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佛(女尊)——天选之人
时间:2021-09-21 05:51:10

  小胳膊明明还探头朝她笑。
  周窈一想到就来气,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熊孩子,回去一定胖揍她!
  她乏累得把自己撑起来,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影:“多谢大师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静凡大师微微怔住,手里的佛珠纹丝不动,仿佛忘了推。他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一番,目光随着她往前,心头暖若春阳。
  “大师,”最后一缕夕阳从西侧照下来,穿过孔家的重演翘脚撒下来,她一侧明一侧暗,偏过头来问他,“孔家二公子还有用,我可否把他带入慈悲寺,让他做个帮工,命薛家军监视他。”
  静凡大师的面容僵硬起来。
  他眸子微微一暗,淡淡道:“施主若能度他,也是一桩美事。”
 
 
第26章 
  周窈回到三方院, 首要把小胳膊往死里揉了一顿。
  小胳膊神神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还不服气。
  小肚子边吃边叽里咕噜责怪:“你看你,根本不了解陛下。”
  轰隆!
  小胳膊如遭雷击, 一气之下, 嘤嘤呜呜跑了出去, 在淅沥沥的雨下哇哇大哭, 老悲怆老委屈了,整个慈悲寺都听得到。
  周窈思量再三, 还是冲出去好声安慰:“你的衷心我明白……是是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周窈心力交瘁。
  她喝下一碗素粥,破天荒地早早洗漱, 粘着床就没下来, 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
  她是真的累了。
  静神香的气味渐渐充盈她的五官, 她眼皮子很沉,做了个自己成为一代明君的美梦。
  咚——咚——咚——
  午膳的饭钟敲响第六声时, 周窈才醒。
  她迷迷瞪瞪地洗漱罢, 拖着沉重的身体到斋堂,双目无神。
  见她形容惨淡,斋堂的大爷手一挥, 又多给她三块素肉。
  浑浑噩噩坐下来, 周窈往嘴里塞一块豆腩,觉得自己又活了。
  “高小姐。”孔群青身着寺庙里比丘的方袍, 端着自己的饭盘坐到她面前,“多谢高小姐相救。”
  周窈想起这回事,端详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孔家二公子,微微一笑:“救这个字,不敢当。”
  孔群青眉眼弯弯,用只有周窈听得到的细声说:“高小姐, 群青是发自内心感谢您。群青想脱离孔家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
  “孔公子雪中送炭,我也不能不报答,不过……”周窈轻笑一声,不买账,“孔公子倒也不必谢我,应该谢静凡大师。”
  孔群青点点绯红的脸:“方才路上,我已向大师道过谢了。”
  周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竟然在斋堂门外看见了静凡大师。
  大师端端走进斋堂,目光轻轻掠过周窈和孔群青,径直走向打饭的大爷。
  他清泠泠道:“阿弥陀佛,还望施主多予贫僧半勺饭。”
  不知道为什么,周窈觉得静凡大师的说话声比平时都要大,整个斋堂都能听见。
  哦,对,她起迟了,早上没去送早点,大师该不会没吃早饭吧?
  她想想又觉得没可能,以前没她的时候大师应该也会来斋堂吃早饭才对,不可能因为她不送早点他就不吃了。
  周窈放平心态,低头默默扒饭。
  静凡大师平端一盘小雪山一样的饭坐到周窈斜前方的桌子边,兀自用餐。
  孔群青朝周窈笑得一派儒雅,周窈没话找话道:“孔公子日后打算怎么办。”
  “静凡大师说我与佛有缘,允我在慈悲寺负责比丘、沙弥的禅房打扫。”
  “哦……”周窈皮笑肉不笑,“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言下之意,你不要想搞什么幺蛾子,别去烦静凡大师。
  “好。”孔群青捂唇轻笑,“高小姐真真是个热心肠,人也娇艳,群青感激不尽。”
  周窈被夸得面红若桃花,谁不喜欢彩虹屁呢?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吃,别光顾着说话,食堂的素肉和酥饼最好吃。”
  演,都演起来。
  她配合孔群青,二人渐渐相聊甚欢,大有一见如故的架势。
  孔群青虽然心机比表面上深沉,但也不是看不透。周窈发现他其实不太自信,说话语调温润,心里的繁杂与悲伤都藏在眼底。
  有静凡大师的影子,只不过比静凡大师更简单,更好相处。
  他有故事,但他不说,周窈也没太大的好奇心,只要你不作妖,什么都好说。
  二人各演各的,竟聊得畅快淋漓。
  得得。
  桌角突然被敲了两下,打断二人的畅聊。
  周窈转过头,撞入一双试探的眸子。
  “施主,晚课莫再旷了。”
  静凡大师说罢,缄默地转身而去。
  周窈有些蒙。
  刚才静凡大师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撕扯,波澜不惊下汹涌澎湃。
  他会不会因为她旷课打她手心?
