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深陷——依存体质
时间:2021-09-20 09:26:49

  薄行简的车子一直在后面跟随,她也没有理会,却没想到上楼后,这男人居然也紧随其后,将一条腿挡在门内,铁青着脸想要进门。
  她喝了酒力气有限,又不想在这种大好的日子里与他大声冲突,免得扰了熟睡的邻居,就松开手放他进来。
  狭小的屋子里多了个高大的男人,总也站不开似的,显得拥挤了很多,她径自去卫生间卸妆洗澡,踩着湿漉漉拖鞋出来时,才发现薄行简正沉默着替她收拾茶几上杂乱的零食袋包装。
  他面上全是红肿的伤口,有的还往外渗着血,看起来格外惨烈,他却不知道疼似的,西装外套扔在一旁,只穿了里面染上污渍的白色衬衫,挽着袖子认认真真的在整理卫生,昏黄的灯光下,侧脸线条干净流畅,平静而沉默。
  不知怎么的,殷顾看到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心里头有一股子余火‘猛地一下就窜了出来,这股火就这样燃烧着她,让她的眼睛沁出泪来,让她的脑袋闷闷的,脑袋里有一根筋一拽一拽得疼痛。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经历了这一切后,还能如此岁月静好,还能安然无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而她当年却难受得死去活来,有一天傍晚来临的时候,差一些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如果没有江承淮后来严厉而暴躁的‘掰正’了她,让她幡然醒悟,那么她可能现在还那么不人不鬼的活着,被轻易的摧毁了全部的自尊和自信,一辈子闷在昏暗的卧房里,不敢再出门,也不敢再面对社会上的一切风风雨雨。
  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心理素质不同吗?还是她如今的报复太小儿科,才让他能如此快速的恢复过来?酒精的作用下,让她的心态发生了扭曲,在那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薄行简可以大喊大叫,可以使用暴力,那么至少证明她是真真正正惹怒了他。
  她惯常用的茶色玻璃水杯被薄行简擦得干干净净,轻轻放在了餐桌上,伸手拿起了那杯子,殷顾一步步后退着走到了卧房门口,而后高高举起手,猛地把杯子摔碎在地。
  玻璃碴子平铺在地板上,也让她的小腿出现了细碎的伤口,殷顾并不在意,忽然笑起来,挑挑眉说道:“薄行简,你不是很渴求我吗?那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如果你能光脚踩着这些玻璃走进来,我就和你再发生一次关系,你敢过来吗?”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薄行简弯腰脱掉了拖鞋,然后是袜子,他是四五码的脚,脚背劲瘦,骨骼分明,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他把浑身的重量都均匀分布在两只脚上,任由玻璃渣均匀的刺进皮肉,血液漫出来,如同他求婚时在大厅内洒下的片片玫瑰花瓣。
  原来,一切在冥冥中早有预设。
  殷顾莫名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于是她眯着眼睛看着,看着这满身染着血气的男人慢慢来到她的身旁,很守约的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胳膊攀上他的脖颈。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再次笼罩了他,薄行简笑了笑,这不是来了吗?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她终究也主动吻了他。
  脚底的痛楚逐渐剧烈,他根本就不去理会,而是一心一意沉入这温柔的幻境内,体验这牡丹花下死的绝妙感觉,两个疯子拥抱在一起,缠斗,翻滚,床单上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而后渐入佳境,抵死相拥。
  这一晚的酣畅淋漓,床板也不堪重负,凌晨殷顾翻身时,便听见‘咯吱’两声,底下的木头床铺从中间断裂,两边都翘起来,她被迫滚到中间,几乎摞薄行简身上了,但她筋疲力尽,却也没有耐心起来换地方,就这么睡了。
  天光大亮时,房间内的一切才逐渐清晰,衣服被子扔了一地,到处都有鲜血的痕迹,各种味道混杂着,任谁都知道这屋里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有些发晕,下地后小心翼翼避开玻璃碎,穿好鞋子后先在网上下了避孕药的同城帮送订单,而后才抚着眉心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战况。
  不得不说,感觉挺不错的,她承认她性子里有‘疯’的一部分,但这种‘疯’每次都是被他激发出来的,激烈的感情碰撞下,那种事情便也是激烈的,她喜欢那种濒死般的绝望与纠缠。
  身上的伤口太多,尽管那玻璃碴已经被取出来了,他的脚底已经包扎,但他还是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面颊微红,躺在床上有些昏迷。
  殷顾先打开窗户通风,而后叫了救护车,自己则穿戴整齐坐在门口等待,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门接人时,薄行简这才醒了。
  他赤着上身,一把推开旁边的人,侧头怒目而视:“殷顾,你这是干什么?想把我赶走吗?”
