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的摘心行动彻底惹怒了她,这一击含愤而出,几乎是刚脱手就刺到燕三郎眉心前三寸之处,快得音爆声都是好久以后才发出。
戟身更是缠绕无数雷光,噼啪作响。
这一击,人力弗御。
燕三郎也挡不住、避不开。
“笃”一声闷响,戟尖刺中了目标——
却不是扎入人骨的响动。
琉璃灯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挡在燕三郎面前。灯身倒下放至水平,灯口正对着三叉戟。
三叉戟恰好就刺入琉璃灯,从顶至尾,打了个贯穿!
从燕三郎的角度,能够清清楚楚看见,琉璃灯底戳出一指来长的戟尖!
那锋锐如针的尖端上,还有电光啪啦闪烁。
与此同时,少年耳边响起阿修罗剧痛难忍的尖叫声!
琉璃灯之于千岁,就如丹田之于燕三郎,丹田被击穿的痛苦,谁承受得起?
少年大惊。
千岁被天衡规则所限,化不出形体,眼见他生死关头,惟一能派出救命之物,只有琉璃灯了。
哪怕这会对灯身造成莫大伤害。
与此同时,有一样东西猛抽过来,形状如鞭,只是比鞭子更粗。
那速度快极,直接抽中燕三郎胸膛,“咻——”的音爆声才紧随而至。
燕三郎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挡,就觉胸口如中大锤,先是麻木一片,随后才有剧痛翻涌而上。
他身上有青红两道光芒闪过,紧接着又幻灭了。
他只来得及取出一件护身法器,一道护体法咒,都是在迷藏国花费重金购得的宝物,据说每一件皆可助主人从地火中逃生,未料居然同时被苍吾使者打爆。
有这二者相助,燕三郎还是眼前一黑,连心脏都险些停跳,幸好真力小龙早就巡游至此,牢牢护住了心脉,这才没被直接打断!
他身在半空中,就喷出一口血箭。
这时候万万不能昏厥过去,否则前功尽弃也。
匆匆一瞥,他也看清,偷袭自己的赫然是一条尾鞭!
是了,前卫王座下的三眼怪物有尾巴,苍吾使者自然也有。
只不过一开始她就深藏起来,秘不示人。
这一记比起先前她抽飞燕三郎的攻击还要强大。显然越是战斗,她的战力越是猛勇精进,对这具躯壳的掌握越是了得。
后方的金羽看得毛骨悚然。再这么打下去,待她把苍吾使者的潜力都开发出来,在场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了。
“扑通”,燕三郎被击入深潭,吭都不吭一声就沉了。
海神使恨他入骨,这一尾鞭使出了大半力气,致使燕三郎下沉飞快。她都来不及有下一个动作,他就消失在水下,被搅乱的潭水涟漪不断,盖过了从底下冒上来的气泡。
海神使并没有倒下。
她立在当场,腰板还是挺得笔直,一手捂着心口,鲜血从中汩汩而出,飞快在地面聚出个血洼。
她不管自身伤重,死死盯住了水面。
这会儿已过正午,阳光开始偏斜,但照进来的光芒还很明亮。
籍着光,海神使能望见水底浮上一缕幽红。
那是鲜血的颜色。
燕时初受了重伤。
她目光闪动,但是额上那只眼睛的蓝光消失,缓缓合上了。
作为苍吾使者,她原本有看穿一切和自由移动的天赋,一切幻景都逃不过额上的“天眼”。可是燕三郎抢走了她的心脏,这两大天赋立刻失灵。现在即便她盯住潭水,也看不清底下的人影如何移动。
该死!
海神使恨恨想道,燕时初一定从守护者那里获知了苍吾使的秘密,斩首不成就转求剜心,以期双方的战斗能更公平一点。
可惜啊,光凭言语,他们绝不了解这副身躯的强大。
第968章 逆天
她捏了捏指节,对新得的皮囊甚是满意。
光是站在这里,她都能察觉到力量从身体深处涌现,直似无穷无尽;施用任何神通,也是如臂使指,毫无滞碍。
和她先前舍弃的人类皮囊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也只有这样的皮囊,才能匹配迷藏幽魂的强大魂力!
