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手里的钱看似宽绰,可要是不赶紧开源节流,恐怕用不了多久又是赤贫状态了。
可是不管他好说歹说,白猫都是不理。
燕三郎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记起一种可能,不由得怀疑:“你该不会把值钱的宝贝都喂给琉璃灯了吧?”他昨晚见到久违了的琉璃灯,那上头的裂纹又修复了两条,可见最近有进食。
千岁拿什么喂它了?
猫儿眯着眼,可是胡子却动了动。
“不会罢!”燕三郎心头一跳,伏到她面前去,与她四目相对,“老实交代,你喂掉多少,我们还剩下多少!”
千岁目光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也不过喂了几件,哪里就会倾家荡产了?”
燕三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几件?”
“五、五件。”他左眼里写着责备,右眼里写着埋怨,白猫不自在地偏过头,“反正短时间内你也用不掉那么多钱。”
燕三郎一阵无语:“我还得谢谢你?”
“那倒不用。”千岁哼哼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换在百年以前,掉在脚边我都不会拣!”
今时不同以往了,但燕三郎懒得多说:“哪五件?”
“香织罗、紫金丹炉……”千岁念了五样法器的名字出来,其中几样是商队截杀案的赃物,几样是柳肇庆的旧藏,全是好东西来着。
燕三郎听得额角突突直跳,忍不住伸手按压:“这些……是我们三成家产了吧?”怪不得琉璃灯上的裂纹修复得那么快,敢情都是拿钱来填补的。
“……嗯。”白猫不情不愿地承认了,“东西不好,琉璃灯也不爱吃啊。”
她的琉璃灯越来越挑食了,如今再像杨奇行玉佩那个等阶的物品,喂上十几枚它都不满意呢。
“从今日起,不能再喂了!”燕三郎目光灼灼,“余下的要当本钱,想法子再赚多点。本钱少,周转起来就不灵活。”他在商会呆了数月,对成本、资金、周转都有了概念。
琉璃灯食天材地宝,千岁才能稳固并且提升境界,所以白猫不想答应他。她偏着头,假装看黄二干活,燕三郎干脆将她一把抱起,叉在空中与他四目相对。
“干什么?”千岁吃了一惊,然后就不高兴了,“放开我!”
燕三郎不理会她的挣扎,把话又重复一遍:“从今日起,喂食琉璃灯要经过我们两人同意方可。否则,钱物就由我来保管。”
千岁翻了个白眼:“凭什么?”他是木铃铛的主人,又不是她的主人。凭什么她要听他的?
”否则,我就不做木铃铛的任务。”燕三郎知道不能与她说理,遂冷静道,“反正木铃铛反馈的奖励,现阶段于我无甚大用。“
第191章 鸿雁飞书
在饲小龙的阶段,储在木铃铛里的真力暂时还用不上,木铃铛的任务又向来都不容易,几番出生入死。
千岁不说话了。除了燕三郎,谁也接不下木铃铛的任务,包括她也不行。他若不做,她的愿力就没了来源。
“我们想法子赚钱,以后再喂给琉璃灯也能更宽绰。”燕三郎放缓语调,挠了挠猫下巴以示安抚。
白猫眯了眯眼,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拨开他的手,气哼哼地跑了下去。
十几息后,他就听见她在底下喝斥黄大,中气十足:“园子怎又这么脏!再偷懒,我把你皮给剥了!”
燕三郎探头出去,刚好望见她趴在小叶榕边上颐指气使。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整,这几株盆景居然又缓过来了,原本枯萎的叶片虽然掉完,但被蚀出了洞的树干又充盈起来,恢复一点生机。虽说留下焦枯,但今后它们只要重新繁茂起来,这些痕迹反而是沧桑之美。
黄鹤对此也是啧啧称奇不止,但想起燕三郎前日所为,知道这大抵是小主人的功劳,从此对燕三郎也高看一眼。
千岁要的,也是这个效果。想让别人对自己俯首贴耳不难,想赚得别人的尊敬却没那么容易。
敬由佩起。
想到这里,燕三郎望着白猫,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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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居春明城还有许多琐事要办理,比如要到当地署衙去落户,比如要考察春明城的风物人情。
逛了两天下来,燕三郎发现这个城市比起柳沛大上许多倍,但繁华程度却难与云城比肩。好在它商业虽不如云城发达,然而此地的“双美”却是远近闻名。
一美曰美景,春明城面积不如云城,内外却号称有一百零八处胜景,归作泉、石、山、林几个大类,引无数骚人墨客来此揽胜。
二美曰美人,据说春明城盛产佳丽,句遥王廷特地在此办采秀官,进贡给大国的美人也时常献自春明城。燕三郎听说后即留意,果然多见女子明眸皓齿,肤白貌美,兴许是好山好水养人。
白猫趴在书箱边缘,和他一起左顾右盼,这时就哼哼道:“小姐姐们好看不?”
