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聂青禾对白霜霜失去了解的兴趣,转身打算去接弟弟,谁知却在路口看到了贺驭。
他站在一株杨树下,长身玉立,风姿卓绝,真是天地间一副极养眼的美色,二次元走出来的动漫小哥哥。
聂青禾:赫,这缘分!
她悄咪咪欣赏了一会儿美男图,看他抬脚要走的时候立刻追上去,“恩公,好巧啊。”
贺驭垂眼看她,巧?他看她在人家窗外看得入迷,不便打扰,就站在这里等她半天了。方才她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地觊觎他,他都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怎么的。他把两只手拎的东西递出去,“她给你的。”
洛娘子昨晚上泡绿豆,今天在家叮叮光光忙活了一天,把厨房糟蹋得不成样子,终于做出一锅还算成型的绝丑绿豆糕。做好以后,她逼着贺驭给聂青禾送,还不许随从们代劳,说什么这是诚意。
诚意?那你自己怎么不来送?洛娘子说她还不舒服呢,不适合出门。
呵呵。在家里叮叮光光一天,然后说不适合?
聂青禾纳闷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他的手真漂亮,冷白皮在阳光里白的耀眼,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指根生着的汗毛都是俊俏的,这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还蕴含着力量的美感,真是造物主鬼斧神工之作!
这如果做个手模,卖戒指卖护手霜什么的,绝对大火!她想请!
贺驭以为她在纠结,“算了,不想都要你就选一个吧。”
聂青禾这才从他手上把视线下移,看到他拎着两个纸包。纸是竹纸浸油做成的油纸,价钱不便宜,高档铺子用来包点心。一张纸可能就能买两块点心,着实奢侈浪费!
他这是送自己吃点心?
聂青禾笑道:“恩公,应该我请您的,怎么好让您破费呢。”
贺驭却坚持让她选。
聂青禾微微往前凑了一下,嗅了嗅,一个闻到了绿豆糕的清甜味道,一个闻到了……有点奇怪的味道。
她果断选了绿豆糕,这个很像方娘子她们送给她尝的,那个福禄寿喜铺子的绿豆糕。
看她选了左手那份,贺驭俊雅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就知道正常人一定会选他买的那份而不是洛娘子做的。他把那份点心给她,另外一份收回来放在身后。“她亲手做的,说送给你尝尝。”
洛娘子?聂青禾惊讶道:“实在有些意外。”她和洛娘子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吧,怎么就给自己做点心?
看她一副惊愕的神情,贺驭长睫微微一颤,把笑意憋回去,他就说洛秋彤多此一举,以为好心送人点心,反而会吓到人家,尤其她做的味道真的不敢恭维。
他替洛娘子道谢,多谢她扶洛娘子进铺子歇息,才没让她晕倒在路上。
聂青禾看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不透什么意思便也不多想,就当洛娘子这人感恩。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人家又是买东西又是送点心的,这就和自己一样,自己也是一个感恩的人。
对,她是个感恩的人,她给恩公修衣裳。她忙把点心用手指勾着,把挎包里的丝衣拿出来,递给贺驭,“修好啦,恩公试试看!”
贺驭看看那件衣服,又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说过不要了。”
聂青禾:“洗干净咯,还修好了,可以穿的,就是比以前更……凉快些。”
大热天他还穿得严严实实的,白绢的中单,白色的长裤,外面还是长袖大衫,又披了一件长袖长下摆的大开衫,飘逸又禁欲,就是……不热吗?
她把那件丝衣展开给贺驭看,给他介绍自己修改的部位。
小姑娘年纪不大,身量没张开,个子也娇小玲珑的,站在他面前跟个孩子一样,还不到他肩膀呢。
贺驭垂眼看她都有点累。
聂青禾看他低头看,就当他感兴趣了,踮着脚往他身上套,想让他穿上试试合不合适。
贺驭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和她拉开一段距离,耳朵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赶紧虚握拳头捂着嘴巴咳嗽两声。
第44章 自曝其短--美妆让人一见钟情益于加强沟通。
聂青禾关心地看着他,“恩公,您身体不好啊?哎,您看您穿这么多,着实有些热了,大热天就怕中暑。”
这实诚孩子,真是过于古板了些,穿成这样也太保守啦,把锁骨露出来没关系哒。
贺驭忙把那件衣服拿过去,“我自己回家穿。”
聂青禾眉眼弯弯的,声音也格外清甜,“那您到时候再告诉我哪里不合适,我可以帮您改的哟。”
不知道为什么,贺驭总觉得她和自己说话,这神态语气,这哟呀嗯呀的,有点奇怪,就像……就像……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贺驭脸上那一点点笑容瞬间僵住了。
聂青禾还在那里用哄弟弟的语气说呢,“恩公,您什么时候还来街上?回头我做些点心给您和洛娘子尝尝吧。您救了我,我都没好好感谢呢,还让娘子做点心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贺驭:“没不好意思,她愿意做。”瞎折腾。
聂青禾还想跟他说什么,贺驭强忍着搓搓滚烫的耳朵的冲动,拎着那一份洛娘子做的点心,抱着那件丝衣,“再见。”
说完再见,他看小丫头竟然露出一个失落的神情,这是多不舍的他走,这还不是觊觎他?