她放下手,胸膛伤口附近的皮肉就蠕蠕而动,人眼可见肉芽长出——
居然就开始愈合了。
莫说是一记穿刺,就是尾巴被斩断,苍吾使者也能在半刻钟内重新长出。她的颈伤很重,但现在已经完全康复。
不过苍吾使者的心脏特殊,是被后天放入的,没有再生之能。
也就是说,苍吾使的两大重要天赋暂时都不能使用了。
海神使没有多想,环顾四周去找汪铭直。
作为弥留入口的守护者,他得想尽办法不让沙漏落到她手里。
果然方才这轮疾风骤雨般的围攻,旨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海神使眼中厉光一闪,忽然用力跺脚,一下又一下。
这倒不为泄忿,而是神通。
每跺一次,石窟地面就震颤一回。石穴面积有限,无形的冲击波推向四面八方,打到石壁又返了回来。
一块又一块大石消失了,挡在金羽前方的石墙也跟着不见了,他被曝露出来,就像老鼠站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海神使只露这一手,就把汪铭直搭构起来的幻境破了个明明白白。
石穴一下子变得空旷,和先前完全不同了。
金羽没了藏身之地,但好在离通道很近。这人“嗖”一下蹿上石间小径,三下五除二就溜没了影子。
海神使没去理会。
不是她大度,而是这人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再说她跺脚的同时,潭水也轻轻“啵”了一声,还泛出阵阵涟漪。
又有东西下水了。
石**幻阵已经破除,海神使环顾一圈,没瞧见汪铭直的身影。
显然,他也偷摸儿下水了。
该死!这人修为平平,却比老鼠还奸猾。
海神使恨恨一抽长尾,“啪”一下在石头地面上留下了半掌厚的甩痕。所过之处,石片支离破碎。
接她一记尾击,燕时初还能行动,看来道行比迷藏国时精进不少。
现在两个目标都在水下,海神使的办法也只有一个:
追!
但她并没有扑通一声跳下潭去,而是伸臂入水,运起神通。
水下的手臂突然发热,转眼就红得像烙铁。
也就是十几息功夫,这一潭静水就热闹起来了,咕嘟咕嘟,变作了刚刚烧开的沸水。
可是潭水表面并没有白汽蒸腾,只有少量烟气冒出。
再看潭水,虽然还是清澈,却从碎波荡漾变成了浓稠绵密。
潭里原本有鱼虾蟹畅游,这会儿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迅速就变红了。
也就是两息时间,它们表面甚至还泛起了一整层酥皮!
凭一己之力将整潭深水完全煮沸,这没什么了不起。可怕的是,苍吾使者完全改变了潭水的质地。
几尾小鱼浮起来,已经变成了金黄酥脆的炸鱼条。
不到三息时间,它们又转黑、转细,分解,最后连一点黑渣渣都不剩下。
海神使这才满意地缩回手臂。
这哪里还是深潭,分明就是一锅滚油,温度高达近千度!
潭中的鱼虾都尸骨无存了,那么,比它们体型更大的人类呢?
海神使也知道这底下水道狭长,就算是一尾游鱼也没那么快游出去。燕时初和汪铭直两人,此刻可都在深潭之中呢,全身都被滚油包裹,那不就是掉进了油锅地狱?
海神使又等了一小会儿,直到胸膛上的伤口完全愈合。
而后,她也跳下了深潭。
这潭子连通外界,先前无论是她还是燕三郎等人,都是从鹤壁下方游进这里。现在反向游之,出口应该就在鹤壁才对。
苍吾使在水里游泳的姿势很像蜥蜴,四肢贴近身体,长尾当作桨舵,只用扭动身体的力气就可以在水中轻松前行。
当然,那速度比人类要快上不止一筹。
她在滚沸的油液里前进,比人在温泉里游泳还要自在,皮肤还是水灵灵地,没有一丁点焦黄变色的痕迹。
苍吾使的身躯强悍,连通行界垒都不在话下,又怎么会害怕区区一潭滚油?
不过,潭子里什么也没有。
潭底的水草、细小的鱼虾已经被滚油分解,尸骨无存,水道看起来就格外寂寞。
燕三郎不在这里,汪铭直也不在这里。
这两人并不在潭里。
看不见这两人炸得酥脆的模样,海神使有些遗憾,但并不十分意外。
燕时初要是这么好对付,当初也不能从迷藏国从容逃走,这些年幽魂们也不会拿他无可奈何。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穿过阴暗而狭窄的水道,从潭里一跃而出!
