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可以作证!”这时候方娘子和赵娘子从外面结伴而来,她俩撑着油纸伞,梳着从聂青禾这里学的发型,虽然天热却还是画了个淡妆。
方娘子笑道:“知府夫人夸聂姑娘,那可是我和赵家妹妹亲身经历,是聂姑娘给我俩梳妆打扮,我俩被夸的。”
另外一个妇人立刻道:“这位姐姐说得对呢,我也觉得不贵。上一次我找聂姑娘梳妆插戴,还修眉画了个妆,去了筵席上,娘哎,第一次那么多人夸我好看,问我哪里梳妆的呢,给我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她们这样说,没找聂青禾梳过的也好奇想试试。
痦子妇人见状有些气,嘟囔道:“一个小丫头,那也太贵了,人家南边那家才十个钱,梳得也怪好看的。”
赵娘子立刻道:“你说的是南大街那边,黄记分铺里的白霜霜?我……不是吧,你们真有人去找她梳头?你们还要不要体面了?我不说那个白霜霜是哪里来的,你们自己用眼睛看,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呢,我本来还想去梳妆,看她妖里妖道的还是算了,幸亏没进去。”
大痦子妇人见状,立刻急了,自己是来嫌弃聂青禾贵,让人去找白霜霜的,怎么还成了踩白霜霜了呢?
她立刻大声嚷嚷人家白霜霜是正经人家,就是长得过分美艳些,会打扮,不能因为这个就抹黑人家不正经。
“那你去南边不就得了?”方娘子翻了个白眼,傲气得很。
赵娘子也说这妇人估计是南边派来的细作,故意当托儿拉客的,不地道。
痦子妇人没有达到效果,心有不甘,摔打摔打地走了。
聂青禾立刻跟方赵等人致谢,感谢她们帮自己说话,她笑道:“今儿大热天的,两位娘子怎么有兴致出来逛街?”
方娘子笑道:“我们也有几天没碰面,昨儿聚了聚就想起你,约着今天来瞧瞧聂姑娘你。”
聂青禾再次致谢,“两位娘子坐过来修个眉毛吧。”
她俩眉毛已经长出来,又开始杂了,而且李娘子的眉尾还有点参差,估计是自己在家试了试,给试坏了。
两人高兴地一拍手,亲昵道:“青禾真是善解人意。”
她俩就是为着修眉来的呢。现在没有聚会的场合,不需要梳头插戴,但是闲来无事过来修个眉化个妆,自己心情也好,还是可以的。
聂青禾给她俩修眉的时候,其他妇人和围着看。她们看聂青禾给方赵二人修眉,动作利索轻巧,修出来的眉形又合适好看,真的很心动。有人不自己地摸摸自己的眉毛,也想修。
“聂姑娘这手艺真没得说,任谁来说酸话我都不信的。”有人开始恭维聂青禾。
聂青禾朝她们甜甜一笑,看她们就四个人,便道:“今天真是多谢诸位帮我说话,正好两位娘子修眉,如果诸位也想修,那就一起吧,给你们半价。”
珍珠立刻解释一下半价就是出一半的钱。
几个妇人惊呼一声,“那可太好了!”有上道的立刻就跟方赵二人致谢,“看出来聂姑娘跟两位娘子关系好,我们是沾两位的光。”
方娘子和赵娘子很受用。
方娘子笑道:“你们晓得就好呢,以后可要多多光顾帮衬我小妹妹的生意哦。谁要是说她坏话,你们可要帮她说回去的。我这个小妹妹啊,手上活计利索漂亮,就是嘴巴不怎么会说的,总是被人占便宜吃了亏都不知道骂人叫屈呢。”
珍珠和来顺几个一头雾水,聂姑娘嘴巴不会说?容易吃亏不会骂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娘子也不甘落后,一口一个小妹妹叫的亲切,其他人也乐得捧一捧,大家一团和气。
聂青禾原本也不指望梳妆修眉赚钱的,用这个笼络客户感情是最合适的。原本她想给几个人修眉也免费,只是看到方赵两人脸上的表情立刻改了主意,给她俩免费,给别人半价,这样最合适了。
看她俩现在卖力地宣传就知道,她这样做很合她们心意了。
也许对她们来说,那十文钱的便宜比不上这一份特殊的待遇。
收拾完,等别人都走了,方赵二人还多留了一些时候,说是要帮聂青禾对付那些上门说酸话的。
什么嫌贵啊,什么南边的更好啊。
方娘子不屑道:“要不是怕被那个白霜霜扯得我也掉价不体面,我保管去试试她的斤两如何。”
赵娘子:“青禾你放心,她肯定比不过你的。如果是个正经梳妆娘,我们还去试试,这样的,我们连上前都懒得去呢。”
她俩听闻消息以后是想去试试的,结果看到白霜霜的打扮就不高兴了,尤其白霜霜还给男人梳头,和男人打情骂俏!!!
