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能火，不是没有原因。
叶清宁动动鼠标关掉当前网页，重新搜索了晏回时四年前演的一部电视剧的cut，她昨晚恶补了一下影视娱乐行业近十年的历史，印象中这部戏口碑还不错。
半分钟后，她沉默了。
资料上写着，晏回时在这部戏演的是男四号。但是，为什么搜出来的cut只有不到十五分钟？？？
叶清宁怀疑是上传者没传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视频。紧接着，她就看到了视频详情。
【晏老师全部镜头已上传，粉丝看这里~】
叶清宁揉了下眼睛，重新点回上一个网页看视频时长，00:14:52。
一部四十集的电视剧，晏回时从第七集 开始出镜，第三十九集领盒饭，中间这么多集就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戏份，说不过去吧？
她又换了其他几部剧，搜出来是同样的结果，甚至戏份越来越少。
叶清宁皱着眉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苏宓的办公室，“把演员晏回时最近一年的行程记录调出来发给我。”
苏宓愣了一下，“好，马上。”
两分钟，叶清宁收到了想要的资料。晏回时真的很糊，一年十二月，他只有五个行程，两条进组，两条配合剧方宣传，还有一个刮胡刀广告。
这……
叶清宁眉心蹙的更深了，她盯着那两条进组的行程，晏回时两次在组内拍戏的时间都有大半个月。她切换页面搜了一下这两部戏，有一部已经播了。
她搜索晏回时cut，点开视频链接，又是只有十分钟左右。她留神看了一眼，还是刚才那个视频发布者，看来这是个老粉。
嘶，进组拍大半个月剪出来只有不到十分钟，这合理吗？
不是叶清宁有意阴谋论，但她真的很怀疑晏回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多年一直受到打压。
她重新翻开演员资料，在晏回时的档案里找到了他经纪人，王霜。这人目前带着四个艺人，晏回时最糊，两个不温不火，一个小有名气但是黑红。
叶清宁点开工作群问了一下，【经纪人王霜在公司吗？】
十四层。
这一层全是经纪人的办公区，来往间充斥电话铃声和讲电话的人声，或欣喜或坚决，偶尔也有愤怒。
王霜右肩膀夹着手机，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左手拿着刚接的冰水，从走廊走过，周围三个办公室都能听见她谄媚的笑声。
“是嘛？哎哟那我们家艺人就劳李导多提携了，唉！她特别认真勤奋，小姑娘很能吃苦的……对对，她很仰慕李导，李导前面几部戏她都看了好多遍哒。”
“今天晚上八点对吧？哦好好，她一定准时到，李导放心哈！”
听见对面先挂了电话，王霜才把手机拿下来。似是察觉到身边鄙夷的目光，她抬头瞪了过去：“看什么，我们家梓欣马上要演李导的戏了，女二号，你眼红啊？”
旁边的女经纪人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说：“看群，叶总找你。”
“叶总？哪个叶总？”王霜愣了一下，慌忙去看手机，她印象里最近接触的几个品牌方没有姓这个的。
“还哪个叶总，十六楼！”女经纪人转身走了，多看她一眼都嫌弃。
王霜这才反应过来，前儿个公司里好像在传换了老板，新老板姓叶。她这么一琢磨顿时窃喜，莫不是新来的叶总发现她业绩卓群，要给她提提待遇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赶忙加快脚步把东西放回办公桌，在群里回了声【收到！】
三分钟后，叶清宁听到办公室门外传来两下轻快的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短发过耳，眉峰高挑，一身深蓝色A字裙，外搭白色披肩。
王霜进来后轻轻把门关上，两手叠着垂在身前，笑得露出两排烤瓷牙，“叶总，您找我？”
“忙吗，没耽误你正事吧？”叶清宁看了她一眼，复低头在资料里翻找。
“没有没有已经忙完了，刚才跟李导谈着，现在大抵是定下来了，不出意外梓欣将出演女二。”王霜说起这个腰板更挺了。
叶清宁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就想起了刚才看过的资料，白梓欣，王霜手里目前最火的艺人。
“除了梓欣，你其他几个艺人怎么样？”她语气亲和，像是随口一问。
王霜先是一愣，笑容迟滞了一秒，随即才反应过来，“叶总问雨晴和小路啊，小路最近在剧组拍戏呢，人挺勤奋也上进。雨晴刚刚拿下一个恋爱综艺，这节目可火了！我也是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帮她拿到名额，我相信她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叶清宁挑眉，“恋爱综艺，是叫心动十分吗？”
