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禾也没时间陪她闲逛,称完就问她怎么拿。
翠姑把手一甩,她才不直接拿东西呢,那多掉份儿呢。她笑道:“能麻烦你们小哥帮忙送一下吗?”
很多铺子会帮忙送货,但是也有距离限制,比如同一条街上,或者并不太远。翠羽楼在城西北的平湖边上,那可有点距离。
聂青禾笑道:“翠姑娘,您看我这里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人能送。要不您找个脚夫?”
这街上有轿行、车行,他们也养了一些脚夫,可以帮人挑货、送东西。就这么三个瓷瓶,送到家也用不了十文钱。
翠姑知道聂青禾是不会派人给自己送了,也只得答应,聂青禾便让小伙计去街上喊脚夫给翠姑帮忙。
脚夫提着藤编小箱子来的,箱子里面分四个格子,直接把三个瓶子放进去,提着就走,还不会碰碎。
聂青禾送翠姑到门口。
翠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朝着聂青禾嫣然一笑,“聂姑娘,你是个好人。”
聂青禾不解,这从何说起,她笑道:“我是个生意人。”赚你钱呢。
翠姑又道:“反正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要告诉你个秘密,”她又走回来,拉着聂青禾往边上靠靠,小声道:“聂姑娘,我昨儿听见有人暗中商量要对付你们。”
聂青禾眉梢微挑,“多谢翠姑娘,可知是何人想对付我们?”
翠姑摇头:“那就不知道,我只是听见一个姐妹儿说,八成是有人花钱请她出面。不过你放心,她没我漂亮呢,唱曲跳舞也一般,平时最多的是给我们梳头打扮啥的。”
聂青禾跟她道谢,说以后有新品出来,送给翠姑试用。
翠姑登时就笑得花枝乱颤,捂着嘴乐颠颠地走了。
聂青禾站在铺子门口四下里看了看,谁会想要对付他们呢?花想容?黄记?还是其他同行插戴婆?难不成是温娘子那里?她立刻就把温娘子剔除了,虽然没见过,但是听一些客人的意思温娘子是个很清高傲气的人,断然不会用下作手段。
虽然翠姑没说是谁,但是聂青禾已经心中有数,并不害怕。
对方找这样一个姑娘,能怎么对付她?柳记是肯定不要的,那可能是有人让她和自己打擂台,想比过自己?不过看她给翠姑今日梳头打扮的样子,也没有多厉害,至少比不过自己的。
且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还怕不成?
这就是背靠大树的好处,若是自己做小生意,势单力薄的,难免就被人给碾死了。
她刚要转身回铺子,就听见马蹄声传来,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竟然看到了救命恩人!
俊秀挺拔的少年着一身白衣,正策马而来,风吹动他纤薄的衣摆,如流云飘飞。
真是个英俊帅气的小哥哥!聂青禾朝他摆手打招呼,“恩公,出城啊?”
马上的清俊少年却径直策马朝她过来,到了跟前他勒住马缰,长腿一抬,侧身利索地跃下马背。
聂青禾原本以为他是要骑马出城,不曾想他竟然停在自己跟前,难免有点激动,眼睛都亮起来。
不怪她心情激动,她对小哥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情--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人。毕竟刚穿来就差点被泥水呛死,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不客气地说她对小哥哥的感激之情,还早于聂母这些家人呢。
贺驭对上她那双清澈水润的大眼睛,感觉里面满满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见到自己,她这么开心?
他微微颔首,淡淡道:“在下贺驭。”
聂青禾大眼弯弯的,越发清亮,“恭贺的贺,yu是金玉的钰?还是李煜的煜?”
贺驭原本可没准备给她讲自己的名字,毕竟一般人听见姓氏就会主动称呼贺公子或者贺少爷,并不会再问是哪个字,尤其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没几个识字的。她这样问代表她识字?这引起了贺驭的好奇。
看她……他浓密的眼睫轻颤,便从头到脚给她打量一遍,穿着这样粗糙的衣裙,能识字?
聂青禾很期待地看着他,她对美人总是格外有耐心的,就是小哥哥神情冷峻,看起来不太喜欢说话?
她刚想说恩人不想说不用勉强,就听见头上传来清冷动听的声音,“驾驭的驭。”
聂青禾很配合地哇喔一声,“恩公的名字实在是霸气,起得真好!有气魄!有意境!”聂青禾这一刻红花附体,彩虹屁随便吹。
贺驭又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问道:“当真?”
聂青禾很坚定地点头,“当然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这个以后,恩公那冷峻的小脸似乎柔和了两分,眼神都于清冷中透着两分温柔,真是怪可爱的呢。
她当然不知道,贺驭这名字是他在八岁的时候自己起的,原本他爹给他起的名字他嫌弃太土,难听!
