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禾安慰道:“您也不必难过,第一眼看脸这是必然的。咱们看一个人,先看第一眼感觉,如果合眼缘就愿意交往,不分男女。交往以后呢也会因为性格不合而疏远,因为性格合拍而成为好朋友。您这样没错,毕竟没交往过,对方不知道您的性格,单纯因为一个妆容喜欢,难保以后又嫌弃,说开了反而是好的。”
杜姑娘紧绷的神经略松了松,终于有个不骂自己不知道好歹的了。随即她又叹了口气,“说开了,就散了吧。”
聂青禾:“别啊,怎么会就散了呢。对方如果真的满意您,就会想您说得对,不能只看脸,兴许还想了解您的内在呢。”
虽然她没有恋爱经验,更没有婚姻经历,但是她学过心理学,看过很多书,见识过不少恩爱夫妻,更见识太多当代怨偶,不管是现实中的还是网络上的,那可太多太多了。
但是信息闭塞、思想不够开化的古代和开放、自由的现代,自然是有极大的不同。
对于这时候的女孩子来说,婚姻是极其不自由的,没有沟通、没有自我需求满足,爹娘帮忙找一个脾气好会过日子的就算极好,大部分都会成为牺牲品。
不客气地说,这时候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
而在这场交易中女方的颜值性情、男方的财富则占据了主导地位。
她告诉杜姑娘和珍珠,这就是美妆的意义所在。让一个原本有着美好内在的、被人忽略的姑娘,以一个美丽而亮眼的姿态出现在的大家面前,让人们因为第一眼好的印象,产生进一步了解其性格和内在的兴趣。
这没什么不好,因为如果她不打扮,可能别人一眼就将她略过去了。
现在男方有了这个好印象,女孩子掌握主动权要求双方了解一下性格内在,这不好么?
如果他因为你美丽的妆容一见钟情,却又不能容忍你卸妆以后的样子,那自然是不值当嫁的;而如果他因为你的妆容一见钟情,之后愿意了解你的内在,并且被你吸引,那他自然也会接纳你卸妆以后的样子。
长久而美好的感情,必然始于颜值,而陷于内在的。
哪怕过了感情的保鲜期,也会因为彼此的了解和吸引力,尽快调节相处模式,不管转化成友情还是亲情,总归能找到共同走下去的动力,这就足够了。
毕竟这时候的婚姻一旦开始就很难主动结束,而且女性处于更加明显的劣势,与其第一眼妆容吸引,结婚以后男人骂她骗子,不如靠第一印象吸引他,然后再告诉他真相,让他考虑清楚。
从当下来看杜玉兰会被爹娘媒人们埋怨,但是从长久来看,却有利于她的婚姻生活。
至少她已经勇敢地迈出了极不可能的第一步--要求交流,不再是简单的盲婚哑嫁,嫁鸡随鸡。
她知道这种理论说出来有点超前,所以尽可能用通俗的话说给两人听。
杜玉兰听得如痴如醉,珍珠略有不解,毕竟她从小受尊卑洗脑压榨,认为奴婢就该无条件终于主子,妻子就该无条件终于丈夫,而男人也是挑容貌美丽的女子做妻妾。对于这种平等的一见钟情,欣赏颜值进而欣赏内在的东西,她理解起来还是有不小隔阂的。
珍珠喃喃道:“姑娘我打个比方啊,您别生我气。比如宋秀才又俊又有才,对您也好,可您不喜欢他的内在,所以现在疏远他了。而那个贺公子又俊又厉害,对您也好,可是您欣赏他的内在,所以您愿意亲近他?”
聂青禾:“……”你想太多了!
第45章 使坏--不正当竞争就砸你锅!
聂青禾:“这跟宋秀才还是贺公子没关系啊,我对贺公子感激是因为他是救命恩人。咱们说杜姑娘呢,杜姑娘这样做也没错,如果男方对她真的满意,那么以后应该还会联系,如果不联系,那也真的不值当惦记。”
她让杜姑娘不必难过,男人么,只要你有钱顶得住压力,并不难找一个好看又体贴的。
两人诧异地看着聂青禾,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就知道这么多?说得好像你找过一样。
那边林掌柜、钱掌柜竖着耳朵偷听呢,他们被聂青禾这套一见钟情之类的理论惊得不轻,觉得这丫头一些想法太惊世骇俗了,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好说婆家啊。
聂青禾趁着人少,就教杜姑娘梳妆。
杜姑娘梳头可能没有珍珠那么灵巧,但是在化妆方面倒是有点天赋,很能知道自己的缺点优点,然后按照聂青禾说的扬长避短原则加以修饰。
聂青禾夸道:“杜姑娘如果学美妆,很快就能出徒。”
杜姑娘心下一动,忍不住问:“聂姑娘,你这里……需要人吗?”
