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的行李箱很大,这会儿箱子被温温推着,她只用管好婴儿车。
周礼扫了一眼,开口:“我吃完就回来,你们可以在机场里面找个地方吃。”
姜慧摆手:“还是一起吧,里面是乌烟瘴气的。”
但外面却是狂风暴雨,并不比里面太平。
机场大多建在郊区,这家机场建于七十年代,如今位置相对靠近市区。
周礼查到距离这最近的住宿餐饮,步行过去只需要五六分钟。
天气太恶劣,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车,他要是一个人,这点路直接就走过去了。
但他不会为了两个陌生人而改变自己的行动。
周礼不道他么时候看起来这么让人信任,又这么好说话了,姜慧即使带着孩子,顶着电闪雷鸣要跟着他。
他从来没扮过雷锋。
三人都带了伞,周礼撑开走进雨幕,走了几步感觉后面没动静,他又回。
后面两人磨磨蹭蹭,大的那个扶着婴儿车在说话,小的那个歪着脑袋,在尝试用脖子卡住雨伞,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马尾辫经岌岌可危。
周礼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回小的面前,抽走了那只大号行李箱。
他撩起眼皮看去一眼,小的抿一个浅浅的笑,语气轻松地说:“谢谢!”
周礼没吭声,推着箱子默默在前面带路。
冒着狂风大雨,六分钟后三人走进一间饭店。
饭店里竟然坐着不少人,有部分大概是进来躲雨,上身上湿了不少。
周礼挑了一张靠窗的位子,点完菜,他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去柜台买了包烟和打火机,找到卫生间,进去点燃一支。
他不在机场吃饭,主要是为了来抽支烟。
周礼记得他一次碰香烟,拿的是周卿河的。周卿河嗜烟是在离婚之后,家中少了一个女人,但多了源源不断的烟。
他长难看的小胡子后尝试着抽了一支,一口就让他呛半天,二口没尝滋味。
周礼抽了一会儿,拿口袋里的手机,翻看先前在机场时经看过一遍的短信。
短信是他母亲发来的,问他为么手机关机,去了哪里,钱够不够用,让他老实回去等开学,从到尾没提其他的话。
周礼对着水池弹了弹烟灰,抬眸看向镜子。
饭店里的镜子没擦干净,表面一层脏,照得人模模糊糊失了真。
他看着络腮胡的自己,多少有几分陌生。
一支烟抽完,菜经上了两道,周礼回到座位,没见到姜慧,只看见小的那个正向后拢着长发,准备重新扎马尾。
她发浓密却细软,总有几绺滑落颊边。
大宝被放在座椅里面,安安静静玩着他的小飞机。温温把发圈绕了几下,一边解释:“姜阿姨去卫生间了,让我们先吃。”
说着,她耸了一下鼻子,朝他看了一眼。
耸鼻子的动作很小,但周礼还是捕捉到了。
他提起茶壶倒了杯茶,问道:“怎么了?”
温温放下手,摇了摇,不再软塌塌的马尾跟着‘荡’秋千。
周礼喝了一口茶,杯口抵在唇边说:“你很喜欢有话憋着?”
温温愣了下,然后说:“不是……我只是闻到了一点烟味。”
“我刚去抽了根烟。”
“哦。”
桌上摆着两只筷子盒,一只盒里装着一次‘性’筷子,一只盒里装着普通的合金筷子,任由顾客自己选择。
周礼伸手去拿合金筷子,对面的人恰好伸手,两人指尖一碰。
温温把手缩了回去,周礼抽一双,她才再伸手去拿。
两人都往杯子里倒了热茶,把筷子烫了一遍后开始吃饭。
周礼在生活中有点小洁癖,他喜欢干净整洁的环境,吃的方面,能选自然尽量选干净的。
一次‘性’筷子比这无数人使用过的合金筷子要干净,但他非常不喜欢一次‘性’筷子的细小和轻薄,所以选筷子是个例外,他挑让自己舒服的。
这还是他一次碰到跟他做同样选择的人,只不过不道对方又是么原因。
温温的手机在“滴滴”响,是qq的声音。她没管qq,先她母亲打了一通电话,汇报现在的情况。
“所以今天回不来了,具情况我待会儿再问问。”
“你们别担心,我没。”
“我现在在吃饭,晚上住宿机场这边会安排,回去的问题机场当然会解决,可能赶不上开学。”
周礼吃着菜,到这,他瞟了眼对面。
这小的又编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手机没电了,她从包里翻电板。
智能手机还没完全普及,她用的是普通机型,电板换好,qq又滴滴响了两声,她依旧没管。
“叔叔,这附近是不是有宾馆?”温温打。
周礼淡定地扒了一口饭,回她:“有,你想住这儿?”
