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与其一家子都押在这上面,不如分开赚钱,她原本还想把红花再带去绣衣楼呢,现在看二婶和青禾这么热衷,也就不说了。
第二日一早聂青禾把贺驭的那件流云衫改好另外一只袖子,装进挎包里随身携带,万一碰到就还给他,何时碰到何时还。
吃了饭她先送小力去学堂,然后直接去铺子。
聂母那里勾发网的人摆明不够用的,聂青禾必须得加快柳记的女工院儿。她这两天溜跶一遍选好了院子,就在东北角,比较僻静,院子不算大,但是有南北两排屋子,一共六间,北屋有大炕,南屋空着,正适合呢。
钱掌柜安排人去打扫干净,随时备用。
林掌柜和钱掌柜这两天一直在帮聂青禾找合适的女工,他们自己的娘子还有钱老婆子都有帮忙介绍,先从柳记工匠、学徒的家属中,找那些手巧本分勤快的,不够就再从外面找一些年轻闺女或者小媳妇儿,孩子多太忙走不开的就算了。
聂青禾要求到时候面试一下那些女工,免得再有黄娘子那种人,不害人也膈应人。
一上午除了来买发网的,梳妆的人数在减少,修眉的人数大体稳定,买清洁用品和洗头的人数还是稳定增长。
聂青禾已经习惯这个节奏,就不觉得累,只是大半天没看到珍珠的影子呢。
她去后面问阿良,这两天他一直在这里给聂大力帮忙。
阿良笑得不行,“聂姑娘,她今儿怕是不能来了。没脸见人。”
聂青禾好奇,“为什么?”
阿良:“来顺没说吗?”
聂青禾:“来顺给小院进货去了,跟他什么关系?”
听阿良的意思,昨儿聂青禾走了以后珍珠还意犹未尽,迷恋研究如何修眉毛,先拿自己练手,想回去再给别的丫头免费修,保不齐三四天她也能成为一代修眉高手!想得很好,现实很残酷,对着镜子给自己修眉,和给别人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总有一种指东打西,想刮左边非要往右刮的毛病,就是手不听指挥了!
来顺又冷不丁瞎过去看,结果把珍珠吓一跳,手一抖,把自己眉毛刮秃了一块,还在眉毛处划了一道血口,当时就淌血了。幸亏刀片锋利,刀口很细,擦了止血药很快就止血结痂。不过早上的时候看着还是很明显一道血痂,珍珠觉得自己毁容没脸见人了,躲在家里呢。
聂青禾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这时候的刀片不像后世修眉刀那样有保护,就是真的刀片,锋利得很。她之前再三叮嘱珍珠先别往脸上招呼,结果还是没忍住。她寻思让珍珠歇一下也行,小姑娘好美,划道口子的确伤心。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珍珠从外面过来,眉骨处还贴了块膏药。
她忙安慰珍珠两句。
珍珠泪汪汪的:“聂姑娘,我可太笨了,是不是不配跟你学啊。”
聂青禾:“你言重啦,这刀片没有防护使用的时候不方便,谁都会这样的。”
当然,也有人格外会用,稍微练习就能用得轻松自如,不管是修眉、剃头还是刮胡子,并不会划破自己的皮肤。
不过她还是不告诉珍珠了,免得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再让她自我怀疑就不值当了。
她手把手地教珍珠如何用这种刀片,如何运力,如何保护其他眉毛等等,“关键是力道不能用老,不能用尽,要收着力气才能游刃有余。”
珍珠崇拜地看着她,“聂姑娘,你真有学识。”说话怪讲究的。
聂青禾笑了笑,让她去找个小葫芦来削皮练刀功。用普通刀片修眉,可不是信手拈来的,那是要练功夫的,就和那些剃头师傅一样,都是拿冬瓜或者葫芦练手的。
等削葫芦皮顺手了就可以在自己手背和手臂上练习刮汗毛,直到怎么刮都不会划破皮肤,还能修出随心所欲的形状,就可以给客人修眉了。
第43章 送点心--要和她打擂台来啊造作作呀!
快晌午的时候,又来了四个订发网的老板,连谈都不谈,直接就说要陈老板的那个待遇,也一次订2000个,先付三成定金,每领到一批货结一次款,那急切的样子,生怕聂青禾和林掌柜不答应他们。
聂青禾诧异道:“诸位和陈老板认识?都是城北那边的?”
