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有些惊讶,千岁什么时候修成了定身术?没听说啊。他握紧赤鹄正要上前,千岁却对他摆了摆手:“别动。”
她对一兽一人都说出了这两个字,不过紧接着就多补给燕三郎一句:“千万别动。”
话音刚落,辟水金睛兽就放下前爪,张开了嘴——
看似要吼叫出声。
不过千岁立刻竖指在唇前,轻轻“吁”了一声。
辟水金睛兽的大嘴立刻合上了,咂吧一下嘴,突然一个前纵,猛地扑到千岁身上!
燕三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一刀劈出去。
这么重一头怪物上身,千岁也被它顺势扑倒。但金睛兽并没有咬掉她的脑袋,反而伸着大头往她怀里一个劲儿乱拱,又伸着红色的长舌去舐她的脸!
“小金还认得我,嗯?”千岁一个劲儿揉着那张大饼脸,“小没良心的,方才是不是没有第一眼认出我?”
那辟水金睛兽疯狂地冲她摇尾巴,摇得都快掉下来了。
少年长舒一口气,原来这俩货互相都认得。
但他脸色可不见好。白夜养的宠物,对千岁却无比热情,这说明什么?
趁着巨兽在她身边磨蹭,千岁向燕三郎做了个手势:
快去啊。
少年收起武器,轻快而无声向床头挪去。
辟水金睛兽感知他的移动,抬头看过来,但千岁又把它脑袋掰了回去:“谁是最胖的金晴兽?是我家小金对不对?”
金睛兽咧着大嘴、伸着舌头呼呼哈哈,燕三郎总觉得它在笑,还笑得很得意,根本顾不上他。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按照弥留传讯所说,抓着床头的青铜灯拧了三下。
床头的墙面无声无息地滑开了,弥留给的消息果然靠谱,墙里头就是从前乌木罕秘藏的宝库。
他站在门口检视一番,而后低声道:“找到了。”
千岁从地上起身,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那只辟水金睛兽,亦步亦趋。
乌木罕的宝库很大,不过从外头根本发现不了这里面的夹层。这里面摆放着各式稀奇古怪的物件,最多的是法器,而后是各式奇物,井然有序。
燕三郎指着一个小小石台,上面躺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灰白石头。
苍吾石的外观和普通石块无异,只有亲眼看见内部,才能确认。
千岁拍了拍身后巨兽的脑袋,一指石头:“小金,把那个给我拿过来。”
她很谨慎,惟恐这里头还有别的机关或者阵法。
辟水金睛兽闻声上前,朝地面嗅了嗅,忽然打了个响鼻,口里喷出一阵雾汽。
那雾汽向前飘过地面,青石地砖就有几块散发出浅淡的红光。
“果然有禁制。”千岁一拍巨兽背部,“想办法拿过来。”
辟水兽的身躯过大,进出这密室就显得不便。它侧了侧头,下一瞬又变回小小的狮子狗。
燕三郎这才发现,它的脑袋上也有两只突起的小角,只是被长毛挡住了,没有完全体那么惹眼。
狮子狗灵巧地穿过石室,特意避开了发光的地砖。
它跃到石台上,叼起石头,一个箭步就跳了回来。
“好孩子,小金真是好孩子!”千岁从它嘴里接过石头,递给燕三郎,回头抱起小狗连亲好几口。
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燕三郎举起石头,对光看了几眼,果然从中望见了自在运行的璀璨星云:“就是它。”
也不知乌木罕从哪里弄到这块苍吾石,或许他只知其有蹊跷,却不知它的具体用途,才藏在这里吃灰。
千岁揉了揉狮子狗的脑袋:“小金又立功了。”而后对燕三郎道,“走吧。”
“你要带它走?”
“有何不可?”千岁低声道,“这是我从小养大的,通识人性。”
燕三郎凑近她耳边道:“它有好几百岁了吧?”
