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陷入沉寂,只桌上的烛火跳动,映出明明暗暗的光晕。
“谢聿城。”半晌,还是林倾开了口,她知道,今晚谢聿城是一定要个说法的。
“你傻不傻。”
谢聿城:……?
林倾抬起头,直直望进男人墨色的眼眸里,“虽然你这个人呢,是长得挺好看……嗯,很好看,很帅,连头发丝都长在我的G——”
“点”字没说出来,林倾蓦地闭了嘴,但她知道,谢聿城知道她在说浑话。
“但是,就算你再好看,我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和你……嗯……”林倾有点不好意继续了。
“谢聿城,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子是怎么想的,在我这里——”她微微顿了下,视线也变得专注,“我愿意发生亲密关系的人,一定是我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
只这五个字就够了。短短一刻,谢聿城大抵是真的体会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唇角缓缓勾起,墨色的眼眸渐渐被笑意盈满。
“呼——”谢聿城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听明白了吧?”林倾整个人早就烧了起来,只是不想表现出自己段位太低,才一直假装淡定。
“嗯。”男人笑应。
“那你可以松手了吗?我……”她偏头瞥了眼桌上的冰激凌,“我的冰激凌要化了。”
“最后一个问题。”谢聿城松了手上的力道,用指腹轻轻按摩着她的手腕。
“那晚的事,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倾:“……”
这个男人好烦哦,他还有完没完了。
“哎呀,记得。”林倾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都记得,记得我是怎么把你扑倒,怎么给谢城城取了名字,怎么把谢城城……”
额……吃掉。
谢聿城看她一副又羞又窘的样子,忽的笑出了声。
林倾:?
“我……不是说这个。”
林倾:???
谢聿城笑着咳了下,“香香老公还记得吗?你说的,要我做你的香香老公。”
林倾:“……”
草了,居然是这么纯洁的事,她之前都一直在瞎几把脑补什么……
“嗯……啊……”林倾咽了咽嗓子,打算等下回去就吃两包穿心莲降降火。
“还算不算数?”谢聿城又问。
林倾低着眼,感觉自己要变成小红龙了。
“我也没说不算啊……”她开口,声音又轻又软。
第31章 第十五场戏。
有时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引发持续的误会,等说开了,却又荒唐的想笑。
谢聿城捏着林倾的手指,无端的笑了下。
林倾:?
男人转头看她,“抱歉,这次……”
似乎连解释的话都显得多余,谢聿城将手指一点点插.入林倾的指间,十指扣在一起,他忍不住扣紧,“倾倾,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林倾瞪他,凶巴巴的样子传递出再明显不过的讯息——那晚的事不许再提了!!!
“好,不提。”谢聿城笑着应下,“冰淇淋要化完了,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个。”
他正要起身,林倾却扣住他的手,将人拉住。
“不用了,就这个吧,不要浪费。”
这是谢聿城给她做的第一个冰淇淋,她想要吃完。林倾捏起小银勺,又小小的刮了个勺子边,这个冰淇淋,她要慢慢的吃。
“疼不疼?”谢聿城触上她的左手手腕,因为刚刚被扣在藤编椅背上,白皙的腕上被按出了红痕。
林倾摇头,“没事,哪有那么娇——”
她话还没说完,便觉手腕一凉,低头,腕间搭着一条红宝石手链,细细的铂金上缀着朱红熠熠,灵动又漂亮。
谢聿城捏着手链的搭扣,明晰修长的指骨轻动,搭扣被锁上,男人用指尖拨了下坠着的红宝石,宝石轻晃,跳跃在凝白雪腕间。
雪白与朱红的极致对比,谢聿城一直觉得林倾很适合这个颜色,果不其然。
“这是……”林倾咬着小银勺,略微不解。
“赔罪礼。”
“哦。”她拉平唇角,余光却忍不住去瞟,好漂亮的手链,她超喜欢!
“倾倾。”谢聿城喊她名字,“这件事其实你也有错,你的赔罪礼呢?”
林倾:???