“还行。”
白猫阴阳怪气:“哎哟,你还能分辨美丑?”她一直以为这小子眼瞎心盲!
“能吧。”燕三郎其实心不在焉。
想起前几天的账还没算,白猫更生气了,拿脚掌猛戳他脑袋,只是没伸尖爪。
燕三郎纵容她,一边盘算:“做什么营生来钱快呢?”
他和千岁开销巨大,盘个小店、做点小生意根本满足不了两人的胃口。得干什么买卖,才能一年赚上万两白银?
白猫抖了抖毛发:“杀人放火。”
燕三郎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服气?”千岁嗤笑一声,“想想我们的钱都是什么来路?有几个铜板是你老老实实赚到手?唔,要饭要来的不算哦。”
燕三郎无言以对。
他从何时有钱呢?
从黟城杀掉了黑衣人开始,但凡有大额进账,要么是杀人劫尸,要么是威胁勒索。他也勤勤恳恳在商会里工作数月,若不算马红岳的奖赏,赚来的钱总共也没有几两银子。
千岁说得无错,杀人放火来钱快。可他若是打算在春明城过安生日子,就必须做合法营生,这才能持久。
连千岁都没辙了:“天底下哪有好做的买卖?”
两人往回走,燕三郎心事重重,一路沉默。他取道主街,快要拐出城时,却在街尾不起眼的位置看见一个招牌,上书四个朱红大字:
鸿雁飞书。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单门独栋。
他停下脚步,仔细盯着那个楼面,猫儿问:“怎么了?”
“那家店。”燕三郎伸手一指,“听那店名,有些耳熟。”
“哦?”千岁漫不经心,正盘算晚上吃点什么好料的,“没印象啊。”
“在衡西商会,马红岳找我过去问讯时,提过那个情报掮客的出身。”燕三郎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刘一召就来自鸿雁飞书。”
刘一召租住了孙家的小院,结果没等来马红岳,倒把命丢在端方手里,他藏起来的情报最后被燕三郎发现,这也从侧面促成了杨衡西两人的落败。
燕三郎住进那个院子时,刘一召已经死了,他就没有考究过这个人。但现在想来,杨衡西、马红岳都没得过的线索,刘一召居然找到了,可见真有几分本事。
“他是掮客,那么这个组织应该就是专门贩卖情报的。”燕三郎还是头一回见。
在拢沙界,这种组织都在地下活动,是下九流的行当,官方严查不怠,因此根本做不大,绝无可能像春明城的鸿雁飞书这样,在大街上还能建个正经门面。
千岁也被吊起了兴趣:“有意思,去看看。”
燕三郎转身就往那座小楼走去,一边问道:“拢沙界为何严查这种组织?”
“它窥人隐私,为上位者不容。”千岁淡淡道,“你以为上位者的权力来自哪里?”
“署衙和军队?”无论是黟城、云城,燕三郎都见识过这两样的厉害。
“那只是其中之一二,只是表象。”千岁声音里带着笑意,“真正让上位者可以独揽大权的,是垄断。有些事儿只有他们知晓,有些消息只有他们能发布,有些消息……只有他们才能利用。”
“句遥国太小,对民间的掌控力不强,你才能见到这座楼。”她悠悠道,“莫说拢沙宗,随便换个大国,也是要对这种组织围追堵截。因此杨衡西两人才会和百里之外的鸿雁飞书打交道。”
燕三郎也记起自己住在云城时格外需要各类情报,然苦于无处可买,只得道听途说。
按理说,需求催生产业,他在拢沙界却找不到这样的服务,想来千岁所言是真。
踏进小楼,里面装饰得古色古香,但格局简单,大厅不过几丈见方,这在春明城的铺面里算是很小了。大厅两边都是隔间,帷幕低垂,很有些神秘感。
第192章 加急快讯(加更)
千岁附在燕三郎耳边低声道:“这些隔间都施放了结界。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
厅中只有一张台柜,附站一人,他身后的整面墙壁都打成柜子,区分成一个个小格,像药铺那样。乍一看去,很是壮观。
燕三郎走进,他就抬头笑道:“客人好,买讯还是取件?”