聂青禾笑了笑,“需要啊,你看珍珠就是来给我帮忙的。她梳头特别棒。”
珍珠看了杜姑娘一眼,有点酸溜溜地道:“杜姑娘您要是跟着学美妆,那您得先练习削葫芦皮,这样才能修眉。”
杜姑娘不解地看着她们。
聂青禾就解释了一下。
杜姑娘拈起小碟子里的一片刀片,在自己手背和胳膊上试了试,刮得轻松又整齐,一点都没拉破皮。
珍珠:“……”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只有我手笨!
她不服气,迳直坐下,“你给我修眉毛。”
她的眉毛都是聂青禾给修的,但是年轻人毛发再生旺盛,这会儿已经长出了黑茬儿。
杜姑娘不敢。
珍珠就让她试试,不要怕,就比着聂姑娘修过的地方试试。
杜姑娘看了聂青禾一眼,看她也不阻拦,深吸一口气,“那我试试。”
她捏着刀片,然后将刀刃斜斜地靠在珍珠眉骨上,另外一只手学着聂青禾那样摁拉着皮肤,然后嚓嚓地帮珍珠修了一下新生出来的眉毛。
珍珠:“!!!”这是不可能的,她怎么能这么厉害?
聂青禾都对杜姑娘赞不绝口,夸她是天生的美妆师。有些人就是在某一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本领,有人善于动脑,有人善于动手,有人善于动口。而修眉化妆除了动手能力,还有审美、利索而冷静的手感等等。
这一点在医生行业有很大的体现,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手术刀,冷静、果断、判断精准,而有些大夫医术高明,可他就是做不了手术刀。
杜姑娘这个人有一种狠劲,以前因为容貌被人打压,虽然看起来内向自卑,可其实骨子里有一种反抗精神,让她讨厌以貌取人的,所以一旦因为容貌吃到一点红利,她立刻就反弹任性一把。
也许是她骨子里的这种东西体现在她的手上,就格外冷静,别说修个眉毛,杀鸡杀兔子估计也不在话下。
有些人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敢做,只是个小白兔小白花,可一旦处于那种环境,她可能比那些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人更果敢干脆。
聂青禾想请杜姑娘来,这样的话珍珠负责梳头插戴,杜姑娘负责修眉化妆,她就有两个很合适的助手。
这样她就能偶尔咸鱼一下,有点期待呢。
她让杜姑娘回去商量一下,随时都可以来,先跟着她学修眉化妆,等能正式服务顾客就可以赚钱。
杜姑娘很激动,很想说现在就开始吧,但是她知道得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否则家里人肯定得闹腾。
等杜姑娘走后,珍珠立刻慇勤地给聂青禾捏肩膀、打蒲扇。
聂青禾扑哧笑起来,“好啦,你是我第一个学徒,我不会把别人排在你头里的。”
珍珠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欢喜得很,“姑娘,真的吗?”
聂青禾点点头,“当然。”
珍珠立刻高兴了,小声道:“我在铺子的时候,就把您排在三少爷前头呢,嘻嘻。”
聂青禾:我可没跟三少爷吃醋。
原本以为杜姑娘第二天会来回馈消息,谁知她一直没出现,聂青禾还让珍珠带着小伙计去打探一下,结果没见到杜姑娘。后来还是杜娘子来铺子告诉他们,杜玉兰之前相亲的唐睿对她念念不忘,相亲第二天就让媒婆上门提亲,想和她定亲下聘。可杜姑娘回家跟父母说要到铺子学化妆赚钱,他爹当场发了火,她哥哥也不同意。
嫂子更是很生气,既埋怨聂青禾挑唆自己小姑子不本分,又警告杜玉兰不要弄么蛾子,赶紧好好嫁人才是。
聂青禾知道以后还想上门解释一下,免得他们因为对自己在铺子上工有偏见,就心怀怨恨苛待杜姑娘就不好了。
杜娘子给她拦住了,表示杜玉兰的父母并没有怪铺子,也没有怪她,只是那嫂子事儿多早就看小姑子不顺眼罢了。杜家嫂子原本想让小姑子嫁给她娘家镇上一个老鳏夫的,那家子颇有家产,儿女已经成年,说让小姑子嫁过去就享福,杜姑娘拒绝了,爹娘也没同意。
杜家是本分人家,杜玉兰的爹娘也是正常人,女儿相亲的时候突然说那番话差点搅黄婚事,让他们觉得丢人丢面子,但是也知道怨不得别人。幸好唐家并没有介意,反而觉得杜玉兰真性情,更愿意结亲。他们自然不会怪柳记怪聂青禾,更不敢像孙婆子那样到柳记来捣乱。
聂青禾知道杜玉兰只是和父母意见相左,并没有被苛待刁难,也就不多管闲事。
杜家父母还是心疼闺女的,自然不是那种因为闺女抛头露面,就想让闺女“暴毙”身亡的老古董能比的,而且杜玉兰这事儿也急不来,还是顺其自然吧。
杜玉兰不能来当帮手,聂青禾也只是惋惜一下,自己的日子该咋过还是要咋过的。