  女人抱着肩站在人群外看热闹,笑了笑说道:“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作为前女友,我帮忙叫救护车,送你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才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又翻脸不认人了。
 
 
第18章 撕心   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薄行简烧得迷迷糊糊, 纵然他身体强健,但也受不了这样的搓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 他好像瘦了很多,从床上勉强支起身时, 面色都是苍白的,护士给量了血压,说他现在血压偏低,失血过多会有心脏骤停的风险。
  但他不管不顾, 推开身边的人就下了地, 那地上的玻璃碴子还没扫,他就这么重新踩上去, 赤脚走到殷顾面前,旧伤绽开, 新伤重新流出鲜血,血玫瑰层层叠叠, 颜色明暗不同。
  有护士惊叫出声:“这, 这地上都是血吗?!这个病人已经疯了!”
  薄唇干裂,薄行简已然对外界的声音没有半分感觉, 他的目光中只有一个女人, 他冲她半跪而下, 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似的:“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所以阿顾, 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因为要让医护人员进来,所以外面的大门是开着的,晨练的邻居纷纷驻足,看热闹似的将目光飘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殷顾并未有丝毫的慌乱,打了个哈欠,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曾经傲慢而寡情的男人。
  过一会儿,才懒洋洋的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求我吗?”
  薄行简抛弃自尊,是因为他觉得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即便再怎么发烧,他的思维都是清晰而灵敏的,而他也坚信,他和她是天生一对,是完全契合的两个人———从昨晚的纠缠便能看出端倪。
  那样抵死的欢愉,即便是在肉身极度的疼痛下,也叫他永生难忘,情愿为之死去,他相信她也是同样的感觉,女人是惯于使用感性思维来思考的,而他如今的凄惨,便是让她心软的契机,他已经戒不掉她,情愿来用自尊换取她的回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跪自己的女人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他另一只膝盖也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是,我在求你,求你原谅我,求你和我重归于好,过去是我不对,是我混账,我真心的反悔,我跟你道一万遍歉,你要我干什么都好,就是别跟我分手。”
  空气中的血液味道更浓,明明已经酒醒,殷顾却还是被那鲜红色刺激得眯起眼睛,她的理性和感性轮替而行,但唯独不会心疼男人:“怎么办,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我这人有个原则,就是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她的前半句话给了他无限希望,后半句又将他打入地狱,薄行简缓缓站起身来,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后,他心如死灰,目光冷戾,直接过去把桌子推翻,玻璃的杯子和瓷花瓶碎了一地,叮叮当当的破碎声俨然如乐曲。
  护士们都在惊呼,急赶着要上前阻止,却被殷顾拦住,她淡淡说道:“他力气壮得跟牛似的,你们能拦住?等一会儿吧,等他闹够了,筋疲力尽,你们再带他走。”
  于是更大的破碎声传来,电视,冰箱,洗衣机,烤箱,铲子,锅具,筷子,鞋架,能砸得砸,能掰得掰,能摔得摔,能砍得砍,薄行简并非没有脾气,相反,他脾气大得很,从小便生活骄奢,就连严厉至极的父亲,他都敢对着干,不闹他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五年前和殷顾交往的时候,他没把她放在心上,自然可以心无波澜,随意的戏耍,但如今他已经真真切切的爱上了她,于是从未有过的激烈感情在他心中碰撞,让他有了顾虑,有了心疼,有了无限的悲凉与不甘。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拿殷顾撒气,他把气通通都发泄在她的家具上,昨天他还小心翼翼的擦拭它们,今天却要将它们通通毁掉。
  脚上的鲜血逐渐漫出来,他又把新的玻璃渣狠狠踩入皮肉,在地板上交错纵横,留下一个又一个斑驳血脚印子,像无数饿鬼同时在游行,他的手上也有血,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也都在各种物体的表面留下一个个血手印子。
  破坏到最后,望着这满目狼藉,像刚遭过贼的屋子,薄行简一瞬间又有些茫然,脱力的半坐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忽然明白过来,他所做的这一切原来都是想要在殷顾的生活中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不过以他目前的能力范围,能做到的却仅限于此。
  何其可悲,他是一个无限身家的成功企业家,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是一个稍微碰碰嘴皮子,就能改变很多事情的人,是被各种人簇拥着,捧在中间的天之骄子,但在面前的这个女人面前,他却一文不值,只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躺在担架上的时候,他的血已经滴滴答答从脚底留了下来,白绷带上染满了红色,他惨白着一张脸,费力的转过头去,却始终没有看到殷顾的身影,在他被抬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早将房门紧紧的关闭了。
  墨绿色的防盗门晃了几晃,然后逐渐分裂出了无数个,眼前模模糊糊的阴影重叠,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继而失去意识。
  …
  救护车的鸣笛声远去时,殷顾正站在自家客厅中央,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面前的惨烈场景,四处都是破破烂烂,床断了,沙发也被掀翻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走到厨房,从倒地的冰箱里掏出一包冷牛奶,插上吸管喝了几口,坐在了向阳面房间的露台上。
  刚刚医护人员其实是要她陪同前往的,但殷顾拒绝了,她只是垫付了救护车的出车费,还有一部分预先的医疗费,而后才说:“等一会儿就会有人赶来的,担架上这人名叫薄行简,是OCR集团的总裁,不会没人管的。”
  殷顾并不清楚薄行简助理的电话,于是她拨通了晋烯的,那头很快接通,男人温和的声线中破天荒带了哑意,顺着手机扬声器沉沉的传过来:“阿顾,有事吗?”
