康熙打分的话,外表可以打九点九分;性格打八分;事业打十分;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打八分;人品打五分。
平均下来是超过八分。
在现代,综合分数七分以上,是经济适用男;八分是优质男。大部分人能找到一个经济适用男结婚,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优质男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她穿越百年,竟然找到了一个优质男,是多么幸运的事啊!可是脑袋就是不听使唤,人品那一栏总是一个大写的零。
好吧,就按零分算,平均下来也有七分了。经济适用男,凑合着通过。
转念又想,自己的审美真是下降了,外表居然给康熙打九点九,要是放到以前,撑死了八分。
还有性格,能得六分就不错了;身体状况和生活习惯这一项,她根本就不了解。
只有事业这十分是实实在在的。放到现代来说,是不用怕破产又没有兄弟争家产的超级大总裁,而且没有父母这两座大山压着。太皇太后偶尔管事,管的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摇不了他大总裁的权威。
可是用这一项高分,去拉动三项低分,拉不起来啊!
何况还有个扑穿地点的人品。
“渣男”两个鲜红的大字,在她脑海里拉着长鸣闪动,潜意识里提醒她,莫要靠近,离他越远越好。
佟宝珠常给患者讲“病魔理论”,大致意思是说,所有的疾病,都是魔鬼,而你的意识是最有力的武器。
你不要怕它,你要相信自己能战胜它,你的意志就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别人是身体里隐藏着魔鬼,她是心里住着一只魔鬼。那只魔鬼总是提醒她,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的,什么样的男人是坏的。
康熙这个后宫中唯一的男人是个大渣男。
不能靠他太近,否则早晚会渣到自己。
佟宝珠多次用她坚强的意志去对抗心里的那只魔鬼,可是稍稍一松懈,她挖空心思构建起的防御系统便会土崩瓦解。
就如现在这样,想好的他是一名金光闪闪的优质男;转眼又恢复成了一只品貌不扬的大渣男。
康·绝世好男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男人·熙从乾清宫出发前,仔细地洗了身体,洗了头发,换了刚熏过香的衣服。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他对伺候洗漱的太监说的是:“朕有点冷,泡个热水浴。”
皇上说冷就是冷,梁九功赶紧请罪,并吩咐人,从明日起,炭火再加旺一些。
男女双方都准备的十分充足,心思也是朝着一处使。
见面拜礼过后,佟宝珠笑盈盈道:“今儿有点冷,皇上要是没旁的事,早些上床歇息吧。臣妾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要留宿。
他要是说今晚不留宿,她就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嘤嘤地乞求。
臣妾什么都准备好了,臣妾都想好了要跟皇上说什么暖心话。皇上说什么也要留下。就是雨露均沾,轮也该轮到臣妾了。何况臣妾是贵妃,每日辛苦管理后宫,皇上要奖赏臣妾。
臣妾不稀罕别的奖赏,臣妾就稀罕皇上,皇上能对臣妾笑一笑,就是最大的奖赏。如果能留宿,就是超大奖赏。
不管啦,臣妾就要奖赏啦,臣妾不会放皇上走的啦。
从以往两个人见面时的情形分析,康熙又不讨厌她,好像还有些喜欢。就是撒娇卖萌,软磨硬泡,今晚也得把他泡到手。
张爱玲说过,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那什么。兴许今晚过后,她心里的魔鬼自动消失了。同时她和这个后宫的主宰者,也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
佟宝珠做的准备非常足,但都没机会使出来。
康熙还担心贵妃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去别处呢。他想好的话是,他就没打算留宿,但贵妃这么说,朕今晚偏要留下来。朕就喜欢跟人唱反调。
听到佟宝珠让上床的话,他赶紧说:“好,朕正困。”又解释,“方才朕困的撑不住,在那边沐浴醒了神。朕不用再洗,先去睡了。贵妃也早些歇息。”
佟宝珠乖巧地笑道:“臣妾也沐浴过了。”想了想,神情里又加了些羞涩,“臣妾侍候皇上宽衣。”说话的时候,向康熙靠近,手放到了他的腰间。
不可能在这里宽衣的。
她这是表达她迫不及待的心思,以及想同他亲昵。做正事之前,先酝酿感情,接下来就可以行云流水般地进入主题。
东次间里的两名宫女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外。
康熙顺势把贵妃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低笑道:“听说在白塔寺前,贵妃吓得花容失色,是吗?”
佟宝珠屏着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康熙把她搂紧了一些,亲了亲她了脸颊,凑在她耳边,语带双关道:“贵妃不要怕,朕提前安排好的,不会有事。”
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温热的气息扑着她的耳朵,佟宝珠疑心,他的口水沾到自己耳朵上了,瞬间觉得整个耳朵都是黏乎乎。
她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的魔鬼在作祟,可就是战胜不了。
只好轻推着康熙道:“臣妾帮皇上宽衣。”
“不用,我自己来。”还想安慰她一番再上床呢。算了,还是先上床,什么话不能在床上说。坦诚相见,彼此之间没有阻隔的时候,说话更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