“对对对，叶总也看过啊？”
“听说过。”叶清宁笑了笑，看向她的目光骤然犀利，“不过我怎么记得，这综艺是徐可可那儿让出来分给她的？”
前天曹琛特意跟她报告过，是他跟节目投资方谈的，说徐可可去不了，重新推荐了廖雨晴。
王霜哪里来的“九牛二虎之力”。
“叶总您有所不知。”
“此话怎讲？”
王霜一脸痛心，说：“徐可可原先是我带的，这综艺也是前几个月就谈下来的，谁知道她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一部戏火了就嫌我拖她后腿，扭头跟了别的经纪人。这回她犯事了事儿，资源回到我的艺人手里，还得说曹哥深明大义啊！”
叶清宁不置可否，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把晏回时的档案单独抽出来往前推了推。
“晏回时，是你的艺人吧？”
王霜脸上笑容渐渐消散，“是。”
“我看了一下他的工作情况，一年十二个月他就上俩月班，其他时间呢？忙什么呢？”叶清宁语气一沉，“是你有意打压他，还是他自己不上进？”
“叶总，这可真不是我的问题，我为了他没少费力气。可他自己性格不好，又没流量，我就是王婆卖瓜似的给制片人推他，人家也不肯用啊！”
“我记得他刚出道那会儿大火了一把。”
说起这个王霜就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怪我太纵着他了，那个时候他原是有机会上升的，他非说要进修学习，把最好的年华都浪费了。后来我还给他介绍了一回，接了个好剧本，他倒好，倔脾气硬上天了，得罪了导演……正好叶总您提起他来，我也想诉诉苦，我能力有限实在带不好他，您看公司要是有哪位前辈乐意，能不能替我收了他？”
叶清宁仔细盯着她，想从微表情中判断她此言虚实。
就刚才这几分钟的谈话来看，王霜这个人爱邀功，不愿担责任，还有一点点谄媚。她说的话，估计就三分真七分假吧。
“行，我会考虑考虑。”她资料重新放回文件夹里，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你先回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王霜表情凝固了，这……这还没提到给她提提待遇的事儿，叶总叫让她不是为这事儿吗？叶总找她就是为了看看几个艺人的情况？
“叶总，我那个……”
“怎么了，还有事吗？”叶清宁喝了一口咖啡。
王霜话卡在嗓子眼儿了，尴尬地笑笑：“没了，那叶总我先走了。”
女人离开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叶清宁才放下咖啡，仰着头往后靠了靠。须臾，她又弹起来看回文件，晏回时今天在……在拍戏。
拍戏地点，嗯？
“晏回时今天拍戏地点就在S市？”叶清宁没忍住小声喃喃。她看了一下具体地址，是一个商场的咖啡厅，这地方离公司不远。
她萌生了下午去探班的想法。
刚才王霜说晏回时脾气臭，她有两种理解。第一种，这人可能跟徐可可一样，有点名气尾巴就翘上天了，不自量力耍大牌，所以容易得罪人。第二种，这人还可能是性格内向，不会跟人打交道，或者说压根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会被理解为自傲，也容易得罪人。
光凭猜想没用，只有亲自接触了才知道他是哪种。
这样一个长得好看演技也不错的演员，如果不真的态度或人品有问题，没道理就这么把他放弃了。
叶清宁看了一下苏宓早上发给她的本周日程安排，确认下午没什么事儿，这计划就定下了。中午吃完饭上来，她敲了一下苏宓的办公室的门，隔着玻璃朝里面招了下手。
苏宓应该正在忙，仰头回应了之后过了一小会才起身出来，“叶总怎么了？”
叶清宁直入主题：“你今天是开车来的吗？”
苏宓：“是啊。”
“你开的什么车？”
“宝马X5。”
叶清宁估摸了一下这个价格，还行，放在S市已经很普通了。她现在理解了郑盈盈为了上节目买新车时的顾虑，家里没一辆便宜的车还真不方便。
“借我开一下，下班前给你送回来。”
“好。”苏宓二话不问就答应了，转身回办公桌抽屉里找出车钥匙拿给她，“在公司停车场负二层，尾号2288。”
叶清宁收好车钥匙，朝她点了下头，“嗯好谢谢，你忙吧。”
…
工作日的商场并不冷清，从停车场停车位紧缺就能看出来。当然，这些车里还有不少是楼上写字楼上班族停在这的。
叶清宁开着车在底下兜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不怎么宽敞的位置。车位右边是一辆黑色奥迪，右边停着一辆保时捷。