  “听说你被打成了猪头?”尽管语气中丝毫没有歉意,但殷顾还是敷衍的说了声‘对不起啊’,而后才又说:“薄行简住院了,我叫了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现在没人跟车,你尽快赶过去看看吧。”
  “好。”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晋烯答应了一声,顿了顿,他又问:“阿顾,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殷顾笑了笑,难得关心道:“不过你去医院也挺好的,正好也治治你的脸,免得以后没办法见人。”
  晋烯有些无奈:“我没有破相,也没有变成猪头,我和行简身手差不多,两个人的受伤程度也一样,你别把我想象的那么弱。”
  “是吗?那就好。”殷顾打了个哈欠:“那你们这一对塑料兄弟就相互照应着吧,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有事也别再找我。”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倦意与疲惫,并不像是缺少睡眠或是剧烈运动后的感觉,反倒像是某种欢愉过后的慵懒,而她的这种慵懒的嗓音就摩擦在晋烯的耳膜上,让这个面带伤痕的斯文男人目光中充满强烈的妒意。
  缓缓捏紧手机后,晋烯脸色阴沉的走向车子,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森的气场,不远处闪着星星眼的一对小姑娘被吓到了,她们停下了上前索要微信的脚步,挽着手低头跑走了。
  晋烯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路上车速算不上多块,车内寂静无声,他任由醋意蔓延,良久才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到达医院的停车场后,他靠在椅背上给薄行简的助手打了个电话,吩咐对方联系OCR下属医院来接人后,才乘坐电梯上楼,迈步走入病房。
  薄行简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但因为失血过多,他此刻正在接受输血,殷红的血液从输液管内源源不断向他体内输送,因此他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半靠在病床上闭目眼神,表情看起来平静很多。
  将手中的一捧鲜花插在病床前的花瓶中,晋烯微笑着问他:“怎么样,行简,现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薄行简睁眼,稍稍有些不耐烦:“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和你一样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然后再教教我,你那假惺惺的笑是如何伪装出来的?”
  晋烯面色不变,貌似随意的坐在病床边缘:“其实也不用特地去学,如果你从小生长在一个贫苦的环境中,孤苦无依,被人随意欺负着,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争取,那么这种本领就是可以天然养成的,这一点阿顾也清楚,虽然她生活条件好一些,但幼年丧父,母亲又不怎么靠谱,受得委屈和我差不多。”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这位塑料兄弟故意压了一下,薄行简只觉得钻心似的疼,但他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僵着脸挪了挪身子,而后才骂道:“你又觉得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是吧?别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恬不知耻把阿顾和你放在一起类比?”
  晋烯叹息着摇摇头,斯文的面庞上满是遗憾:“怎么病成这个样子,还如此暴躁呢?行简,你也太不珍惜自己身体了,而我和阿顾这样贫苦的孩子就不一样,我们从小就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因为知道治病要花钱。”
  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语,终于让薄行简暴躁起来,随手摔了旁边的青瓷花瓶,薄行简拔掉针管就准备下病床揍人。
  晋烯却开门叫了护士进来,那戴着眼镜的中年护士长虎着张脸,语气非常不客气:“这位患者,如果你再不配合治疗,我们就会给你打镇定针,到时候你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薄行简不太想让这些护士碰自己,自从和殷顾有了更深的关系后,他的内心发生变化,继而有了更深的洁癖,他像是在为她守身,不想别的女人离他有一丝一毫的靠近。
  但,如果想要避免更多的接触,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要乖乖听话,于是薄行简重新走上病床躺下来,看着那护士重新为他插上针头,被各类的监护仪器围绕在中间,他像个束缚在藤蔓中的困兽。
  良久之后,薄行简才稍稍转头,对着病床前的晋烯笑了:“知道我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吗?昨晚我和阿顾回家了,她砸碎了玻璃杯,让我踩着玻璃碎走进卧室,她主动吻了我,踮起脚尖———后面的事情你可以自行想象,那是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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