她俩直接白眼翻过去,转身就走,试试都不想。
这如果也去找白霜霜梳头,回头还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八成找白霜霜梳头的那些男人就被编排成是她们的相好了。
可不敢冒险!
方赵二人在铺子里这样一喊倒是真管用,之后就没有伪装成客人的妇人来嫌梳头贵、南边便宜之类的了。
聂青禾以为黄记知道轻重,就不会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谁知道第二天,他们换了个套路。
第46章 釜底抽薪--恶人自有恶人磨
巳时太阳已经热辣的时候来了三个妇人过来梳妆。
聂青禾直觉有问题,因为天气热了,梳妆的基本都会赶早来,就算临时有事过来梳妆,那也急匆匆的,不会是她们这样不急不忙,而且神情还略鬼祟,其中一个眼神还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似乎随时准备挑刺,另外一个则有些心虚的样子,第三个虽然一副不认识两人的样子,但是却忍不住偷偷和她们眼神接触。
聂青禾觉得把柄送上门来了。之前她们只是在外面说酸话、嫌贵,没干什么,今儿进来梳头这是想搞事儿啊。
她笑道:“三位娘子认识?”
三个人忙摇头摆手否认。心虚的那个道:“我们只是门口碰上的,不是一起来的。”
聂青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就没人跟你们说我梳头不行?”
兴奋的那个道:“那没有的,还有人跟我夸你梳头好,我特意来试试,我要去女儿家搬月子,看小外孙。”
闲聊几句,聂青禾就对她们有了判断,兴奋的那个肯定会充当马前卒,所以先给她梳头,心虚的那个如果落单的话估计一吓唬就得交代。
聂青禾不紧不慢地准备东西,又翻翻自己的工作日历,“哎呀,真不巧,今天是我们的涨价日。梳全妆就要一百个钱。”
珍珠都要被聂青禾给乐死了,聂姑娘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三个妇人当场就懵了,下意识地就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嫌贵。
珍珠一撇嘴,摆出高姿态,“我们姑娘忙着呢,你们如果觉得贵那还是去南边吧,他们便宜呢,十个钱就能梳头。”
那个眼神兴奋的婆子立刻不乐意,“有你们这么赶人的吗?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她不肯走,她道:“我不化妆,我就梳头,总不要那么贵吧。”
聂青禾漫不经心道:“单梳头就三十文。”
另外两个婆子立刻拿眼瞅那个兴奋的,看她说三十就三十,她们也一副咬咬牙同意的样子。
聂青禾都要笑死了。她让珍珠把她画的发型挂出来,让她们自己挑梳哪个。
三个婆子很快挑好了,都是简单好看不怎么复杂的发型。因为她们不需要太复杂好看,而且时间有限,随便梳个都可以。
聂青禾心中有数,她先给那个着急的婆子梳,她动作快得很,梳完就让她付钱走人,然后给另一个梳。
她已经藉着去隔间拿工具的机会给珍珠交代了,让珍珠跟上去,但是不要管她做什么。
珍珠会意,就远远跟着那个婆子出去了。
等她回来,聂青禾也梳完最后一个。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最后这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因为别人都走了,就她一个,心虚得鼻子上都是汗,“娘子可满意?不满意我们重新梳。”
那妇人看别人都走了,就她一个人,顿时更加心虚,感觉自己势单力薄。她急忙说满意满意,就想付钱赶紧走人。
聂青禾笑道:“娘子先不急走,略等一等,喝碗绿豆水。”
她把那妇人摁回软凳上,让珍珠讲讲看到什么了。
珍珠气道:“姑娘您可不知道,她们这些人坏的很,在您这里梳了头,路上自己抓松了,然后跑去南边说您没给她梳好,骗钱,故意在那些不知情的娘子群中造谣抹黑您。不只是今天,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唰!
软凳上的妇人脸色都白了,吓得额头的汗珠都滚下来了,她慌忙摆手,“不、我、我不是的。我、我就是梳头的。”
聂青禾随手拿起一把小锉子,锉锉自己拿刀片被划毛刺的指甲边缘,淡淡道:“珍珠,交给钱掌柜,送她去见官。”
“不--”妇人扑通就跪下了,脸色惨白,“求求您,求您不要送我去见官!千万不要!”