男人,你变脸有点快哦。
“喏。”林倾舀了一大勺冰淇淋递到谢聿城嘴边,“赔罪礼。”
“哦。”谢聿城学着她,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低头含住勺子。
“好吃吧。”
“嗯。”
林倾弯着眉眼,洋洋得意,下一秒,谢聿城便倾过身贴上她的唇,柔软覆盖,抹茶和着香橙在唇齿间散开。
“叮——”银勺落在地上。
秋千椅轻动,花开满园,月色正好。
*
这晚,林倾住在了谢聿城的房间里,却将谢聿城赶出了主卧。
眼下,她一个人靠在大床上,举着手腕,给视频里的姚晶晶炫耀,“看,漂不漂亮?”
“……”姚晶晶贴着面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深夜屠狗,林倾你没有心。”
林倾止不住哈哈大笑,姚晶晶也跟着弯起唇,连面膜纸都跟着皱了。
“倾宝,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说不定谢聿城和你一样,早就动心了。所以啊,感情这回事,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就算被拒绝了,起码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什么早就,我明明是前不久。”林倾昂着下巴,纠正姚晶晶的措辞。
“是是是,是谢聿城早就动心了,我们倾倾是前不久,好吧?”
林倾笑眯眯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林倾和姚晶晶胡说八道的时候,谢聿城也在和人聊天。
唐启洲:【我听宋易说,你骗走了他上次从苏世黎拍的手链?】
谢聿城瞥了眼消息,没回。
什么叫骗,明明是礼尚往来。
唐启洲:【怎么,和你的小太太终于交心了?】
谢聿城和林倾的事,唐启洲大约知道的比林倾本人还多。谢聿城看着“交心”两个字,沉默了许久,起了鲜少的倾诉欲。
【算是吧】
唐启洲:【算是?】
算是。
谢聿城靠着床头,头枕着小臂。对他来说,所求不就是现在的局面吗,林倾说喜欢他,她同意不离婚。
唐启洲:【甘心?】
只两个字,彼此都明白。
谢聿城有些自嘲的扯了下唇。
当然不甘心。
但他们往后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慢慢来,让睡在隔壁的小姑娘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过段时间要去录个综艺?】
唐启洲:【昂】
唐启洲:【啧,挺关心我啊,怎么,怕我抢了你圈内顶流的位置?】
谢聿城:“……”
【林倾也去,帮我看着点】
唐启洲:【嗯,真酸】
唐启洲:【这得是三十陈窖老醋了吧】
谢聿城:“……”
不酸是假的。
但唐启洲这人看着不着调,做事却还算靠谱,林倾这姑娘虎了吧唧的,又是在户外,他不可能不担心。有人在身边看着,自己也多少会放心点。
当然,最让谢聿城放心的是,唐启洲有自己的喜欢的人,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一夜未眠,谢聿城四点一过便出了门。他今天的拍摄被排的满满的,七点前就要做好妆发。
夏末秋初的东林,四点钟天还没有亮透,只天际微微泛着白。谢聿城走在去影视基地的路上,他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在安静的长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日出前的天色,大约也是这样。
那天他见了一个片子的主创,剧本是好剧本,主创团队也有口皆碑,只是拍摄地靠近高原无人区,拍摄时间长达八个月。
他和林倾刚结婚不久,林倾的精神状况虽然基本稳定了下来,但离开这么长时间,谢聿城有点担心,思虑过后,他拒绝了制片方的邀演。制片人和导演也尊重他的选择,只是闹着要罚酒。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房门虚掩着,林倾不知在和谁打电话。
谢聿城闻了闻袖口,有酒味,他刚要转身去隔壁浴室,林倾的声音便清晰的从房间里传出来,“我能有什么想法呢,谢聿城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脚步微顿,林倾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片刻,房间里的人似是笑了下,“其实我真的无所谓,这个人不是谢聿城,也会是别人。不管是谁,我都无所谓。”
是谁,我都无所谓。
我不在乎。
酒精刺激了神经,灼烧了五脏六腑,谢聿城清楚得记得,那晚他是如何狼狈的逃离那个家,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街头,让炽热的血液一点点冷却。
那天,没有太阳,从东方既白的一刻起,阴霾笼罩大地。
当天,他就以工作为由,离开了京市。
时隔两年,谢聿城停下步子眯起眼,山峦的尽头似有亮光。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还会像个逃兵一样一走了之吗?