千岁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见一物,忽然就忘了回答,慢慢放开了狮子狗。
少年见她有异,也顺势望去,只见宝库最靠内侧的角落静静竖着一只狭长的水晶匣子,里面盛一件红色霓裳。
也不知它用什么材料制成,通体宝光氤氲,没有一丝褶皱,只在前胸位置缀了一朵金色玫瑰。明明没有支撑,可它在匣子里却能立直,并且缓缓飘荡,仿佛中间有物填充。
千岁痴痴看着这件霓裳,眼神是燕三郎难以理解的复杂。
他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我的修为。”千岁一瞬不瞬紧盯着霓裳,神色复杂,“我离开修罗道之前,卸掉的修为。”
燕三郎心里打了个突。
因为界垒之故,昔日千岁要遁入人间之前必须先卸去满身修为,压低实力,否则根本无法通过青莲山的地缝。
原来她的修为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霓裳留存下来。
千岁的神情有些纠结,燕三郎看不懂。
“时间紧迫!”他一手按住阿修罗肩膀,“先将它带走。”后面再从长计议。
千岁如梦方醒,道了声“好”就走上前去。
这水晶匣子太大,小小狮子狗可衔不回来。
她刻意避开了地上的红砖。
但离水晶匣子不足七尺,砖缝四角和对应的屋顶同时由下而上、由上而下现出栅栏,要将她困在中间!
第1163章 正主儿来了
那速度,其快无伦。
千岁见机也快,身化红烟,飞快往外逃逸,不小心触到栅栏,却碰出了“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烙铁按在了皮肉上。
燕三郎同时也听见她一声低呼,暗含痛楚。
栅栏已成,哪怕是红烟状态也逃不出去了。
画地为牢,她被困在七尺见方的笼子里。
阿修罗变回原形,满面愤怒,一手按着肩膀。
那里,有整片灼伤的痕迹。“寒铁,这些栅栏是用寒铁混合了冰魄制成!”
“千岁!”燕三郎也顾不得了,从储物戒中执出赤鹄宝刀就往栅栏上连砍数刀。
出乎意料,撞击声低沉暗哑,几乎传不出两丈。这些寒铁与其说是铁,倒不若说是坚冰更恰当,连阿修罗的本体也能伤害。
赤鹄宝刀是当世罕有的神兵,惟一特性就是“无坚不摧”,但在这些奇异的栅栏上头,居然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他也不气馁,一刀接着一刀,每下都精准地落在同一点上。
再坚固的物件,强度也有极限。
千岁掌心燃起红莲真火,炙烤着燕三郎砍过的刀痕,以期收冰火相攻之效。
“不成,火候不足!”她气得咬牙。眼下她的道行不够,催动的红莲业火偏弱,仍不足以烧坏栅栏。
这玩意儿真是坚固得令人发指。
燕三郎心念一动,从怀里掏出拇指大的瓶子,将里面的黄色液体泼在栅栏上。浓厚的酸味冒出来时,他当当又砍了两刀,火花四溅。
栅栏还是没断。
这时,外头却有人幽幽道:
“哟,意外之喜。”
燕三郎蓦地回头,却见卧房门口倚着一名白衣男子,姿态悠闲,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人长得俊极,白发红瞳、凤眼狭长,鼻子挺直得像用尺子量过,唇红而薄。
即便燕三郎从同性的角度去看,这张脸也堪称完美无缺,像是画中谪仙。
可他盯着两人的目光,却像狮子瞪着活肉,异常凶残。
这人一步一步踱了过来,目光紧盯着千岁,一眼也不曾分给燕三郎:“这可真是,好久不见。”
从他露面开始,千岁的脸色就变了:“我的修为,为何在你这里?”
“当年你走得决绝,舍掉了偌大的基业不顾,引得这里又是一片血雨腥风。”白衣男子笑了笑,“地盘我当然要拿走,你倒是把修为藏得隐秘,不过我看落在别人手里太可惜了,还是拣了回来。”
短短几句话,血气纵横。
他神情虽然放松,但在燕三郎的感知里却如猛虎,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这人释放出来的威压,比起辟水金睛兽还要强大得多。
提高警惕的同时,少年也向千岁望去一眼,意味深长。
白发红瞳,这符合先前她对白夜的描述。可她没提起白夜长着一副好相貌。
千岁深吸一口气,终于道:“白夜,收起陷阱,我们谈谈。”
“谈什么?”白夜玩味道,“我提醒过你,离开以后可千万别再回来,这里不适合弱者。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衰弱至此,还和下贱的饿鬼混在一起?”
“你在这上头放了禁制,不让它为旁人所用。”他向霓裳一指,衣裳上的金色玫瑰依旧耀眼,“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只要我吃掉你,禁制自解。”
他就可以平白获得一名大领主的修为。
他走近栅栏一丈之内了,燕三郎昂首以对:“站住。”
“滚一边儿去!”白夜朝他不耐烦地拨了拨手,就有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道袭来,要将燕三郎狠推去一边。
可是少年立定了,纹丝不动。
“咦?”白夜这才正眼看人,朝他上下打量,又抬头嗅了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伪装,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白夜望见他手腕上的白骨链串,红瞳中隐隐有一丝怒气,往前又走两步,“人类?”