这时候普通百姓,尤其是妇人,是羞耻于上公堂的,更惧怕见官。一个妇女若是上了公堂,不管以前是不是良家妇女,那之后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她自己也羞愤得以后都不敢见人。
根本不用怎么吓唬,她就招供了,她夫家姓卞,住在城外棚户区,前两天有个管事儿的去他们那里挑了几个妇人能见人的,又教了她们几句话,让她们背熟,一天给二十文钱,还管两顿饭。
那个管事大爷让她们来这里梳头,梳完了就去外面弄散,然后跟路人说柳记聂姑娘梳头不行,看给她们梳的,不实惠,然后再溜跶到南边去说一下,再去找白霜霜梳头,然后使劲夸白娘子梳头好,比聂青禾好得多。
聂青禾笑了。
你说你公平竞争,哪怕找个翠羽楼的姑娘当梳妆娘打擂台,也没什么。
哪怕你找人来店门口说风凉话,带节奏,也没什么,嘴在你身上么。
可你这样故意抹黑,捧高踩低,踩着我来捧你的人可就不对了。
聂青禾觉得这个黄掌柜真的有点问题,来找她梳过头的妇人,都知道什么样,下一次还会来,也会介绍亲朋来。
他找这么几个人来抹黑她,能说服几个人?只要她去跟白霜霜比一场,当众梳头给大家看看,谣言就不攻自破,有什么好抹黑的?
等等!
聂青禾脑子里灵光一闪,自己可是被知府夫人夸过的人,现在发网、梳妆、洗发膏、洁面膏等产品畅销,自己也是一个小名人了。
黄掌柜这低劣的抹黑,很明显是碰瓷啊,也许他巴不得自己去和白霜霜比试,这不就变相地把自己和白霜霜捆绑一起,变成一个段位的?
白霜霜若是被人说勾搭男人,那她也就有这个嫌疑,因为她俩比试过。
她梳头好,被人夸,那白霜霜也一样,因为她俩比试过。
自己梳头好不好这个事儿,不必去刻意澄清,有眼睛的自己会看。
既然你给我耍狐狸滑头,就别怪我跟你玩聊斋。
聂青禾让林掌柜写了口供,然后让卞娘子摁手印,口供只是一个备用,以防万一的。
她不会让黄记知道卞娘子招供,免得他们对这几个贫家妇人不利。
她只需要用表面证据就能反击回去。
黄掌柜怎么对付她的,她就怎么对付回去,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黄掌柜不是抹黑我么,我就给你来个釜底抽薪,看你还怎么给我打擂台!
聂青禾虽然咸鱼,为人懒散和善,懒得计较小事,却不代表她没有气性。
她先让钱掌柜骑马去找一个人报信,报完信回来再派几个厉害能吵架的婆子和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起把卞娘子带去白霜霜他们门口,当众给大家看卞娘子的发型如何。
大家有眼睛自然会评判。
届时珍珠就可以说出真相--她一路跟随,发现找聂姑娘梳头的那两个妇人,路上抓散发髻,然后跑到黄记铺子说聂姑娘梳头不行,这也太歹毒了吧!
听完聂青禾的建议,林掌柜和钱掌柜都觉得着办法不错,他们可没想到聂青禾小小姑娘居然还有这样的计谋,真是让他们更加刮目相看。
大家各去安排。
白霜霜这几天很得意,是她自从露面以来最得意的时候。
在翠羽楼的时候,那里的姑娘不是貌美如花,就是身段娇柔,要么就是舞姿动人,要么就是歌喉婉转,只有她容貌不出众,技艺不出挑,只能给姐妹们梳头。
可现在好了,她在黄记给人梳妆,过来的妇人里面没有几个比她好看的,比她好看的没她会打扮,没她有风情,所以很快她就出了名,惹得不少男人日日过来瞧她。
她知道他们的意思,可她就吊着他们,然后打算选一个有钱的爱她的,家里老婆还不善妒的,到时候委身于他,做个宠妾。
为了这个目标,她略收敛一些,让自己看起来良家一些,却又有着良家没有的风情和妖娆。
这会儿那位高大官人又来了,正坐在那里痴迷地看着她呢,她故意不理他,让他等等,她先给别人梳头。
后来柳记的人来了,押着那个畏畏缩缩的穷妇,她就知道管事儿的找的这几个穷婆子不靠谱,没见过世面,只怕被人一眼就瞧穿了。
果然人家柳记的丫头把人往前一推,就指着另外两个穷妇拆穿了她们的把戏,给那个聂青禾正名了。
围观的人们也纷纷指责那几个穷妇,顺便指责黄记抹黑人家柳记的聂姑娘,人家明明梳头很好,干嘛这样抹黑人家,真是不厚道!
众人吵吵起来,越吵越乱。
她就趁机做出害怕的样子,然后跌倒在高大官儿的脚下。
高大官人一把将她搂起来,就不撒手了。
就在这时候一群妇人举着擀面杖、洗衣棒怒气冲冲地飞奔而来,“臭表子,你勾搭我男人!”
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冲进店里,冲着白霜霜和高大官人就去了,辟里啪啦就把白霜霜给人梳妆的家什儿都砸了。
高大官人看到一马当先冲来的那个婆娘正是自己发妻,吓得登时脸色一变,松开白霜霜就跑,却被人不小心绊倒。高大娘子挥着棒槌就敲他,“你这个混蛋,我让你偷吃,爹娘病重,你说要忙生意不肯回家侍奉,我爹做寿你说忙生意没空,这会儿你倒是有空抱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