小丫头有点邪性,跟他说话的时候用哄孩子的语气,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弄得他耳朵酥酥痒痒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迷药。
他带兵打仗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神秘的古族,他们就研究各种各样的迷药,专门迷惑敌人的心神。
当然,眼前这个小丫头目光清澈,眼神坚定,身上没有半点武功,自然不会是那些人。
但是她的眼神和声音,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奇怪,还是躲远点的好。
看贺驭每次都毫不留恋地离开,聂青禾叹了口气,小哥哥就是要冷才更酷更帅嘛,动漫里爆火的人设都是这样的。
聂青禾拎着点心,背着挎包去接小力了,因为见到了恩公,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贺驭听得她走远了,这才折返回来往大街路口走去,到了街口他把点心和几枚铜钱,一起递给一个小乞丐头儿。
脏兮兮的几个小乞丐看着贺驭清俊脱俗的容颜,和纤尘不染的衣衫,都不敢伸手碰他,生怕亵渎了他。
贺驭温声道:“拿着吧,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丢了。”
十来岁的小乞丐把点心和钱接过去,摁着另外几个小乞丐给贺驭磕头。
贺驭已经转身离去。
几个小乞丐立刻急不可耐地要吃点心,大乞丐分他们一人一块,一个小乞丐迫不及待地把点心塞进嘴里。
“啊--我天,这么难吃的点心,白糟蹋这绿豆了!”
聂青禾带回去的贴牌洛娘子绿豆糕,把聂红花和聂小力吃得最开心,纷纷说这位洛娘子真厉害,可以开点心铺子了。
聂母忙着找人勾发网,而堂姐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找管事婆子问,白天活儿太多,管事婆子一直没功夫闲聊,她就没好意思去问涨工钱的事儿,怕人家嫌烦。聂母也没催她,只让她得空问问清楚,能涨工钱也好,不涨就回来勾发网赚更多。
翌日聂青禾去铺子,因为前一天没有预定梳头的,所以上午也不忙。
天热以后梳全妆的客人少了,但是清洁用品销量稳步增长。
尤其自从那群妇人来考察过她以后,常见其貌不扬的妇人过来买大罐清洁用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是她们考察过她以后,并没有一个贵妇人或者贵女派人预约请她梳头。
这给聂青禾一个信号,那些贵客还没打算让她进入视线范围,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经营高档顾客群的机会。
这点她并不着急,她知道金台城的一些规矩,一个铺子要想让贵客光临,不但要有般配的商品,还得有般配的装潢,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般配的身份。
她虽然被知府夫人夸过手艺,可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女,还没有温娘子那样的社会地位,贵客们不想公开交往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温娘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入贵客圈的。
聂青禾有信心随着自己生意做大,她们会向她敞开大门的。现在她们会打发家里的婆子过来买清洁用品,这就是一个信号--她们是满意她的,只是碍于其他的什么原因,还不能让她进入那个圈子而已。
没关系,她等得起。
她翻着自己手工装订的本子看看日程表,今天没有预约梳头的,但是应该有人来修眉,另外杜姑娘昨天梳头,今儿应该来还首饰,顺便学梳头加化淡妆。
上午有人来梳头,问问价格嫌贵,然后走了,还有人来问发网,又嫌贵也走了。
聂青禾并不在意,毕竟本身就不便宜,嫌贵是正常的。
珍珠却有些愤愤不满,“我看她们就是成心的,怕是南边那家使坏呢。”
聂青禾劝她,“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没什么,不遭人妒是庸才,他嫉妒咱们才说明咱们的价值。咱们梳头手艺如何,价格如何,发网什么样,老顾客都知道呢,这些人说两句风凉话并没有多少影响。”
不舍的花钱的,再便宜也不会过来梳头打扮,只买便宜货的也不那么注重质量和服务,这些都不是她的目标客户。
真正有这个需要的,她自然会到街面上来打听,跟老顾客询问,货比三家,所以来店门口说风凉话真没啥用。
吃过晌饭,聂青禾想和珍珠去后院休息小憩一会儿,结果杜姑娘来了。
她自己来的,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上还垂下来一块薄纱挡着脸。进店之前她还躲在外面看了两眼,见里面没人才快步进来,轻声地唤:“聂姑娘~”
珍珠看到她惊讶道:“杜姑娘,你神神秘秘的这是作甚?”