“嗯……你不住这里吗?”温温问。
“住这儿。”
“你不道哪家便宜点?”
“你预算多少?”
“一百左右?”
周礼拿手机,点开网页,让她自己看。
温温看了看整一片全是屏幕的手机,又看了看他。周礼顿了一下,然后做示范划两划。
温温点:“哦,道了。”
周礼问她:“有吗?”
“有是有……但是好像离这边比较远。”温温说,“这个价格和房间要怎么看?”
缺乏独立社会经验的准初三小朋友,现在外跟着“大人”,充满了求欲。
周礼跟她说了半天话,嗓子渐渐适应了,顺手了她一遍手机‘操’作。
温温一边研究酒店,一边吃饭,还一边喂大宝吃鸡蛋羹。
大宝吃东西的时候倒很乖巧,虽然眼睛不会看人,依旧玩着自己的,但他会乖乖张嘴。
温温喂得不熟练,但动作很小心,喂完一勺,会刮一下大宝嘴边,注意到口水会流下来,她又打开两张纸巾,塞进大宝领口,接着继续刷周礼的手机。
qq又响了一声,周礼问她:“不回个信息?”
温温低刷着酒店网页说:“不用回,都是说些开学的。”
周礼问道:“你哪天开学?”
温温回答:“九月一号。”
周礼挑眉:“你跟你家人说赶不上开学?”
温温顿了一下,说道:“机场那边不是说,最快要三天后才能改签吗?三天后经开学了。”
“不是还有火车?”
“你说不一定能买到票吧。”
“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明天再看。”
“……”
“再不济还有大巴。”
“……大巴要坐更久。”
周礼总算看来了。
他扯了下嘴角,突然心血来‘潮’,诱拐小朋友:“想不想逃学?”
小朋友一愣。
外面的狂风骤雨把他们边上的窗户当鼓砸,密集的鼓声咚咚咚,砸的人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
诊室里无声的电视节目还在继续,墙上时针默默行走,周礼掌心下的小手忽然动了动。
他捏着才吃一半的三明治,看向身边躺椅。
林温侧着脸,眼皮微颤,像要醒来。
.
第32章 “我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周礼动不动, 三明治也不吃了。他等着林温睁眼,又想着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也挺好。
半晌 ,林温眼皮逐渐安静。
周礼轻拍两下的手背, 靠回椅枕。他吃两口三明治, 侧头看眼。
林温呼吸清浅, 睡相文静, 周礼总觉得天生自带催眠技能, 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懒散了下来。
最后口三明治吃完, 周礼搭着林温的手准备再次入睡, 忽感觉到手机的嗡嗡震动。
他掀开角‘毛’毯,没看林温椅子上有手机。
周礼靠过去, 又掀开林温另侧。果手机就卡在椅子缝隙,还在不停地震。
周礼不想把人吵醒,他手机取出, 直起身时他的呼吸与另抹清浅的呼吸交汇, 隔着指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
林温还是被震动吵醒了, 意识半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九年前的那男人, 身形消瘦,穿着破洞牛仔裤,络腮胡看不出真容, 形象老气又邋遢。
最重要的是,他整人犹槁木死灰。
而现在这人,外形出众,气场强大, 与当年截不同。
唯能让辨认出来的相似之处,大约只有这双既往的沉静眼眸。
林温终于面前的人,和遥远记忆中的那“成年男人”重叠在了起。
林温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周礼离近,刚要动作,周礼忽横过手机,抵住了的鼻子和嘴。
口鼻感受到了嗡嗡的震动,林温懵了懵。
周礼顺手把闹铃关了,手机撂到林温身上,靠坐回自己椅子,他神态自地说:“还为你有电话,你怎么喜欢大半夜开闹钟?”