她原以为燕三郎等人会在水中埋伏,毕竟凹凸的溶洞太适合作为伏击的地点,这一手化水为油也是对抗之法。
不过么,现在这一路当然是通畅无阻。
海神使跳出水潭,然后就觉出手上异常:
她抬腕,发现手背上多出一条青筋,从指节蔓延到手腕。
这条筋高高胀出皮肤,肉鼓鼓地,粗壮弯曲如蚯蚓,在莹白纤细的手背上显得突兀又丑陋。
海神使顺手将它削平,血都流了出来,而后皮肤飞快愈合——
伤口恢复之后,青筋也跟着恢复,和原来一模一样。
这东西是跟定她了,海神使皱了皱眉。虽然她对这具皮囊的探索才刚刚开始,但她本能地知道,这和她方才使用神通将潭水转换成油液,并且煮沸有关。
看来,这副躯体的使用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
罢了,这不是眼下的重点。她将这事儿先扔到一边,低头去看潭边的脚印。
潮湿的潭泥留下脚印,几步之后就消失了。
脚印有些杂乱,看得出是两个人的。边上还有鲜血,星星点点。
这是燕时初留下的足迹吧?海神使轻嗅几下,基本就能确定了。
苍吾使的身体无懈可击,连嗅觉都比猎犬更灵敏。
周末快乐。
第969章 追上了
燕时初的神通了得,可以踏雪无痕,但人的气味却不容易被消除,尤其是血味儿。
前方就是一片竹林,林中有红石路。她基本可以断定,他是逃往林地深处了。
当然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味,想必应是汪铭直。
他二人果然凑作一道,共同逃跑。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海神使观顾四周。足下深潭,潭中的热度还未褪去,而正前方就是鹤壁,高耸入云。
看起来,一切如常。
海神使只迟疑了两息,就做出决定:追!
燕时初已经受了重伤,方才的红衣女好像也出了状况,余下吴城主两人就不足为惧。
至于守护者汪铭直,除了幻境逼真之外,对她而言也没有威胁。
最重要的是,她得抢回心脏,否则看穿幻境和穿梭虚空界垒的能力就无法使用。
海神使迈开大步,顺着血迹追了上去。
穿过茂密的林地,前方又是大山。
海神使目光一凝:
半山腰上有个大洞。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缝,长十余丈,宽仅七尺,像蛤蟆咧开的大嘴。
洞外草木茂密,将它掩了大半。
但海神使运气不错,虽然没看见有人蹿入石缝,但缝外一棵小树摇晃了几下。
这时可没有风。
地上的血迹也表明,她的目标应该往那里去了。
海神使也掠了过去,三两个起落就跃到石缝边缘。
这里头黑乎乎地,但她有暗中视物之能,一眼看清里面没有人影,但缝隙深广,往里走说不定别有动天。
进,还是不进?追,还是不追?
这处空洞高仅七尺,对她来说,要低头弯腰才能进去,更不用提转身不便。
这个姿势,太容易遭人袭击了。
海神使站在缝外思索几息,眼里有精光闪动。
……
汪铭直两人正在发力疾奔。
穿过树林,前方就是个小村庄。这会儿正午刚过,艳阳高照,村子里好生安静。
莫说人了,鸡犬皆无,只有村子空地的水井上孤零零摆着一只水桶,井圈上还沾着水渍。
燕三郎全身重量基本交托汪铭直,他胸膛上硬吃海神使一记全力尾鞭,虽然有护体的神通和法器,但胸骨开裂,肋骨很干脆地断了两根,行动能力大打折扣。
纵然每走一步,全身都像散架,但他仍然一声不吭。
汪铭直见他呼吸有异,每咳一下都有鲜血喷出,不由得惊道:“你、你伤了心脉?”
计划没完成,这厮可不能死。
燕三郎捂着胸膛,尽量徐徐吸气:“断骨伤肺。”说罢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血珠。这是怨木剑的产出,撷取其他活物的生命精华为珠,以补愈主人。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吃掉了四颗,四肢才有力气。
方才对手那一击太过凶猛,被打断的肋骨向内凹折,扎伤肺部。也是他临机闪身避过了要害,这才将损伤减到最小。
汪铭直也是暗暗心惊,方才海神使的凶威他也看在眼里,自问那一鞭子要是抽在他心口上,大概心脉早断,连胸膛都塌陷下去吧?
这小子正面硬吃海神使愤怒一击,竟然还能喘气、还能动弹,也真是皮实。
汪铭直低声问他:“你说,她会不会上当追进石缝里去?”那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不知。”
汪铭直有些纠结,小声问他:“为何不把陷阱布在石窟里?海神使一出来就会中招。”
“在那里战斗强度太大。”燕三郎勉强吸气,“怕露出纰漏。”
地上尘土落地飞舞,现在又多了几滴鲜血。燕三郎低声道:“就在这里吧。”伸手擦去唇边血渍,再按着井架,直起身子。
“到屋子里去。”汪铭直着急,“这里太空旷。”谁走进村子里,都能一眼看见他们。
“来不及了。”燕三郎伸手往村外一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