聂青禾又问恩公来做甚,是想买首饰吗?她可以帮忙推荐的,可以给折扣哟。
贺驭拿出一块一两半的银子,“赎玉佩。”
赎玉佩,什么玉佩,他什么时候给她玉佩了?哦,是洛娘子的。他和洛娘子有关系?
聂青禾请他进铺子稍等,她去给拿玉佩,又好奇他和洛娘子的关系,应该不是夫妻,不同姓应该也不是姐弟。她脑子里一堆问题,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一个问题也不会贸然问出口的。
她亲自拿了玉佩交给贺驭,见他掌心铺着一块雪白的帕子,可能不想和她有肢体接触?
这是有洁癖还是……她尊重对方的习惯,便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放在他掌心。恰在此时,一道朗朗的声音传来,“贺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聂青禾被惊得手一沉,食指在放下玉佩的时候不小心挠过他的掌心。
就……看起来像故意挑逗。
贺驭长睫垂下来,收拢五指把玉佩包在里面,被她挠过的地方有些痒,意外地并不让他讨厌。
他转身看向柳大掌柜,淡声道:“你认识我?”
柳大掌柜快步进来,朝着贺驭作揖,“前两天您在铺子前救了我们林掌柜和聂姑娘,我们东家不胜感激,特意跟人打听您的消息,好让我们登门拜谢呢。”
这时候林掌柜也出来道谢,两人万分热情,神态又恭敬至极。
贺驭看他们郑重其事的样子怕是想拉着他长篇大论,说不定还会留他吃饭,顿觉头大。他立刻抿着唇角淡声道:“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更不必登门道谢,在下借住友人家里,不便待客。贺某还有事,告辞!”
他毫不拖泥带水,拱拱手转身就大步出了铺子,随手一扯把马缰绳从拴马桩上扯下来,利索地翻身上马,眨眼就跑远了。
那架势分明就是怕人纠缠。
聂青禾: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你是怕人家吃了你吗?还是社恐啊?她感觉贺驭真的可能有点社恐症状。
单说贺驭骑马回到宅子里,到家将马缰绳直接往马鞍上一搭,它自会去找马夫服侍。他则敲敲墙上的木板门,“玉佩!”
屋里传来洛娘子的声音,“我正泡绿豆准备做解暑绿豆糕,明天你帮我给聂姑娘送一份去表示谢意。”
贺驭:“洛秋彤,我不是你家跑腿儿的。让阿大去送。”
洛娘子:“贺驭,我是你师姐,是你表姐,还是你娘最喜欢的侄女!我男人还被你使唤出去了!”洛娘子的声音听起来颇怨念。
贺驭沉默了。
洛娘子以为他妥协了,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进我的房间?小时候是谁跟我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还说让我给当亲姐姐的?”小时候有多活泼可爱讨人喜欢,长大就有多冰冷无情烦人精!
贺驭:“……”
他把玉佩挂在门框上,淡淡道:“我的意思,你不如直接街上买,万一给人吃坏了。”
他转身走了,听着身后洛娘子叫他烦人精也只是勾了勾唇角。
第40章 换头术--美妆的奥义在于给人自信,让普通变得美丽。
等贺驭走后聂青禾就去找柳大掌柜打听他的消息。
柳掌柜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她,“青禾啊,贺公子是京城来的贵人,不是咱一般人能打听的。”
他之所以能打听到,还是因为对方的人听说有人打听自家主子主动告知他的,还让他不要再瞎打听,他们家公子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被人窥探,曾经有人瞎打听被他一脚踹进臭水沟里。
他更怕聂青禾小姑娘家家的会被贺驭那高贵的气质、俊美的容貌给迷惑住,到时候只怕比跟宋家还要心碎呢,所以得提早叮嘱一下。
聂青禾笑道:“大掌柜您放心,我单纯就是感激他。既然人家贺公子救人不求回报,那咱自不必去打扰人家。”
其实她一看就知道贺驭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那些街面上混着的富家纨绔子弟,他清冷矜贵,不苟言笑,眼神锋利却没有侵/略性,都说明他的良好教养。
那自然是高门大族靠着底蕴才能浸润出来的良好气质了。她只是感激救命之恩,又不是相亲,自然瞎打听。
柳掌柜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咱们把感激放在心里,日行善事就当回报了。”
他又跟聂青禾说孙婆子的事儿,查得有点眉目了,这两天估计就能查清楚,他还要亲自去安排一下。
他必须抓住对方的把柄,给点颜色瞧瞧,让对方再也不敢来铺子里捣乱!
