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渡一脸淡定的表情,显然已经知道叶斯钧要追她这件事。
她自然是拒绝,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径直上楼。
一连两周周末都是如此。
他像是极具耐心的猎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诱捕她的时刻。
成素对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不爽,打电话跟许馨馨说了这件事,许馨馨说:“但是……你还是喜欢他的,是吧小白?”
“是又怎么样。”成素闷声,“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轻而易举地放弃我?”
已经在他那里受了两次伤,第三次再凑上去,她不是傻吗?
她又忽然想起来,问:“对了,骨科是什么意思啊?叶斯钧那天说要带我体验一下骨科。”
那头似乎是在喝水,“噗”地一声像被呛到。
许馨馨激动道:“这不就是表白吗?骨科就是兄妹恋啊!”
成素:“……”
“这算哪门子表白。”
成素不开心了。
他要真喜欢她,怎么表白都不肯好好表,说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她都听不懂的词汇。
这时时越正打来电话。
知道她跟陈嘉业分手的事后,他就每隔两天都打电话安慰,今天又说起了再给她介绍别人。
成素上周拒绝过,但今天心底好像有什么在作祟似的,就答应了。
时越正效率很高,很快就推了一个人过来,是投行经理宋勉,家世学历长相都没得挑。
成素加上他微信,聊了几句,约了下周六中午见面。
一周眨眼便过去。
周六成素起来时叶斯钧果然已经在楼下。
她洗漱下楼,叶斯钧含笑冲她招手:“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拿破仑蛋糕,过来吃一点儿。”
成素心中一揪,冷淡道:“不了,我要出门。”
叶斯钧抬眸,声音温和:“去哪儿?我可以送——”
声音被她打断:“去相亲。”
叶斯钧停在半空的手顿住。
时渡也很惊讶:“你要去相亲?谁给你介绍的?咱爸?”
成素:“嗯,是个投行经理,聊得还行。”
时渡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叶斯钧,不好插手。
叶斯钧面色沉静,甚至还笑了一下:“好啊,我亲自送你去。”
时渡:“……”
一路上,车里空气像是结了冰。
叶斯钧脸色沉如铁,一言不发,几乎将车速飚到一百八十迈。
窗外风景一一飞驰向后。
成素有点害怕地看他一眼,牢牢抓着安全带。
车速立刻缓下来,恢复如常。
在约会的商场门口,叶斯钧踩下刹车,没看她。
成素抿唇,解开安全带,说了句“谢谢”,下车走进商场。
宋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庞清瘦,看上去一脸精明。
他像是一眼就喜欢上成素,吃饭时对她格外热情。
一顿饭吃完,宋勉又邀她看电影,请她千万赏脸,说是已经买好了票。
成素怕叶斯钧又在家里等他,她太早回去可能会被误以为相亲不顺利,于是便答应。
看完电影,宋勉又要请她吃晚饭,她借口有事拒绝,宋勉于是说:“那下次再约,要我送你回家么?”
两人住的地方一西一东,实在是不顺路,成素怕太麻烦他,便婉拒:“谢谢,不用了。”
宋勉微笑道:“那我帮你叫车。”
外头是阴天,有轻微的风吹过,一片潮湿的气息。
成素一抬眼便看到叶斯钧。
他斜斜地倚在路旁一颗大榕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两颊都陷进去。
成素脚步一顿。
他竟然还在这里,难道等了她一下午吗?
他似有所感,掀起眼皮往过扫了眼,目光无波无澜,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平静却让人害怕。
两秒后,他掐灭烟,抬步向她走过来。
浓烈的烟草味儿也袭来。
成素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甚至比初次见他更浓烈。
宋勉打量叶斯钧一眼,笑问:“认识啊?”
看架势,像前男友之类的。
成素“嗯”一声,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是我哥。”
叶斯钧霍然一震。
想起以前无数次他在别人面前说把她当妹妹的瞬间。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宋勉立刻道:“那我也得跟着喊声哥不是,哥,你好,我是宋勉。”
他伸出手。
等了几秒,叶斯钧跟他握了下手,平静道:“你好,那我先接小白回去了。”
宋勉微笑看着成素:“好,到家告诉我一声。”
叶斯钧眼眸微沉。
两人走到停车场,叶斯钧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就那么看着她。
成素硬着头皮上车。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绕过车头坐上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扔到中央扶手盒。
烟盒盖子震开,露出里头仅剩的两支烟。
一盒二十支,他一下午抽了十八支。
叶斯钧问:“相的开心么?”
成素垂眸,系好安全带:“还行。”
他嘴角下沉,发动车子。
天气阴恻恻的,远处的青灰色薄云烟雾一般缭绕在半空。
这会儿正是堵车高峰,车子行进十分缓慢,半晌才开过一个红灯,简直是煎熬。
成素还是没忍住问:“你下午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叶斯钧:“嗯。”
“那你……怎么没走?”
“你在那儿,让我去哪儿?”他看她。
成素指尖轻轻一颤,没再说话。
终于熬到家门口。
下车时,叶斯钧握住成素手腕:“小白。”
成素呼吸一滞。
他说:“我下周还会来。”
成素心中微酸,低声说:“不用。”
他沉声:“下周见。”
两人关系突然变成一场竞赛似,好像在比拼谁比谁更执着。
成素不喜欢叶斯钧送她去跟别人相亲时的模样,脸色阴沉,浑身戾气,仿佛立刻能跟人打起来。
她也不喜欢宋勉,他似乎是个很自我的人,微信上发来很多他的过往辉煌履历和奖项,想引她夸他。
成素于是决定周末回请宋勉一顿饭,顺便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怕叶斯钧再要送她,她特意约了晚饭的时间,想等叶斯钧下午六点多走了再过去,谁知叶斯钧一直到六点半都还倚在沙发上,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成素只好硬着头皮出门。
叶斯钧起身拦住她。
“这么晚去哪儿?”