天气越来越热,一大早知了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叫,日头升起两竿子高就已经很烤人。
现在预约梳头的都是一大早就来,梳完坐轿子或者马车离开,过了巳正基本就没人来梳全妆,全是修眉的客人了。
而因为天热,洁面膏、洗发膏销量越来越大,短短几日聂青禾又去金老板瓷器铺买了一批瓶子,再三催他大货快一点。
金老板却慢悠悠的半点都不急,淡定得很,还让聂青禾喝凉茶,广东那边的方子,去火的很。
过了三天,这日一早金老板终于晃晃悠悠地上门了,后面跟着个小伙计,还背着个篓子,里面放了几样瓷器,都是聂青禾的样品。
他跟聂青禾说烧瓷器的时候报废品还是不少的,成功率差不多有七八成吧,当然那些不合格的也不全是废品,有些还是能当次品卖的。
手工品的特点就是,虽然一样的造型和设计,但是每个瓶子都有细微的个体差异,这受师傅手艺、炉子温度、在窑炉中所处位置不同决定的。
聂青禾深刻地了解这一点,所以她的审核并不严苛,金记也是有口碑的,能在大街上开铺子自然会精益求精。
她对金老板的要求是只要形状不变、液体不漏,图案清晰就可以接受。
她看过这批样品,直接同意,就照这个来,她让金老板加急帮她把瓶子做出来,她愿意付加急费。
这几天清洁品的订货量突然增大,还有人想直接用桶装,被聂青禾以供货量不足拒绝了。她规定每个人最多买两斤,而且一个月只能买一次。因为那些买大宗的大多是想买回去分装卖,有些会动脑筋的,就会说是他们自己的产品,这样不利于柳记聂青禾清洁品的推广。她开了成品预订,中高档两种,瓶身不同,产品不同。白瓷瓶的550文一瓶,青花、粉彩等的就要二两银子一瓶,最高端的野山参洗发膏要三两银子一瓶。
就短短的几天中端已经订出去四百多份,高端的也订出去二十几瓶。
等成品装好,到时候销量还会翻倍的,因为很多人对精致美观的容器是无法抗拒的,多少人为了包装买产品的呢。
不差钱的人就是这样任性!
金老板喜欢她不那么斤斤计较,他也不锱铢必较,爽快答应了,并且不要加急费,只要求聂青禾以后的瓷瓶全在他家订。
他家也用聂青禾的发网和洁面膏、洗发膏呢。他婆娘喜欢用洁面膏沐浴,小妾一喜欢那个生姜何首乌洗发水,说真的会让头发变黑还能长新头发,小妾二喜欢止痒去屑的,说洗了头皮不那么痒。至于他呢,都喜欢!
金老板笑得圆圆润润的,“聂姑娘您这里通过了,我拿到五成货款,这就回去给您烧。一窑就能烧一千两百个,我一下子给您烧三窑。”
这边确认了样品,要出窑总也得半个月,反正这种事儿是急不来的。
聂青禾也佛了。
金老板走后,林掌柜让人给聂青禾送来一大盘切好的甜瓜,城外瓜农挑担来卖的,价格便宜,口感清甜,水分十足。
聂青禾和珍珠吃了几块,把剩下的给聂大力他们送去。
等珍珠回来,就继续练习刮毛。
这时候有人来问梳头插戴多少钱,一听要15个钱,立刻就撇嘴,大声道:“太贵啦,人家南大街路口那里,才十个钱!”
聂青禾笑道:“是呀,那您去看看。”
这套路她都腻歪了,肯定又是南边派来的。这几天不断有“客人”来说风凉话,先说她梳头贵,再推销南边梳头更便宜还好看。还有那么两三次,先是一个路人问这里梳头多少钱,然后立刻就有一个“路人”跑出来说这里梳头不行,不等到家呢就散架了,还是南边谁谁梳头更结实还便宜。
这么假的客人和路人,傻子都能看出来。
对这些人钱掌柜很生气,觉得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主张派几个凶一点的婆子守在门口,看谁还敢胡说八道。
林掌柜觉得不妥,这是做生意的铺子,不是开赌场的还找人镇场子?
聂青禾倒是不生气,人家没进店里来闹事,自己上赶着去对阵,那就自讨苦吃了。她提议以静制动,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把戏。收集把柄,等对方花招用尽,他们再狠狠打击对方。
珍珠也撇嘴道:“我去南边看了,那指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梳妆娘。”
聂青禾:“咱不议论人家的出身,技术比她好就行。”
珍珠听着新鲜,这是第一次听说不管人家的出身呢,也是,聂姑娘是匠户,自己是奴婢,都不算太好,的确没资格说别人,她也不说了。
那妇人鼻子上生了个大痦子,眼神格外锋利,拿眼盯着她们,一个劲地嚷嚷聂青禾这里梳头插戴太贵,人家南边那里才十个钱,让聂青禾便宜些。
铺子里有其他妇人过来逛街看首饰的,难免被影响,问问怎么回事。
珍珠让聂青禾坐着,她上,她走过去,笑道:“娘子们不必介意,梳妆打扮这个可是看手艺,看名声的。认可谁就去找谁。人家温娘子梳妆插戴一次要三钱银子呢。我们聂姑娘,知府夫人都夸过的,全妆打扮一次也才四十个钱,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