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刀下去，燕小三和她所有的烦恼都能迎刃而解。
可他偏不能为。
“圣人要是死了，绿洲守不住还在其次，从妖帝那里夺回苍吾之心几不可能。”千岁低低道，
“任务完不成，燕小三就回不来千红山庄。更糟糕的是，绿洲一旦被攻破，所有人不是被杀就是变作阶下囚。”
“无论玩家们是否甘愿，他们的命运已经和绿洲系在一起，难以脱解。”她叹一口气，“燕小三是聪明人，绝不想给圣人陪葬。”
他一定要回来见她、陪她。
“这个人的运气也太好了，一进游戏就立于不败之地。”金羽抱怨道，“还有那只妖王，拿到苍吾之心就晋级，游戏难度直线上升。”
“是啊，运气太好了。”千岁喃喃自语，美眸中有光芒闪动。
唔，或许？
她若有所思，眸光越来越亮，金羽在边上瞧着，只觉后背发凉。每次千岁大人这副神情，就代表将有大事发生。
她对金羽道，“跟我下楼。”
公平大厅一楼。
阿修罗转了半圈，就发现嘉宝善窝在软榻上，喝着小酒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由于和千红夫人做过交易，他从备料室被放出来，但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的精舍及公平大厅一楼。
二楼有侍从守着，他上不去。
其实不独是他，庄南甲也是一样。
不过千岁此刻没看见庄南甲，不知道这人溜去了哪里。
她走到嘉宝善对面，迳直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你的同伙呢？”
金羽到她身后站好。
“龙神使？这会儿刚好去五谷轮回。”嘉宝善抬了抬眉毛，“从你向他告密之后，龙神使就对我极为不满。”
“我还以为他会开心到嘴都歪了。”千岁晃了晃杯中酒，忽略他语气不善，“看来，他并不在意凭空多出来的几百个小伙伴。”
“你明白告诉他，我背叛了圣人。”嘉宝善眼中都是愠怒，“何必如此！”
“人要坚定，首先就得斩断后路。”这是她从漫长的成长中学来的，“你全心与我们合作，莫生杂念，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亏待？”嘉宝善语气讥讽，“如果圣人逃出洪荒，你知道他会怎样报复于我！”
千岁笑眯眯道：“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帮着我们弄死他。”
嘉宝善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又想作甚？”
第1557章 千岁的算盘
侍从就在边上，显然千红夫人对嘉宝善也不太放心，要放个耳目随时监视。
千岁看它一眼，顺手放了个隔音结界，把侍从排除在外。
侍从低头看她一眼，一言不发。
公平大厅当中发生的洽谈合作很多，既然需要隐私，千红夫人也不去打探人家的机密。
“我想问你。”千岁身体微微前倾，“圣人在小花园绘制的阵法，你是不是都记下来了？”
“阵法？”嘉宝善想了想，“你是说，画在石桌上的那堵门？”
千岁点头。
圣人曾在公平大厅后方的小花园中作法，干扰千红夫人击穿混沌壁垒、打开时空通道，直接将目的地扭曲为火山世界。
事后千红夫人觉出异常，赶来小花园，这里的术法痕迹却几近消弥。是以千岁也不知道，圣人当时到底怎么施术。
“记得。”
千岁强调：“要一丝不苟，全程无错。”
“我说记得，那便记得，一丝错漏都不会有。”他好歹也是存活无数年的幽魂，魂力强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意欲何为？”
千岁以手支颐：“那个法阵，可以强行定义时空通道的目标。”
“对，但圣人只扭曲了目的地，而打开时空通道的仍是千红夫人。”显然嘉宝善也没少琢磨这件事儿，“这个阵法只是借用了她的力量。”
“不。”千岁对此有不同看法，“不是千红夫人本身的力量，而是黄金天秤。”
嘉宝善一愣：“有什么区别？”
千岁微微一哂，也不解释：“反过来说，只要能借用这股力量，再搭上圣人的法阵，同样可以进入游戏中的世界，对吧？”
嘉宝善先是皱眉，望向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惊讶：“你、你难道想……？”
千岁身后的金羽，也露出震惊的神色。