“我约了人。”成素握紧手提包,“我不用你送,司机会送我过去。”
他手臂横在她身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穿着黑色T恤,肌肉线条清晰,靠内侧的部分有道浅浅的白色疤痕。
成素心中微痛,说:“我要迟到了。”
叶斯钧看她一会儿,缓缓放下手臂。
成素跟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
门被关上。
时渡往过看一眼:“你们俩这是演偶像剧呢?”
叶斯钧垂眸,哑声:“我倒希望是偶像剧,起码结局是好的。”
他转身出门,“我去追她。”
晚餐在一个湘菜馆,二层,两人靠窗坐着。
没多久天上便乌云密布,还刮起了风。
宋勉笑说:“我最烦下雨,又要堵车。”
成素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往外看一眼。
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黑,手里捏着一支烟抽了口,分外落寞。
成素心一紧——他居然跟过来了。
大风吹乱他头发,吹得他衣服都鼓起来,豆大的雨点也开始吧嗒吧嗒往下落。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颗咬定青山不放手的松树。
远处响了声闷雷,倾盆大雨瞬间浇下。
几秒钟他全身都被浇透了,连同手上的烟也被浇灭,衣服尽数贴在身上。
周围全是乱跑躲雨的行人,只有他站在原地。
成素再没心思吃饭,跟宋勉道歉:“很抱歉,我觉得我们还是比较适合当朋友,这顿饭我来请,我有事,就先走了。”
她拎着包跑下楼,走出去。
隔着雨帘,叶斯钧一眼看见她。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风太大,把她裙子都吹得有些散了。
她俯身把裙摆下方打了个结,然后抬头,就那么看着他。
他站在斜斜的雨线中,似是很清淡地笑了下。
成素心一紧,按耐住跑过去的冲动,跟门口避雨的人借了把伞,撑开往过走。
她刚迈了一步,叶斯钧便扔了手里的烟朝她走过来。
雨势太大,地面都蓄了一小层水,溪流似的,地上还有点滑。
成素走的有点慢,再抬头看时,叶斯钧已经到了她眼前,却仍旧淋着雨,没进伞下。
她举高伞朝他走了一步,挡在他头顶。
“你这是干什么?”
雨水顺着他头发往下流到他脖子,钻进他T恤领口里。
他低声问:“气消了没?”
成素抿唇,有点别扭地说:“我没跟你生气。”
叶斯钧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她偏头:“别站这儿啊,我肩膀都湿透——”
她顿住。
叶斯钧接过伞,将大半伞面倾斜到她身上,自己半个身体站在雨里。
他虚护在她腰间,带着她走到商场门口:“等我一下,车里有伞,我去拿。”
成素沉默几秒,点了下头。
叶斯钧转身,背影消失在雨帘里。
等再回来时,他手里拿了把透明的雨伞。
成素把借来的伞还回去道了声谢,就察觉到手腕被叶斯钧握住。
他手掌心湿漉漉的,贴在她腕间肌肤上。
成素挣了下,没挣脱。
宋勉这时也恰好走到商场门口,一脸惊愕地看着两人,显然很快也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叶斯钧眼神都没给他,看着成素:“去车里说话?”
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俩身上,的确不好再在这儿待着。
成素点头。
叶斯钧伸手撑开雨伞,护着她往停车场方向去。
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雨水砸在伞面上,像豆子在鼓面上敲击,发出闷响。
脚下雨水冒泡,溅起水花。
成素始终低着头,却能感受到他把伞面都倾斜到她这边。
进了车里,密闭的空间立刻被潮湿的空气和烟味儿弥漫。
叶斯钧抽了一叠纸巾,去擦身上的水珠。
成素问:“你干嘛站在那儿淋雨?”
叶斯钧手上动作没停,缓缓道:“没故意淋雨,就是不想走。”
他重复一句,“雨来了也不想走。”
成素双手微微蜷缩起来。
他把湿透的纸扔到车载垃圾桶里:“你赶不走我了,小白。”
他声音平静,“你要是还想相亲,我就每天亲自送你去,你们约会,我就在外头等着,等你们结束,我再亲自接你回来。”
他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到你身边来。”
“……”
成素不觉一震。
他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表决心。
等了几秒,成素问:“那我要是说,我不想让你干扰我呢?”
叶斯钧转头看向她,眼眸幽深:“可惜你没有第四颗糖了。”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我也绝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雨渐渐小了,叶斯钧发动车子,送她回家。
成素心里乱的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理智明明不停地跟自己说离他远一点,但心里的苦却好像不受控似的带了几丝甜味儿。
到了家门口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叶斯钧帮成素拉开副驾驶的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湿衣服还贴在身上。
夜风吹过,一股凉意。
成素怕他感冒,还是说:“要不你进来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叶斯钧面色柔和下来:“好啊。”
成素转身进门,让阿姨帮忙煮点姜枣茶,又跟坐在沙发上的时渡说:“哥,你拿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二哥……你朋友淋雨了。”
时渡觉得她这称呼好笑,浑不在意道:“一个大男人怕这点儿雨?”
成素:“哥——”
时渡看她一眼:“知道了。”
成素先行上楼冲个澡换衣服,她下来时叶斯钧正在喝姜枣茶。
他穿着时渡的白色T恤,头发也吹干了,莫名有种清爽感。
看她下楼,他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成素特意跟他离很远,挨着时渡坐下,语气不大好:“你喝完就走吧,很晚了。”
叶斯钧好脾气地笑一下,把那杯姜枣茶隔着时渡推给她:“好,你喝完我就走。”
成素抿唇,拿起茶杯喝了口。
大约十点半,叶斯钧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