  周窈登时忐忑起来。
  她三两下扒完饭,招呼都不跟孔群青打,撒丫子就跑。
  回三方院把上周自学的字帖统统检查一遍,又把《心经》《坛经》《法华经》拿出来预习一遍,最后温故《金刚经》《帝王术》的重点。
  周窈生怕大师抽查她答不上,提心吊胆,去净莲院的路上蹑手蹑脚,趑趄不前,像个贼。
  夏日溽热,净莲院的樟树如伞,遮蔽了许多天光,更加荫凉。
  周窈踮起脚尖敲静凡大师的房门。
  里面没声。
  她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大……师?您不在我就走啦……”
  吱呀——
  门霎时打开,她身子前倾,差点倒在大师怀里。得亏她武功高强,借着门槛那点力拨正身子,立正站好。
  “大师下午好!”
  大师此时就像个易燃易炸的化学瓶,见到她,眼中深海分明掀起微波,却又凛声道:“施主请进。”
  哎?静凡大师让她进屋?
  周窈偷偷掐一把自己的屁股,疼得眉尾直跳。
  大师岿然不动,坦荡无比:“外头天热。”
  有道理。
  周窈乐呵呵地走进屋,凉荫荫的。
  桌子上放有刚打好的香篆,细长的铜香铲静静躺在香炉一侧,缭绕香烟徐徐盘绕而上。
  这不是静神香,冬末初春盛开的梅花般,冷冽的甜意。
  “雪中春信。”静凡大师见她似乎有兴趣,解释道,“按先人传下的配方制成,味如冬雪中一点红梅。”
  周窈闭上眼感受一番,匮乏得夸赞:“好闻。”
  淡淡的香烟中,周窈嗅得一缕自然的花香,她向四周张望,发现大师的床头多了一青花瓷瓶,瓶内插有一束鲜嫩欲滴的栀子花。
  栀子花清莹坠珠,周窈微微恍神:这是她送的那株?不会吧。
  静凡大师的身影蓦地挡住她的视线,递给她一方小盒:“阿弥陀佛,施主,这对你的伤有奇效。”
  伤?
  周窈昨天太累了,今儿一早也浑浑噩噩,都忘了自己四肢还有伤,尤其是右手,被孔群阳碾破一层皮,当日还火辣辣得疼,小胳膊帮她上药后她就忘了。
  如今再看,依旧没好,只是不疼了。
  “我的伤不碍事。”她边推托边兀自拿出字帖,“上周我练了许多字,大师帮我看看写的对不对。《帝王术》我也粗略听小胳膊念过一遍,一句话都没听懂。”
  她坦诚相待,虚心请教,和他说话小心翼翼。
  静凡心里有些不称意,手里的药膏无处安放,只能放在桌上,手紧紧攥着数珠,胸口很紧,有些喘不过气。
  “施主与孔施主很聊得来。”
  他冷不丁说。
  谁,孔群青?
  周窈愕然噎住,说嗯,掰扯道:“孔施主性柔易处,离开亲人后无依无靠,得让他感受到慈悲寺的温暖。”
  她偏头试探:“……有什么不妥吗?”
  静凡温柔一笑。
  “说起孔家那件事,”周窈严肃起来,眉头不其然蹙成小山,“我决定伪装成孔群阳,亲自会会那个玄鹤,大师在梵城多年,觉得约在何时比较好?”
  “再过不久便是乞巧节。”
  在禾单,乞巧节是男子的节日。这天,男子们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大大方方走在灯火通明,喧闹繁华的街市上,尽情玩闹。
  许多才女佳人的爱情佳话也诞生在乞巧节。
  “每逢乞巧节,慈悲寺大开寺门,寺人领香客沿河放花灯祈福,”他边说边翻看周窈的字帖,“施主届时可与贫僧一同出寺,不会遭人怀疑。”
  周窈嘴快:“不用啦,我翻墙也能出去。”
  静凡太阳穴突突几下,清凌凌的眸子狠狠刮了她一眼。
  自从二人法堂对峙后,关系变得诡异古怪,虽然本来也没亲近到哪里去。
  为避免误会,玷污静凡大师名声,周窈是能礼待就礼待,异常客气。
  而静凡大师呢,反而比以前更接受她似的,甚至还邀请她入禅房学习,还准备了药膏。
  周窈一时参不透大师,安慰自己:
  这一切都是修行,你看不懂的那都是大师的禅机。
  他指着字帖,猝不及防地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挑她的错处,句句见血:“这些字,施主写得横不横竖不竖,从连笔处看,更是笔画不对……”
  他的脖子很瘦,胸锁乳突肌的线条精雕细刻,白若栀子的皮肤散发淡淡的檀香,唯一不足是爆出几根青筋。
  他生气了。
  周窈灵机一动。
  “大师,”她剪断他的训斥,“您该不会,真的因为没吃到我做的早饭生气到现在吧?”