这传得也太快了吧。要不是关系好的朋友和邻居,陈老板不可能把合作内容告诉他们吧。她怕零售商扎堆跟风卖,到时候挤在一起反而不好卖,也是为他们着想。
他们笑着说有城南李家的,有城南王家的,还有城东的赵家,反正这金台城杂货铺子可多呢,甚至还有城外过来的。
金台城不大,那是因为围墙周长有限,可还有很多老百姓住在城外呢,依着城墙扩建出去,也连绵好大一片地方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货郎,有货郎的地方就有杂货铺,这是当代的特点。
当然,他们都是陈老板的朋友,昨晚上一起喝酒逛勾栏院的时候听陈老板说的。他们也都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不少男女去买发网,可他们没有那种,有心要找柳记进货,又怕太贵不合适,又寻思只是个小物件没啥了不起的。听陈老板说他找柳记进了货,价格优惠,那他们也就心动了。有人带头,他们跟随总是容易得多。
聂青禾就和两位掌柜商量,最后也给了陈老板的待遇,但是目前出货量有限,他们的第一批货要往后排,起码等陈老板第二批货拿走以后才行,他们也都不介意,纷纷说只要有货先拿一点应急就好。
吃过晌饭歇息半个时辰的晌觉。
下午聂青禾正教珍珠修眉毛呢,按照她的材料单去各大药铺进货的来顺回来,找到她气呼呼地道:“聂姑娘,黄记也找了个女的给人梳妆,和你打擂台呢!”
聂青禾和珍珠闻言就出去往黄记的方向看了看。
黄记在柳记的西边一百多米外,中间隔了几家铺子。
来顺:“聂姑娘,不在他们本铺,在南大街那边。”
金台城的东西南北大街没有交叉于一点,所以没有一个中央十字大街,而是东西大街连通,北大街和东大街交叉,南大街和西大街交叉,两个交叉点中间有段距离,差不多有个两百来米。
黄记在西大街这里开了一家本铺,主要卖高档的男女佩饰,又在南大街那边开了一家分铺,主营中低档的金银首饰,服务对象是女性,特点就是做工粗糙,但是价格便宜。
他也找了一个姑娘在那里给人梳妆?
聂青禾的第一反应可不是生气人家模仿她,而是好奇,想看看那个女孩子啥样,会梳哪些头型,化妆手法如何,她很想去见识见识。因为自己有好奇心,所以她完全能理解蒋插戴婆那些人,当初来试探她的心态。
听聂青禾说想去看看,来顺忙拦着她,他愤愤道:“聂姑娘,你可别去,他找的那个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儿。”
正经人儿谁……除了聂姑娘,谁肯抛头露面到铺子里来卖货啊,人家去绣衣楼织布绣花赚的又不少。在铺子里,让男人们随便看还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背后还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正经人家谁……除了聂姑娘,谁会让女儿去铺子?万一邻居们戳脊梁骨怎么办?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万一未来婆婆用这个挑刺磋磨人怎么办?
聂青禾:“无妨,等下工我去接小力的时候顺便看看。”
她回铺子去问林掌柜,知不知道大掌柜带孙婆子去找黄记谈判什么结果。
林掌柜也不知道,因为大掌柜一直没过来。
聂青禾就和他说黄记请了梳妆娘的事儿。
这原本没啥了不起的,聂青禾还欢迎更多梳妆娘出来工作呢,关键黄记不对。黄掌柜刚找孙婆子来给她捣乱,又搞这一出?
下午忙到申时二刻,聂青禾就提前下工。
她背上挎包,顺着铺子前往西走,还顺便看看黄记本铺,结果发现黄记的小伙计有点奇怪,竟然都是……霓虹托尼风,一个个妖娆得很,就很迷。她没看到黄掌柜,便继续往他们分铺去。
那梳妆娘就在铺子前窗下给人梳妆,所以从外面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聂青禾就站在外面瞧瞧。
那梳妆娘姓白,人称白娘子!
聂青禾:???作为从小看着新白娘子传奇长大的孩子,怎么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等她看清那白梳妆娘的打扮时,顿时笑了。
你说你一个梳妆娘,留着半寸长的大指甲,涂着通红的蔻丹,这叫服务?再者你自己梳着那么繁复的发型,插戴的叮叮当当的,脖子都要压断,你还怎么给客人梳头?还有,作为一个梳妆娘,你是不是应该有规整点的工作服,你这样袒露半截胸脯算啥?
那个梳妆娘正在给一个男人梳头插戴,一边给他插戴玉冠,还有意无意地用胸脯蹭男人的鼻尖。
聂青禾看得拳头都硬了。
她希望有更多的女孩子出来工作,和她一样做梳妆娘更好,这样大家一起把这个行业发扬光大,可她不希望有人污名化这个行业,给这个行业抹黑蒙羞,让人误会,以为梳妆娘就是出来勾搭男人的呢。
她是靠手艺服务顾客,招徕更多生意,可不是靠美色勾搭谁。
这么看这个白梳妆娘就是翠姑说的那人了,相貌不够漂亮,唱歌跳舞不够出挑,就梳妆手艺还凑合,在楼里给姑娘们梳妆打扮。
黄掌柜不去找个正经插戴婆,倒是请个翠羽楼的姑娘,这是什么路数?