“小三,让开。”千岁对他脾气了若指掌,不由得着急,“这人不好对付!”
白夜的道行比起几百年前更加精进,已是统领三地的大领主,燕小三心伤却未痊愈,不能动全力。这还有什么打头?
但她还是顾忌燕三郎自尊,不说“你不是他对手”,却说白夜不好对付。
少年听若罔闻,刀尖对着白夜一挑:“你年老耳聋么?我让你站住。”
白夜不怒反笑。
只是他嘴角才绽开笑容,人就欺到燕三郎面前,骈指如刀,去挖少年双眼!
敢对领主不敬,就先挖眼削鼻以示惩戒好了,却不能让这小子早死,以免折损了后头的乐趣。
这动作只在一瞬,人类可达不到这样的速度。不过燕三郎早有准备,反手一刀削其右腕,另一手执出怨木剑,斜刺其肋下!
从这个角度刺入肋下,斜挑向上,可以直取心脏。
白夜似是也知赤鹄锋芒,缩手避过,不愿轻撄其锋。他左手本来笼在袖中,这一下闪电般探出,抓住怨木剑顶端,“喀嚓”一声拗成了两段!
怨木剑本是怨木精木婆婆的真身所化,经过千岁真火淬炼,又得燕三郎多年来反复温养,早就坚逾精钢。
哪知在白夜手下,它居然没能坚持一个回合。
它是燕三郎最早的本命法器,这一下折断,少年跟着心头剧震,喉间一甜,险些儿喷出一口鲜血。
白夜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趁他心神微分,抓着掰下来的怨木剑尖反手一刺。
少年急急闪避,终是晚了一步,木刺扎入左肩,入肉三分。
他也不惊不惧,赤鹄同时削向白夜喉间,绝无停滞,竟不比阿修罗慢上多少。
后者不打算跟他以命换命,急退两步。
“住手!”千岁双手燃起红莲业火,一把按在寒铁栅栏上。嗤嗤声不绝于耳,她也不管不顾。
怎么才能从这该死的笼子里出去!
站在密室边缘的狮子狗汪汪叫了两声,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白夜对它侧了侧头:“小金,咬死他。”
狮子狗顿时对燕三郎咆哮出声。它早看这小子不爽了。
“小金,退下!”千岁不甘示弱,朝狮子狗一瞪眼。
第1164章 一波三折
狮子狗愣了一下,秒怂,夹着尾巴退开两步。
到底听谁的?小金好为难啊,夹在两个主人之间,左右不是狗。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白夜看看她的手,再看看燕三郎,目光凌厉。
千岁张口欲答,但燕三郎用身子挡住铁笼,侧头对她说了句:“后退。”随手把半截怨木剑拔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燕三郎还对她眨了眨眼。
红衣女郎还未琢磨明白,却听少年紧接着就对白夜道:“她是我妻子。”
妻子?白夜眨了眨眼。
阿修罗对“夫妻”二字没有概念么?燕三郎立刻换了种说法:“伴侣!”
果然,白夜眼中爆出惊人的怒火,屋中的物件表面飞快泛起白霜。“污秽的贱种,你好大的胆子!”
燕小三疯了么,这时候激怒白夜?千岁心里转过无数念头。但归根到底,她相信燕三郎越到危急越是镇定,这会儿不该是无的放矢、乱出昏招才对。
那她——配合一下?
“关你p事?”红衣女郎美目圆睁,声色俱厉,“你敢再碰他一根毫毛,我出来后定要追杀你到天边去,尸体大卸八块喂小金,脑袋留着点天灯!”
小金闻言缩了缩脖子,满脸无辜,这关它什么事?
“是么?”白夜手中缓缓浮起一截枪尖。这杆长枪可以从中分作两截,近战远战即宜。
他脸上的怒气反而不见了,只是手背青筋根根浮起,枪尖电光萦绕,噼啪作响。“你且看好,我如何将他——”
电光石火中,一道银光迎面射来,燕三郎也分不清是人还是枪,只知这一击雷霆万钧,要闪瞎人眼。
“——大卸八块!”
这四个字,被淹没在一声巨响当中。
“当!”
像坚冰多过像金属的寒铁栅栏,终于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悠响,声震三里。
枪尖硬生生扎在笼子上,电光也传导去栅栏上,光蛇游走。
可是燕三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