杜姑娘忙快步走到屏风后面,看到聂青禾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把租借的首饰拿出来。
聂青禾看她梳着昨日自己给她梳的发型,虽然不够齐整但是形状是在的,可见杜姑娘手艺还可以的。就是这眼睛红肿的厉害,看来哭得不轻,这是没成?
她把首饰接了,然后去给杜姑娘销账,扣下租借的钱,其他的银子还她。
珍珠不像聂青禾那么沉得住气,她好奇得很,“杜姑娘,你昨儿相亲如何啦?”
杜姑娘的神色就略有点复杂,看起来有些羞窘又有些难过,让人猜不透。
聂青禾道:“杜姑娘不方便就不要说了。这发型我看您差不多学会了,我再略纠正一下就可以。化妆您还学吗?”
杜姑娘咬着唇,默默地点头,“想。”
聂青禾就让她去一边把头发梳蓬松。
杜姑娘坐在那里,默默地梳头,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声道:“聂姑娘,对不住,我、我弄砸了。”
聂青禾笑道:“杜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给您梳妆打扮,您付了钱,我半点损失都无。”
杜姑娘咬着自己的嘴唇,表情着实纠结,最后她鼓起勇气,“昨天其实相亲……成了的,是我……我自己搞砸了。”
聂青禾不置可否,婚姻是自己的事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无法置喙。更何况自己恋爱都没有过,原生家庭又一塌糊涂,还真没有办法评判或者给建议。
珍珠却沉不住气,“杜姑娘,是咋回事?”
杜姑娘就慢慢地说了起来,可能这事儿给她的压力太大,而她在家里只会被批评埋怨,没人能诉说心事,而聂青禾为人随和淡定,很少打探别人隐私也从不议论别人,所以让杜姑娘有一种想要跟她倾诉的冲动。
她叫杜玉兰,今年17岁。
昨天她去相亲,没想到对象是她小时候的一个邻居,那个男人大她三岁,小时候时常欺负她,不是揪她的辫子就是隔墙拿小石子丢她,还笑话她嘴巴大。不过他们做邻居的时间不是很久,所以家里人印象反而不深,而男人如今和小时候大变样。小时候他干巴瘦,头上还长癞子,并没有比她好看,可现在他眉清目秀的一表人才,翟娘子和杜娘子都说人不错。
他和他娘对她也满意,他娘觉得她娴静、话不多、女红拿得出手,他则夸她长好看了,别的没说。
当他娘要给她插戴的时候,她脑子里有根弦儿突然就不对劲了,她直接自曝其短,说自己嘴大下巴歪,长得不好看,还挺丑,他们最好仔细看看,免得以后发现她不好看又嫌弃挑刺说她欺骗他们。
她这么一出,直接把他娘给吓一跳,还把翟娘子和杜娘子急得不轻。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他娘跟媒人说这女子脾气有点怪,媒人也抱怨她不识抬举,人家男方都不嫌弃她,她还自己来劲。
翟娘子杜娘子也不理解她,觉得她把好好的一门亲事给搅黄了,回到家爹娘也觉得她不对。嫂子更是意见不小,觉得她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会影响自家声誉,到时候影响侄女侄子们的婚事。
她躲被窝里哭了一晚上,一开始觉得委屈,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哭什么,甚至觉得自己的确不对,不但辜负了媒人、家人的期盼,还浪费了人家聂姑娘和心意。
家里人都说她不对,她也开始觉得自己不对,然后又不甘心,就想问问聂青禾,看看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不对。
听完以后,珍珠急了,“杜姑娘,您何必呢?好好的一门亲事……”
聂青禾看了她一眼,珍珠立刻把嘴巴闭上,不说了。
珍珠做丫头习惯了,虽然嘴巴上想赎身,可不由自主地又把聂青禾当自己主子了。
聂青禾知道她这种习惯只能慢慢纠正,她道:“杜姑娘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咱们不妨听听。”
杜姑娘刚才听珍珠指责自己,已经认定聂青禾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就要道歉,检讨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没想到聂青禾却这样说。
听听自己的理由?
聂青禾朝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对啊,一个人做事情总有自己理由。我爹也不喜欢我来铺子里做活儿,可我还是说服他来了。”
杜姑娘有了勇气,她小声道:“我突然觉得男人就看脸,好没意思,我以前丑,那些相亲的都不选我,昨儿姑娘给我化了个好看的妆,结果一下子就选我了。我一瞬间就特别难过,觉得他们选的不是我,是……是那个妆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