原本她还好奇黄掌柜找个什么梳妆娘和自己打擂台,手艺是不是很厉害,自己能不能切磋勾搭一下把人给挖过去。
现在一看顿时没了合作的兴趣,不是一个风格的,半点威胁都没有。
这时候有进去买首饰的妇人看到,脸色一变,忍不住呸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梳妆娘见状,哼了一声,“什么啊?怎么柳记铺子能让小娘子去梳头,我们就不行吗?她只给女人梳头,装什么假清高啊,男人的头就不是头啦?”
坐着的男人趁机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可不是怎么的,假清高,爷的头怎么就不给梳?”
梳妆娘倒是也有分寸,她可以蹭他,但是他不能动手动脚,拿梳子打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去一边交钱,然后让后面排队的妇人过来梳头。
聂青禾这才发现门外不远处墙根阴凉下,排了好几个来梳头插戴的男女呢。
哟,生意这么好?
不过看他们懒懒散散毫无兴趣的样子,这是来梳头送鸡蛋的吧。
开张请一堆托儿的事儿,她可见多啦。
她站在那里观察,却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打量她呢。排队的那一堆托儿都暗暗握拳,正主儿来了,是来掐架的吧?
打起来,打起来!
而黄记的分铺掌柜也留意着呢,从聂青禾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装着忙打算盘算账,却一直低着头翻着眼珠子偷窥她呢。
哼,小丫头沉不住气,过来指责他们模仿她了。
她要是先张口指责,她就输了。是柳记坏规矩在先,用一个漂亮女人招徕生意的,那他们也用有什么不对?你们凭什么上门指责?既然你们不同意我们用,那你们也不能用!到时候他们就去找柳大掌柜和柳老板抗议,让柳记把聂青禾赶出去。
聂青禾隔着窗户看白霜霜给一个妇人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站在这里的缘故,白霜霜就要露一手,不梳平常发型,非要梳一个特殊的三鬟望仙髻,这是跟她叫板了。
之前她还从容淡定地给人梳头发,等真开始梳这个反重力发型的时候,那梳妆娘就有点手忙脚乱了。不是底座没固定好,松了,就是好不容易扭起来的一发鬟塌下去,再不就是刚固定了一个发鬟,再固定另外一个的时候,那长簪子扎到了客人的头皮。
那妇人疼得嗷一声,“你轻点,扎破头皮可是另外价钱啊!”
聂青禾直接笑出声了。
白霜霜顿时没面子,骂道:“笑什么笑,显摆你笑得好看。”
聂青禾也不生气,“这位娘子,又不是登台唱戏,你给人梳这个发型作甚?还有,你指甲劈啦,刮头发哟。”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白霜霜指甲真的劈了一块,刮到妇人的头发,疼得妇人立刻翻脸推搡她一把,结果两人差点挠起来,幸亏刘二掌柜的有防备,赶紧让人拉开,多给妇人几个钱安抚一下。
“你们,继续,继续!都动起来,还有人去路口夸一下白娘子,就说白娘子不但人漂亮,梳头更好看,关键是便宜,只要十个钱就梳头装扮!”
忙活半天,终于有个野生客人进来,那妇人进门就问:“能修眉吗?”
白霜霜自然不甘示弱,“当然可以。六个钱就够!”
结果不等修完,那妇人就发出一声惨叫,“你赔我的眉毛!人家聂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家修得可好看呢!你、你都给我剃光了,我自己不会剃吗?还用你,呜呜,你赔,你赔!”
白霜霜也急了,“你是她找来闹事儿的吧。”
最后没辙,掌柜的赶紧赔人家几个钱,毕竟眉毛能长出来,也没什么大损失。
刘二掌柜不禁有些埋怨她,“你就给梳妆打扮就行,剃什么眉毛嘛。请你来就是梳妆插戴的,不用管旁的。”
白霜霜也生气了,“老娘本来就会梳那几个头,你们又说太风骚不适合铺子,也不让我学学别的,匆匆忙忙就让我来,我又不是温娘子!”
白霜霜在翠羽楼给姑娘们梳头,多半都是一些慵懒妖娆的发式,并不为端庄方便考虑,可街面上的妇人并不是那个路数,就有点格格不入。
刘二一看,得,自己做错了,还成她有理了,你不会你给人家剃什么眉毛?他就觉得大掌柜有些不靠谱,你找梳妆娘你也去梳妆楼请一个来坐镇,干嘛非要去不靠谱的地方找个没什么名声的姐儿?梳头倒是还凑合,别的就很差劲。
不过他也知道大掌柜这么短的时间也没办法,梳妆楼是不会让自己的梳妆娘,到外面来抛头露面的,觉得掉价,没面子。
而其他正经人家会梳妆打扮,还会那么多发型的妇人,家里日子富裕,根本不需要抛头露面出来做工。
大掌柜说去教坊司找一个罪妇,可一时间也没那么正好。
没办法,就先找白霜霜过来顶一下,白霜霜是青楼女子,但是容貌不出众,吹拉弹唱又不行,所以在楼里没多少存在感,平时多半给姐妹们梳头。
黄掌柜知道以后就把她给请来,想跟聂青禾打擂台。
哪里知道,根本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