  静凡大师陡然怔住,抱怨又疑惑地睨了她一眼。
  她更诧异了:“大师,您难道……等了我一早上?”
  静凡大师攥紧数珠,细细摩挲,久久不回,似乎在想如何应对。
  须臾,他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他把字帖丢到她头上,撵她走:“回三方院重写。”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犯戒了。
  夜,静凡大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烛火佻挞,他簌簌起身,敲响木鱼,笃笃声不绝入耳。
  床头飘开浓烈的栀子花香,正如白日里周窈与孔群青谈笑声一般,肆意闯入他的脑海,翻腾不息。
  他盘金刚坐念经,往常不消三口茶的功夫便能入定,当下却久久不得心静。
  越不入定,心越急躁,离佛法越远。
  静凡紧闭双眸,念得越发大声。
  “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
  欲如流水,情若清风,一息而过矣。为此心浮气躁,真真不该。
  他念完百来遍,心头方堪堪沉静,急出一身冷汗。
  无奈之下,他换身干净里褂方合衣睡下。
  眼未阖,眼帘轻抬,定定望着床头的栀子花。
  那日,他去而复返,道“生花不可与绢花同处”,将它从法堂带回。
  此后,他每日照料,驱虫换水,无一不精。
  周窈很会采花,一束栀子,各样情态争妍斗艳,盛然绽放的花蕊下护佑着青涩的花苞。
  随着时间的推移,花谢花开,花束依旧盛然。
  他舍不得这束花在凡凡绢花中凋谢。
  雪中春信的味道渐淡,静凡翻身向内,干脆不去看它。
  撑不住更深露重,他浅浅睡去。
  睡梦中,周身环绕的不再是栀子花香,只有浓烈的药苦。
  “陛下,陛下,六皇子还是个孩子!”乳爹护着年仅五岁的小男孩,朝一身黑色凤袍的女人哀嚎哭诉,“……六皇子从小就没有爹,陛下不能这样对他……陛下宅心仁厚,陛下三思啊……”
  女人一把将乳爹踹开,拽住小男孩的臂膀把他往外拖,疼得他眼泪泱泱:“赵宫君因他而死,他生来就是个祸患,朕只是让他赎罪,滚!”
  男孩瑟瑟发抖,泪眼婆娑,但不敢哭出声。
  她被一群宫人簇拥着、驱赶着来到一处暗房。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扑鼻而来的苦涩,苦得他直呕。
  他踟蹰不敢上前,边擦泪边憋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求救:“母皇……安儿怕……”
  纤细的手将他重重一推。
  男孩望着那个冷漠的女人,跌入药缸。
  浓厚刺鼻的苦涩将他埋没,他怕极了,嘶喊求救,有宫人把他捞起来,非但没救他,还往他嘴里灌入无数苦涩的汁液,呛得他流的泪都是苦气。
  唯有奶爹的哭声回荡,久久不能停歇。
  “六皇子,六皇子!”也是同样的哭声,奶爹用泥巴糊满他的小脸,“快走!皇宫被攻陷了!”
  他忙不迭拽住奶爹的手:“奶爹,一起走!”
  火舌蔓延皇宫,吞噬着琉璃碧瓦,把往昔如血般淋漓的宫墙染成一片焦黑。
  二人往宫门处急急狂奔,奶爹带着他躲闪来往狂奔的士兵,钻了无数个狗洞。
  他突然把男孩按入灌木丛:“快藏起来!”
  一队骑兵风风火火朝云华宫去,为首的女人目光如鹰隼,杀气滔天:“诸位,与我取下昏君项上人头!”
  “周君英明!”
  “杀——”
  马蹄声震耳欲聋,溅出一条血路。
  乳爹轻轻拍打男孩瑟瑟发抖的背,悄声地安抚:“殿下,快了,我们就快逃出宫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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