保时捷旁边还站着一个拿着男人，只见他拿着手持稳定器对着手机前置镜头口若悬河，一会摸车门，一会靠在车前面往后倚，表情夸张极了。叶清宁看他这架势，应该是某个主播。
男人站的位置很尴尬，叶清宁不好倒车。
她摇下车窗，冲男人喊了一声：“这位先生，稍微让一下好吗我停车。”
男人没搭理她，还在跟他的粉丝宝宝们互动。“谢谢家人的火箭！对这车是我自己的，你不信啊？来再来三个火箭我掏钥匙，八个火箭我上车开给你看！”
“让一下可以吗？”叶清宁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男人烦躁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说：“等一下！你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去啊！”
叶清宁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停车场安保是怎么做的，这种人竟然也放进来，还没人来赶。
男人见她没说话，暗笑了一声女人就是欺软怕硬，接着看手机屏幕上直播间里的留言。“主播没有骂人哦，是有些人没素质把停车场当自己家，来咱们鲜花火箭接着刷起来，最后一个！再来一个火箭我就亮车钥匙！”
叶清宁见他非但没有让开，甚至更加嚣张站在空的停车位上三百六十度转圈拍摄，一时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语。
她又等了半分钟，这人还不让开，于是她狠狠按了两下喇叭。警告过了，这男人还站在那儿，叶清宁便不再给他面子，直接换挡打方向盘往里倒车。
“诶三个火箭齐活儿！家人们看仔细了，这是车钥匙哈！我摁……啊！”男人没想到叶清宁直接倒车进来，反应过来时车屁股差点撞上来，吓得他急忙躲闪。
这一慌一躲他自己是不要紧，手里的手机一甩直接砸到的车身上了。
手机没啥事，手也没啥事。
车身磕掉一块漆。
男人反应过来看见车上明晃晃的‘伤疤’，掌心顿时蒙上一层冷汗，脸都白了。
叶清宁停好车，戴好墨镜拿上手机下了车，锁好车门钥匙放包里，准备上楼。这时男人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手机屏幕差点怼她脸上。
“你给我站住！”男人发了狠，掐的叶清宁胳膊白了一块，他还不忘自己开着直播，挂着一副叫冤似的表情呐喊：“家人们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人开车撞我，把我的新车整掉漆了，你们给我作证啊！”
叶清宁皱了眉头，使了点力气挣脱他的手，“我喊过你了，你自己不让路，我倒车进来也是摁过喇叭的，你只顾直播不看路，慌了神自己砸到自己的车，这也能算到我头上？”
“我可不管，你要停车你不会换个位置停？怎么这停车场是你家不动产呗非得我给你让路？现在这车是因为你掉了漆，你要是不给我负责到底，我可得在微博上曝光你了！”
“好啊，你曝光我也曝光，谁还没个微博了。”叶清宁语气坚硬并不怯他：“我也让停车场的人调一下监控，群众目光如炬，让大家来分辨分辨是谁的问题。”
“你还敢跟我横？”男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知道我多少粉丝吗？我可是一百万粉丝的大网红！”
叶清宁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鄙人不才，是你六倍。”
男人思绪凌乱几秒，他没反应过来，但他不想输了气势，张口骂道：“我管你B人C人DE人，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嘛你！我告诉你，这事儿别想善了！我不让你赔到倾家荡产我就不叫严大伟！”
让叶清宁倾家荡产。
这真是本年度最嚣张的一句话。
叶清宁被他的野蛮和无畏气笑了，拿起手机晃了晃让他看清屏幕上正在录音的界面，“严大伟是吧，刚才说的话我录音了，今晚之前我会联系商场调出从你进停车场到我离开这儿的监控。我现在没时间跟你闲扯，今天这事儿要么上热搜要么上派出所，我奉陪。”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不担心男人会报复，一来头顶就有监控，他还开着直播，他没这个胆子。二来，叶清宁练过。虽然打不过专业的，但自保不成问题。
严大伟确实不敢再动手了，他死死攥着拳头，另一边关掉了直播。直播间已经刷了十几个火箭，但他已经没有心情直播开车了。
这车是租来的。
如果不能让这个女人赔钱，那他就得倾家荡产。
他必须叫这个臭婆娘知道厉害。
…
商场三楼，某咖啡厅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