谢聿城没有答案,有些事大概总要时间的沉淀,才能一点点拨开迷雾,窥见真心,继而才有了义无反顾的孤勇。
如今,孤勇终于得见天光,谢聿城无比肯定,今天一定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以后每一天,都一定阳光明媚。
*
大概是换了床,林倾这一晚睡得不太踏实,梦里纷乱复杂,一会儿是她和谢聿城初见时的画面,一会儿是两年前地下停车场那个恐怖的夜晚。
一面阳光,一面黑暗,将她的神经不断拉扯着。
午饭过后,她顶着昏沉的脑袋走进了化妆室,今天下午有一场戏她的重头戏。
化妆室里没几个人,导演魏钊正蹲在长条板凳上,捋着原本就日渐稀疏的头发。
“魏导?”林倾走近,喊他。
见到来人,魏钊乍喜,忙从板凳上跳下来,“小林,我等你好一会儿了,来来来,有事和你说。”
化妆室的人不多,只周奈正在补妆,林倾冲她挥了下手,跟着魏钊去了隔壁的休息室。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副导演和一个助理导演,看样子几人已经等了她很久。林倾不自觉的就开始紧张,她最近……没做过什么错事吧?
“小林,坐。”
林倾不太敢坐,可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又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魏钊喝了口茶水,将剧本递到林倾面前,“今天要拍的戏,熟悉了吗?”
林倾点点头,熟悉了,简直可以倒背如流。
“这段儿,和谢老师沟通过吗?”魏钊指着本子上标红的一大段。
一场吻戏,长怜和封燕回的初吻。
这……林倾有些尴尬,还真没沟通过。但以她和谢聿城最近交换口水的频率,应该不用沟通吧?
转念一想,林倾又觉得不对,两人私底下亲是一回事,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亲,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她虽然拍过偶像剧,但荧屏初吻至今还没交出去。
魏钊一看她吞吞吐吐又脸红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数。
“是这样的,谢老师呢虽然在圈子里一向以敬业闻名,但小林你多少也应该听说过,他不拍这种级别的亲密戏,所以我和导演组商量了一下,等会儿咱们就还是借位,你觉得——”
“我觉得很好!”林倾直接应了下来,不用真亲,她求之不得。
魏钊估摸着林倾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安排,但这小姑娘这么高兴甚至还有点兴奋是几个意思?
啧,难道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嫌弃谢聿城?
谢聿城原来也会被嫌弃啊……想想,魏钊也有点高兴,甚至兴奋。
和林倾沟通完,这事儿才算解决了四分之三,魏钊和另外两个副导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将视线落在助理导演身上。
“小政,那就麻烦你再和谢老师沟通一下。另外,虽然是借位,还是提前准备好熏香和漱口水。”
谢聿城这个人,毛病可真多。
助理导演:“……”
阶级压迫,果然无处不在。
*
下午三点,现场各就各位。
这场吻戏是在行宫取景,这行宫在燕国未灭之前,曾是燕王及燕国使臣在大周的下榻之所,长怜还是公主的时候,也曾来过,而那时候的封燕回,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是那一次,九歌指名要秦濯(封燕回)去燕国为质。
故地重游,两人的身份地位却彻底倒挂。
眼下,谢聿城一身朱红锦袍,头戴乌冠,封燕回的面色常年透着白,是连这样的喜色都压不住的苍白,唇却红得潋滟。
林倾其实有点吃谢聿城这种病娇偏执的扮相。
“旧地重游,公主这是记起了旧事?”
封燕回转头,看着身侧的女人,似是想要在她清泠的眼中捕捉到他想要的情绪。
果然,长怜红了眼眶。
这旧地重游,于她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辱。
“这便受不住了?”封燕回讥诮,女人眼角的绯色像是他的心尖血,勾出他最原始的欲.望,他想让这抹红沾满美人的全身,彻底的、完全的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