千岁一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嘉宝善瞪了她半天，也思考了半天，才肃然道：“光这两样还不成。想撕开时空壁垒，还需要极其强大的法力。”
“引导之力、圣人法阵，以及短时间内冲开壁垒的强大力量。”他手指头一根一根竖起，“这三者缺一不可。”
千岁向沙盘瞥去一眼：“好消息是现在时空通道开着呢，不需要凭空撬开它的力量。”
“从沙盘进入游戏，不费吹灰之力。”嘉宝善正色道，“但你想另辟蹊径，就得付出另辟蹊径的代价！”
“我知道。”千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就要那个阵图，其他都用不着你操心。你何时可以画出来给我？”
“两刻钟后。”阿修罗说得对，他替他们烦恼个啥劲儿？反正要是出了事，麻烦的也不是他。嘉宝善站了起来，“那我先回精舍。”这里到处都是千红夫人的眼线，不方便绘制。
“我跟你一起去。”千岁快步跟上。
她得保证这个家伙不会找千红夫人告密。
……
大半个时辰后，千岁才返回公平大厅。
被留在这里的金羽快步迎上：“夫人，拿到了？”
“嗯。”千岁取出一张皮纸，冲他晃了晃。
有图案的一面朝内，金羽看不见阵法图，但观千岁表情也是得手了。
“嘉宝善给的是真货？”
“我让他发了毒誓。”千岁收好图纸，“包括要对此事守口如瓶。”
她又道：“放心罢，嘉宝善对圣人的仇恨不比我们少。都到这一步了，他也乐见其成。”
圣人如能返回千红山庄，嘉宝善危矣。因此他也痛快配合，不再提什么条件。
“您真想……去往洪荒？”
金羽问得支吾，千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千红夫人定下的任务目标有偏差，妖帝之强，六道大能都未必匹敌，更何况他们在游戏里只能借用孱弱的身躯。”
她一笑开，齿若编贝：“届时千红夫人还要感谢我哩，修正了她的错误。”
千红夫人本尊不能进入游戏，就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只能干着急。
就当她做好人好事喽。
夫人真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哪，金羽汗颜：“可是嘉宝善说得不错，即便是时空通道正在开放，您的计划想顺利进行也需要消耗海量的法力。”
千岁赞同：“不错，并且是一瞬间就要灌入所有法力，才能冲破时空桎梏。”那就连缓慢补充能量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力量，千红山庄里的大能也不具备吧？”否则六道大佬哪个不是牛气冲天的人物，怎么会老老实实神魂入世？
千岁目光闪动：“莫说他们，便是那只妖帝也不能为。只有千红夫人是个特例。”
千岁已经盘算过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加上从庄南甲那里获得的筹码，也还是远远不够。
他们讨论的，是可以修改天条的力量。
“夫人……”善罢甘休，决不是他家夫人的风格啊。
“问题一个一个解决，就不算什么难事。”阿修罗往后仰去，俯视公平大厅一层，“别忘了，我们身处六道之中最容易取得法力的地方。”
洪荒世界的游戏已经进行了很久，看客们纵然看得全神贯注，总会有时疲劳。其他神降游戏又已关停，千红夫人要集结所剩不多的力量来维持洪荒，百无聊赖的客人就回一楼玩耍了。
毕竟整个公平大厅现在只有这两个游戏开放。
是以现在的一楼也异常火爆，所有桌子都被占满，侍女们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往返运送各式酒水。
这可是千红夫人最赚的买卖。
“赌？”金羽顺着她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怔，“但此事输赢难料，千红夫人又取消了代客博弈的便利。”
千红山庄几乎能赌一切，奇特的法则自然会吸引个中强手。有些家伙赌技出神入化，就专代其他客人上桌，以抽成的方式获利。
不久前，千红夫人刚封禁了这种方式。
这里是公平大厅，首先要讲的就是公平，至少表面上要做到。
千岁没好气道：“就算代赌，能指望你去替我赢钱？”
“呃……”金羽挠了挠头，“有、有时能……吧？”
第1558章 最后一具重傀
这回答就很心虚，他平时自诩赌艺出众，但放在高手如云的千红山庄，也真不算什么。
这里有人能让他输光底裤。