聂青禾给他加油打气,目送大掌柜走了,然后回去自己工作间继续教珍珠梳妆打扮。
她之前教了珍珠洗脸洗头的要领,今儿主教梳头盘发,从一个发型讲起顺便就把一些梳头的规律讲给她听。至于修眉化妆,这个可以先了解,然后慢慢学。毕竟修眉看似简单省力,可要想修好却没那么容易,毕竟现在的工具只有光秃秃的刀片,用不好不但可能会划伤肌肤,大概率也会把眉毛修坏掉。
珍珠自己是女孩子,也给三少爷还有小姐梳过头,所以会梳几个常见的发型。
在梳头这块,她进步挺快的,而且手巧动作利索又力道适中,不会扯痛客人的头皮。
客人少的时候,她给聂青禾梳了一个双垂鬟髻。
这个发型适合少女,也是丫鬟们的常用发型,先扎出左右两个马尾。如果头发多,就把每个马尾分成两部分,可以编成发辫也可以直接扭一扭弯出一个发鬟,然后把发尾固定回底部。如果碎头发多,就用发绳绑几道,灵活多变,非常实用。
像这种发型,已婚妇人是不会梳的。
这时候未婚少女的发型鲜明的特点就是前面有刘海,后面可以散发披下来,也可以都梳上去。如果梳上去那基本都是双髻,不会单独一个发髻。而已婚妇人的特点就是不再梳刘海,后面也绝对不会再披发,也不会再梳双丫髻,就是要把所有头发都盘上去。
秉持这个原则,那么很多发型都可以互通,可以改变,也可以创新,只要好看、牢固即可。
好看是共同的追求,而牢固也不可忽略,就算那些看似摇摇欲坠、松垮慵懒的发型,也不是真的随时散架,而是有设计的慵懒,就像现代说的发型设计就是看起来很自然、随性,其实每一丝随意的发丝都是不随意的摆拍。
珍珠听得认真,学得也认真,给聂青禾梳完头,还给她套上合适的发网,发网上缀着小巧的珍珠花朵。
“聂姑娘,你真美!”珍珠自己都看呆了。
聂青禾扑哧一笑,“你头发梳得美。”
来顺几个小伙计都过来参观珍珠给聂青禾梳的头,纷纷夸个不住,头发梳得好,人更美。
他们在这里说,来买首饰的妇人们少不得也要参观一下。
看聂青禾虽然穿着粗布衣裙,却容貌清丽,气质清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着实漂亮。
她头上戴着的珍珠发网立刻吸引了她们的兴致,纷纷说买回去给家里女孩子戴着玩儿。
这珍珠发饰是聂青禾让后院学徒加工的。
普通的发网不值钱,但是有了附加值那可就不一样了。
聂青禾立刻全方位给她们展示这个珍珠发网,让她们近距离看看。
小姑娘发量多,发丝乌黑泛着光泽跟黑缎子一样,着实让人喜爱。
好几个妇人当场就预订了。
聂青禾:“娘子们家里若是有珍珠的,也可以拿来加工,只需要出个加工费。”
“那我家里有一匣子,我回去拿些来做两个。”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欢喜地转身回去拿珍珠了。
另外几个妇人眼角抽了抽,你拿就拿,说什么还有一匣子,谁知道真假啊。
加工珍珠发网这事儿聂青禾交给来顺,让他和做首饰的学徒们沟通。
快到晌午热浪滚滚,蝉鸣阵阵,外面依然热气蒸腾,树叶都打卷了,肉眼可见的泼在门前石板上的水慢慢地蒸发变干了。
珍珠拿帕子一边擦脸,一边职业习惯拿团扇给聂青禾扇风,“这才五月,还没进六月呢,怎么就这么热。”
聂青禾正在用小磨刀石磨她那些刮眉的刀片。
刀片虽然锋利,可用起来很快就会钝掉,得时常磨着。磨刀片还讲究角度和力道,需要技巧,有人磨刀越磨越钝,俗称磨哑巴了。
珍珠感慨道:“聂姑娘,你可真厉害,没有你不会的。”
聂青禾随口道:“那可太多了。”
两人说笑几句,比前两天更亲近随意几分,珍珠不再那么谨慎,聂青禾也不那么客套。
聂青禾给珍珠一个刀片,让她先学着磨刀片,多熟悉熟悉手感。
正练习着,门外进来三个妇人,前头的两人聂青禾认识,是之前陪小叔子相亲的翟娘子和陪丈夫拜师的杜娘子。
她俩陪着一个微微低着头的少女,一进门,翟娘子就双手合十,“聂姑娘,您快帮帮忙吧。”
聂青禾示意三人进来坐下慢慢说。
外面日头毒辣辣的很晒,她们三个也没戴帽子没打伞,只用手帕和蒲扇遮着,走得一头汗,脸也红彤彤的。
珍珠忙给她们舀了三碗绿豆水,这是聂青禾让后厨熬的,绿豆里还放了几颗酸梅,用井水凉过的,这会儿喝着清甜、凉丝丝的格外舒爽。
翟娘子咕咚一口喝光了,夸了句好喝凉爽,又急着道:“聂姑娘,这是我表妹,姓杜。今儿晚上要去酒楼相亲,她死活不敢去,我们杜姐姐就说过来让你帮忙梳个头,保管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