林温隔着‘毛’毯接住手机,嘴唇被震得有点麻,咬了下唇才说:“我怕你输‘液’输完了不知道。”
林温这才想起来,仰头看向点滴瓶,点滴还剩些,快输完了。
周礼也瞟了眼,道:“差不多了,叫护士吧。”
“嗯。”林温掀开‘毛’毯起身,丝凉意袭来。
睡过觉,身上暖了,连冷冰冰的手也变热了。林温把护士找来,不会儿两人就走出了医院大楼。
“你能开车吗?不能的话叫代驾。”林温说。
周礼还没完全恢复,但不至于连车都开不了,“放,不会让你出事。”他说。
从医院到酒店,路上林温只字不提的记忆。
周礼清楚,还要跟他划清界限,自不会更多的羁绊牵扯进来,他看了看,也没动开口。
反不提不代表不存在,装聋作哑也不管用。
回到酒店,林温洗漱后上床,时半刻睡不着。
回忆突像‘潮’水,控制不住它的涌动。林温拿起手机刷微博,刷了会儿走神,不知怎么,就搜索起了“周卿河”的信息。
周卿河的知名度高,那事生后当年上过新闻,新闻不少,只有文字没有视频。
林温想着事,临近三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几小时天亮,又自醒了。
前天走路多,早上林温起床后左脚感到了不适。
‘揉’捏了会儿,下楼吃完早餐,先去看望郑老。
郑老今天哪都去不成,被丈夫勒令只能待在房间休息。
老先生在酒店房办公,老觉得无聊,好拉着林温作陪。
“听说昨晚那红头的男孩子是你的同?”老问。
林温说:“是的,他是我初中同。”
“你们平常有联络吗?”
林温摇头:“初中毕业后就没联络了。”
“哦。”老道,“那男孩子挺有意思的。”
林温其实也没想到张力威醉成这样还能助人为乐。
老问完话,掀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了文档,开始输入文字。
林温为老要工作,不想打扰对方,起身告辞。
老摆手拦住:“别急着走,你再跟我说说那男孩子的事。”
林温被难住,对张力威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成绩不好,有些调皮,老挨批评,但也没闯过么祸。
林温挑着相对较好的方面说。
老边听边记,林温不由好奇,但始终没把视线移到老的电脑上。
老倒是自己动把电脑屏幕转向了,说道:“你看,我有没有写错?”
林温看向屏幕。
文档右边是几段描述张力威的文字,左边是串目录,很奇怪,目录全是人名。
林温看完文字,摇头说:“没有写错。”
“我最近时常写着写着,就忘记该写么了。”老毫不避讳地说,“我生怕把人都忘记了,所我才身边的人都记录下来。”
老身边人按照重要‘性’排序,逐记录在电脑上。
排在首位的两人是的父母,第二位是郑老先生,第三位到第六位是老的兄弟姐妹。
老含笑道;“我跟我先生无儿无女,最初记这,要记第三位的时候,我问我先生是否有遗憾。我年轻时坚定的不想生育,这观念在当年算离经叛道,我父母跟公婆都不解,更不赞成,我先生谎称是他身体有问题,这才让几位长辈放过了我。”
林温是很好的倾听者,安静又耐,老难得有倾诉欲,拉着回忆往昔。
说完先生,老又挑了几人往下说,林温越听越诧异。
“那这……不是您的仇吗?”
“是啊,”老道,“仇也是重要的人,自要记上名字。”
“……您连不好的回忆也要记住?”
老笑起来:“人这生哪有全做好事,全碰到好人的?我是没过这样的圣人,也没到过这样幸运的人。愉快和不愉快,都是我经历过的人生啊。”
林温慢慢点着头,又注意到的名字排在张力威上面,老指着目录道:“你要是多跟我相处,我就能把你的名字提上去了。”
林温笑了笑。
老又道:“你看,礼仔就排在前面。”
周礼的名字竟排在十几位,林温问:“他跟您这么熟?”
“他的外婆是我的朋友,他的母亲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老说到这里,笑容微敛,似叹非叹道,“人生真的是在做选择题,有人有幸选对,有人不幸选错,题目定‘逼’着你做,重考的机会却吝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