千岁不屑地哼一声，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
她要的是常胜将军。
阿修罗站了起来，从二楼的客人看到一楼，暗自点头。
虽说白夜、迦棱天这样的大佬都进入洪荒，但千红山庄还留下许多财大气粗的客人，甚至有好几张熟面孔哩。
赌赢这些人，应该差不多了罢？
“贵宾室是空着的罢？”她问边上的侍女。
“空着。”这是千红夫人的地盘，只要她点头，没房也能凭空变出来。
“借我用一用。”
侍从将她带到大厅角落，随手一推，小门就开了。
里面是个三十平左右的小厅，布置娴雅。
千岁道谢一声，走进去就反手关上了门。
客人有独处的要求，侍从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不过阿修罗还是游走一圈，确定厅中没有窥探的神通或者生物，这才挥手召出了琉璃灯。
“出来吧。”
她一声令下，金色的灯焰“嗤”一声冒得老高，就有小簇火焰跳出来，附在灯壁上幻出了形体。
这个东西，她是真不想碰啊。
可是，她再找不到比眼下更合适的应用场景。
燕小三虽然智勇双全，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还是太脆弱了。
再说，她已经习惯与他并肩作战。这般生死存亡之战，她又怎么能够缺席，放他独自面对？
千岁叹了口气，将这东西捧了起来：“后头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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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三郎走在圣人身畔，随他横穿大半个绿洲，最后来到武库房前。
既然主意已定，他也暂捺杀意，与圣人谈笑自如。
圣人见识之渊博，勿庸置疑。燕三郎与他对谈几句，发现这人与端方不同，其实不太爱笑，也不爱与人攀谈，但分析人间局势、点评宗国政要常能一针见血，连燕三郎也深受启发。
与这等人物为敌，实在是很辛苦啊。
顾名思义，武库房用于存放军铠械甲和战略物资，守卫森严。若非圣人带路，“徐闻先”连靠近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圣人拿着贝长老亲赐的印信，才走到一座独立的仓房前。
两人站着看了半天，燕三郎才喃喃道：“这就是‘白星’？”
被无数人寄以厚望的重傀“白星”，身高只有一丈半，比洪荒人类也高不了多少，是重傀家族中的小个子。其体型如虎，肩胸格外强壮、腰部劲瘦，浑身肌肉发达，但后肢比上肢略长一些。
在仓库中，它以后足站立。
与绿洲另外两只重傀不同，它既可以直立奔跑，也可以四足着地飞驰。
“好像虎妖。”
昨晚抢运灵石之战，妖军中就有好几只虎妖作祟，体态与“白星”十分相似。洪荒的妖怪不能完全变化为人，但某些妖怪的体态已经向着人类进化，或者说，它们可以呈现半妖半人的模样。
第一步，就是可以长时站立。
这具重傀的模样，就像一只能站立的老虎。
它甚至有皮毛。
相对于重傀来说有些短了，却足以盖过金属的光泽，让“白星”在最明亮的光线下也不会反光。
“或许它就脱胎于某只强大的虎妖。”圣人从守官手里接过一只小盒子，“所谓重傀，就是用强大妖兽的遗骸混合特殊的金属或者其他材料炼制而成，自然呈现妖怪的某些特性。”
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紫色的晶体。
“元核。”圣人拿起晶体，对着残阳看了两眼，“没有它，我就操纵不了重傀。”
燕三郎也目不转睛看着它：“这是妖怪的元核吧？”
“重傀的组装以一只最强大的妖怪为主体，其他妖怪为辅。这枚元核，就是属于主妖的。”圣人轻声道，“妖怪虽死，其元核依旧与躯壳呼应共鸣，只要稍作改造，就能变作控制重傀的枢纽。”
他又说了句“替我护法”，就席地而坐。
库房边上原就站着三五个护卫，此刻都投来注目礼。
重傀师无论是练习还是作战，因为自己不能动弹，都要在他人保护之下进行。
离圣人最近的，就是燕三郎了。
他一动未动，只是打量库房里的重傀。
圣人慢慢阖上双眼，调息入定。
很快，他手里的元核就开始发光。
光芒起先黯淡，而后越来越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