“风传夕眠沼泽疫疾爆发,我要持续购买相关消息。”燕三郎想了想,“另外,再买一个人的情报。”
“通闻每则五两。”这人给他解释,所谓通闻就是大路货消息,可以卖与任何人。与之相对的就是独家,“独家价格另定。”
他收了燕三郎的钱,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一会儿,才回来道:“夕眠大沼泽疫情属实,如今已经蔓延到千食国的井顺、木丝砻两个大城,以及其下十六个县乡,尤其在木丝砻大规模爆发,目前已经死掉九千人,染疫人数至少五倍于此,目前尚无解救之法。千食国正在广邀能人。”
竟然已经这样严重了?燕三郎记得黄鼠狼一家子离开夕眠大沼泽也不过是两个月之前。疫情的蔓延快得惊人。
“沼泽里的情况呢,可否查到?”
这人摇头:“抱歉,那里不得深入。”顿了一顿又道,“另有一条消息未经证实,我免费送给您好了。据传疫情是从夕眠沼泽西南部爆发,动植物难以幸免,连鲛人都染病倒下。”
“我还想查个人。”燕三郎欲言又止。
对方微微一笑:“客人放心,您在这栋楼里的任何言谈举动,均不会外传。”
“拢沙宗,胡成礼。”燕三郎这才道,“我要知道他过去半个月,以及接下来的行踪举动。”
“黄金五十两。”
燕三郎皱眉:“这么贵?”
“你要查的是拢沙宗的大异士,又要独家,价格不能便宜。”
燕三郎想了想,还是掏钱交了预付款。无论在云城还是柳沛县,他对上胡成礼总有些无力,倒不全因为这人修为精深,而是胡成礼背后有着强大的拢沙宗巫贤峰为其撑腰,那是令人绝望的庞然大物。
胡成礼不抓到燕三郎势不罢休,偏偏后者势单力薄。他若想改变这个局面,只有拓展自己的消息来源。
希望这钱花得值当。
……
又过七日,燕三郎从鸿雁飞书那里再次得到疫疾的后续消息,当然,是加钱买了第一手快讯。
鸿雁飞书对于出售情报的划分很精细,就算是大路货消息,燕三郎也花了五倍价格买到了加急的。
鸿雁飞书向他保证:“除了署衙和本地望族,目前你是春明城里拿到这消息的第一人。”
千食国终于采取了最保守但也最有效的办法——隔离,但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一万三千人,并有越到后来越快的趋势。千食是小国,又承平太久,应对这样的天灾就显得反应滞后、措施无力。眼下木丝砻已经全城沦陷,千食国内大量灾民逃离家园。
黄鹤陪着小主人进城,这时候在外间。燕三郎想了想:“灾民往哪里去?”
“向西、向南撤逃者都有。以向南居多。”
“向南?”越过千食国边境再往南,不就是句遥国?这几个国家都不大,灾民不需要长途跋涉就能出国了。
“这里头可有豪族?”
“必然有。千食国内的望族甚是强大,近一半住在千丝砻。它近十五年来举政无力,权贵多有不满。”鸿雁飞书道,“容我们打探几日再来回复你。”它在多国都有分部和眼线,自有一套情报网络。
燕三郎从鸿雁飞书出来,带着黄鹤马不停蹄去找牙子,同时对千岁道:“要用钱了。”
“你要做什么?”千岁并不反感,倒是有两分跃跃欲试。
她察觉到这家伙又要有所动作。
燕三郎找的,仍是上回带着他买春深堂那个牙子,对方笑咪咪问道:“小公子,有什么可以效劳?”
燕三郎开门见山:“我要再买几套宅子。”
他说的是“几套”,牙子目光狐疑:“这是何意?”这孩子都有春深堂了,还需要再买宅院做什么,亲戚要来?
“你手里可有在售的大宅院?要有庭台楼阁,造得越华美精巧越好,最好在杨树头那一带,占地至少二十亩。如是城外的山庄,至少像我的春深堂那样,可是面积得在四十亩以上。”
牙子想了想:“好似当真有呢,城东的苏家闲置了一套大宅,近来想要转卖;还有一个商会也要将分部盘出去,那里头修造得挺漂亮。”
他顿了一顿:“不过这些地段好、面积大的宅子,可不会像春深堂那么便宜,至少也是千两银子起价。”春深堂再怎么精巧也是建在城外,地段上不能与它们相提并论,何况面积太小,只能当个雅馆住着,当时皮货商的转让价是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