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可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进陆修远的耳朵里,犹如锥心之痛。
他不明白,他跟简乔在一起,在妈妈眼里怎么就成了他“自甘堕落”,甚至上升到了“礼义廉耻”……
“……妈,”他哑声道,“我没有自甘堕落,我只是……只是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
沈彦君的眼神暗了下去,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但她仍旧心平气和地道:“你还太年轻,第一次谈朋友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恋爱时几句甜言蜜语就是开心了。”
她只当他是第一次谈恋爱,糖衣炮弹罢了。
“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修远,你考虑的问题还太片面。你爷爷、你爸爸,你的叔叔们,如果每个人都只顾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而不顾及家族的荣辱,陆家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要知道,家族的利益比什么都要强,你姓陆,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陆家的颜面,包括你选择的伴侣。”
沈彦君顿了顿,续道:“妈妈不是不开明的人,没有要阻止你跟谁谈恋爱……但,至少你要选一个像样的,而不是简乔那种女孩。”
妈妈冷静又无情的话语像拿着一把刀剜他的心,疼得他呼吸都有些吃力。
这就是陆修远特别害怕的——他不怕家里反对,他早就做好了跟家里打持久战的准备,他只怕简乔恼他、跟他分手。
如果让她听到了妈妈这些话,势必会暴跳如雷,会跟他妈当面骂起来也不一定。
“妈,你不要对她有偏见……她,她很好。”陆修远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想告诉妈妈简乔有多好,他有多需要她,哪怕只是给她倒杯水,他都觉得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问:妈妈跟简乔同时掉进河里,救谁?
简乔:滚,老娘自己会游泳!救你妈去吧:)
第57章
并不愉快的谈话后, 沈彦君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陆修远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沉默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起身去敲简乔的门,过了好一会儿简乔才过来开门,手机里还传来游戏的声音。
她头也没抬, 双手忙活着,眼睛紧追着手机屏幕, 整个神经陷入游戏里。
简乔比较……“心大”, 好像几个小时前在隔壁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不过很快她就玩完了, 退出游戏,问他:“你妈走了?”
她当然还记得。
但她玩了几把游戏压压惊,已经缓冲过来,现在已经不甚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了。
“嗯,回去了。”陆修远说。
“……那啥, 你妈说什么了吗?”简乔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没有。”陆修远对她笑了笑, “只是没想到……我们在一起。”
他当然不能让简乔知道他妈都说了些什么, 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 说不好会立刻跟他翻脸。
“哦。”简乔心想,能想到才怪了。
要不是她看上他了穷追猛打,他们俩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简乔没怀疑他的话。
从那天后,沈彦君没再来过,渐渐的简乔也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冯欣越却觉得奇怪,看着他们两个仍然天天一起上下学, 那些她寄出去的照片,居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据她所知,陆修远的母亲是非常不喜欢简乔的,按理说应该会阻止陆修远跟她继续交往。
难道……因为所谓的“门当户对”,陆修远的父母连简乔那种女孩都能接受?
冯欣越越想越不甘心,不肯就此作罢。
那件事后,陆修远下次回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这些天他有给妈妈打电话、发微信问候,但是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陆修远知道事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这几天他心事重重,也不敢在简乔面前表露半分,只能等周末再回家。
那天是周五晚上,他放学后帮简乔订了份外卖,自己回了家。
陆修远回到家,刚好爸妈正要上桌吃饭,保姆刚摆好了菜,似乎没想到他会回来,保姆赶紧转身回厨房多拿了副碗筷。
“爸,妈。”陆修远进门就朝父母喊了声。
“今天怎么回来了?”怪不得陆父奇怪,以前他都是周六才回来的,不过他也就随口一问,接着道:“来吃饭吧。”
“嗯。”陆修远目光向他妈望去。
沈彦君看也没看他一眼,眼睛都没抬一下,似乎没看见没听见他回来了。
陆修远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已经猜到了的,意料之中。
从那天他妈冷着脸离开,这几天又都不接他电话,他就知道了——妈妈生气不会发脾气,不会骂人,而是用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冷暴力将你忽视到极致。
陆修远在妈妈身旁坐下来后,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主动示好地唤了一声:“妈。”
沈彦君眉眼淡淡,只低着头吃饭,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妈。”陆修远这一声,已是带着丝丝的乞求。
沈彦君像是没听见他的呼唤,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真是把人无视到不存在。
陆父看着他们母子俩,大抵也猜到了什么,问陆修远:“修远,你惹你妈妈不高兴了,是不是?”
“我……”陆修远有些哽着了,说:“我没有。”
“修远,你要知道,你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着想的,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是最不可能害你的人,你明白吗?”陆父语重心长地道,“你给妈妈道个歉,妈妈会原谅你的。”
陆修远呼吸一滞,心口疼得他呼吸都有些颤抖,“爸,我没做错什么,我……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沈彦君是个不会对任何人倾诉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丈夫——所以陆父对陆修远与简乔的事并不知情,当时就愣住了。
陆父大概是没想到儿子会谈恋爱,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微微叹息,说道:“修远啊,既然你妈妈反对你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求能够门当户对,但至少也要体面一些,不能叫人家笑话咱们陆家,是不是?”
等父亲说完,陆修远微微吐了一口气,道:“……爸,我女朋友,是简乔。”
“简……”陆父顿了顿,蹙起眉头,不确定地道:“简乔?是老简家那个姑娘?”
“嗯,就是简伯伯的女儿。”
“……”这回陆父有些沉默了。
如果要谈“门当户对”,整个x城没几个人家比得上简家了。
与家世无关,那便是女孩儿本身的问题了。陆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知道妻子确实不喜欢简家那丫头。
他也不大喜欢,印象中那姑娘太过娇纵。
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跟那丫头处到一块儿去的。
父子俩说话间,沈彦君没什么反应,陆修远给她盛的那碗汤,她也没动。
饭桌上的气氛冰到了极点,沈彦君始终面无表情,陆修远几次试图跟她说话,都被她当作透明一样无视。
陆父只轻轻叹息,一脸无奈。
沈彦君吃完了饭,就自己一人上楼了。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陆家父子几乎没怎么动筷,陆父面容严肃,沉重,甚至还有些痛心,和失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陆父叹息道,“如果你不跟简家那姑娘分开,你妈妈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陆父说完也站起来,离开了饭厅。
只留下陆修远一人。
他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惹妈妈生气了,她不会骂他不会打他,而是施加冷暴力,等他什么时候知错了,去跟她道歉,她才会同他说话。
陆修远从小很少犯错,但每一次都足够他吓得半夜都会惊醒,妈妈不跟他说话,爸爸又不理他,把他当作陌生人一样,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就是被爸爸妈妈抛弃了。
他没有朋友,只有爸爸妈妈,如果他们不要他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记得他。
小时候那种无底洞的孤独和被抛弃的恐惧自内心深处袭来,让陆修远感到深深的无力……但忽然间,他想起了简乔。
……至少,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比起小时候的孤立无援,他现在底气十足。
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陆修远先低的头,先向爸爸妈妈承认他错了,请求他们的原谅。而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步。
周末两天,陆修远都待在家。
妈妈周末喜欢在阅读室看书,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上午,照她的习惯保姆每天都会泡一杯牛奶端上去给她。
这次是陆修远亲自泡的,拿着杯子走上四楼的阅读室,敲了下门,里面没反应。妈妈从来不会给保姆摆脸色,大概是知道是他,所以才没应。
陆修远自行推了门进去,见妈妈坐在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低头翻阅着,头也没抬一下。
“妈,牛奶我给你放这儿。”陆修远把手中的杯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轻轻带上门。
下午陆修远的表姐来了,是他妈的侄女,他妈很疼这个侄女。
沈文清是被姑姑叫到家里来的,要陪姑姑去逛街,在楼下的客厅等着她,趁她还没下来,小声地问陆修远:“我听说姑姑现在不理你啊?”
陆修远叹了声气,说:“嗯。”
“姑姑就这性子,过两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啊。”沈文清安慰他。
正说话间,沈彦君从楼梯上不紧不慢走下来了,穿着优雅得体,手中提的包是某奢侈品牌新出的限量款,走过来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陆修远,只对侄女说:“走吧。”
“……好。”沈文清亲切地挽上姑姑的手,不忘跟陆修远打招呼:“修远,我跟姑姑出去了啊。”
陆修远把她们送上车,也只有表姐跟她说再见,妈妈还是没瞧一眼他。
望着车子渐渐驶出陆家大门,陆修远还来不及多想什么,手机铃声响了,是简乔。
以前陆修远从来都是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而跟简乔在一起后,他怕错过她的电话,就设了铃声。
家里没别人,陆修远走到后花园才接了电话,听到简乔的声音的那一刻,他这两天冰冷到麻木了的心仿佛才活了过来。
“宝贝儿,才一两天不见,我就想你了怎么办啊?”
陆修远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嗯,我也想你。”他低声地道,眼角却有一丁点儿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心里泛起了酸,听着她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这两天在家里受到的委屈算不得什么了。
“……啊?卧槽,你说什么?”简乔神经粗犷,哪里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酸,被他一句“我也想你”给敲晕了头脑。
陆修远很少说情话,偶尔来一句就能让她乐得找不着北,此刻的简乔已经幸福得在床上打滚。
听着她的笑声,陆修远心里渐渐明朗起来。
“唉等会儿宝贝儿,我家老简给我打电话……”简乔保留跟他的通话,接起她老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陆陆~
就算没有冯,这些也是早晚要面对的。
第58章
“老简, 干嘛呢?”简乔语音刚落, 就听见听筒那边老简的声音轰过来:“你在哪儿!给我回来!”
“干嘛呀,动这么大的火……”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老简喘着粗气吼道。
“……”简乔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挂了电话, 老简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也只有对她爷爷跟她妈才会收敛点脾气, 对她和她哥这些小辈,那是张嘴就骂抬脚就踹的。
简乔已经习惯了, 她的脾气可能就是遗传她老爹。
也不知道她又惹啥事了, 简乔撇了撇嘴, 不情不愿地下床洗漱。
她一觉睡到十二点,又赖在床上玩手机打游戏,直到现在还没洗漱呢。
只要陆修远不在家,她基本上不吃早餐的,下午两三点才吃午饭, 甚至有时候不吃, 到了晚上直接出去嗨。
好多天没回家了, 简乔猜想可能是这个原因, 她家老简才把她骂回去的。
从老简打电话来,到她回到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老简打了三四个电话来催她,但简乔仍然不慌不忙,还挑衣服、化妆,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出门。
回到家,看见老简在客厅,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捏着根烟,走来走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应该是给气的,而且气得不轻。
简乔上次看到老简这副样子,还是高一那年跟人打架被警察抓了,还从她身上搜出枪支来了……枪是真枪,她偷了老简的枪想玩玩儿过过瘾。那次老简亲自去警察局赎她,气得当场拿枪抵着她的脑袋,可把警察叔叔们吓坏了。
有哪个亲爹拿枪指着自己亲闺女啊。
简乔一看见她爹那样,立刻心生不好,心想我就不该回来……她刚进门,拔腿就想跑出去结果对方已经看见她了。
老简立马就炸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习惯使然,简乔腿都迈不出去了,停在原地不动,问:“干嘛呀您这是?”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都干了些什么?!”老简手指着茶几:“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你长能耐了是吧,陆家的小子你也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