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这人一向爱拧着来，今天这么这么听话让闭嘴就闭嘴？
叶清宁眼神中不自觉透出一分疑惑，但没说什么，走到另一边回廊下，苏宓刚替她接了热水泡了一杯玫瑰蜂蜜，她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
“这部戏开拍有半个月了，预算有超吗？”她喝完拧好瓶盖，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用手机查看文件的苏宓，沉声一问。
苏宓拖动文档仔细查看了一下，回道：“超了一点点，苏落微拖了进度，后续场地可能还要多租几天。”
说完她面露迟疑，有些担忧地说：“叶总，看目前这个情况，苏落微的演技比起其他演员真是差了一大截，先不提进度的问题，就她这个情况，将来播出肯定会影响口碑啊。”
“她是天悦塞进来的，这话得跟陆少商说去。”叶清宁没好气地说。
选角之前陆少商硬生生把这人塞进来，她就知道苏落微会拖后腿。但好在这是大男主戏，女主角戏份占比不重，影响也不会太大。
有预料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苏落微勉强的演技又是另一回事。
她现在很怀疑苏落微能不能撑到杀青，毕竟后面还有感情更激烈的戏份，只怕到时候苏落微和吴导之间至少逼疯一个。
苏宓叹了口气，“待会陆总亲眼看到苏落微的演技，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苏落微的戏份已经拍了有七八场了吧？”
“是。”
叶清宁若有所思，“要是陆少商也看不下去，换角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不好说。”苏宓思索着说，“之前圈内一直传闻苏落微是陆少商亲自签进天悦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我看陆总昨晚……倒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偏爱她。”
叶清宁脑海中又响起了晏回时那句惊人之语。
——苏落微跟你长得有点像。
紧接着她又想起陆少商这段时间不正常的态度，还有在素食餐厅那天，他像是受伤的表情。
虽然这样想有那么一点点自恋，但她现在真的有点怀疑，陆少商是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个发展，有点恐怖了吧！
叶清宁神情略有些复杂，再抬头陆少商正好从拍戏现场房间出来了，正大步朝她走来。
陆少商：“你怎么不进去？”
叶清宁收敛神色，平静地说：“他们演的挺好，没什么可盯的。再说里面人多空气不流通，我出来透透气。”
这时苏宓看见了不远处一抹浅粉色的身影，提醒道：“陆总，你们家女主角来了。”
“什么叫我们家女主角，她没名字吗？”陆少商不悦地说，随后才回头看一眼来人。
苏落微今天换了一身戏服，是浅粉色的交领古装，比昨天的形象更添几分闺中少女的娇憨，单看她这一身形象，美是美的。
“她这桃花妆挺好看。”叶清宁客观地评价。
“哪里好看？脸红的跟中暑了一样，还有修容是打了没打，怎么身材管理不包括脸吗，连双下巴都出来了。”陆少商像是来抬杠的。
叶清宁无语地瞥他一眼，“陆总，这是你们公司的演员。”
“我这人从不徇私。”
“……”
苏宓心底暗道：这什么老板啊，跟个黑粉似的。
陆少商看起来不打算过去跟苏落微打招呼，但苏落微显然看见他了，提着裙摆望这边走来。
“陆总！”苏落微越走近越加快了步伐，三步小跑上台阶到回廊下，“哎呀陆总，昨晚陆总请客我没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小赵姐我要减肥的，不让我吃火锅。对了，陆总是来探班的吗？”
陆少商疑惑，他跟苏落微有很熟吗？
“嗯。”他照搬了叶清宁惜字如金那一套。
叶清宁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一阵，大抵猜到了一些。
通常来说，老板对自家的艺人会格外给面子。
苏落微对陆少商热情，陆少商总不好意思对她冷漠。回头人探完班走了，剧组里还流传着陆总对苏落微的‘格外关切’，就凭投资方偏爱这一点，苏落微就能得到不少优待。
“苏小姐，下一场该拍你的戏份了，今天你们陆总看着，别让他失望啊。”叶清宁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指了指她手里的剧本说。
苏落微今天的状态似乎很好，听到叶清宁的提醒之后，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叶总放心，我没问题，争取一条过！”
第47章 三更
苏落微表现得太过自信, 那一瞬间叶清宁都恍惚了，难道前些天只是她没进入状态，导演约谈之后她一夜开窍了？
她将信将疑跟着回到拍戏现场, 站在红线以外，等着看下一场戏。
陆少商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还是跟了过去，紧挨着站在叶清宁旁边。
两位投资方老板在外边看着，这种情况在剧组还是比较少见的。吴导只要开始拍摄就全身心投入工作，压根不会分神。傅誉丞拍戏经验足, 也不会因为有人围观而紧张失误。
倒是旁边的副导演,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背后不断冒汗, 手里扇子扇得哗哗作响。
“action。”吴导盯着监视器，示意开始。
不过十几秒, 他放下耳机喊了“咔！”
傅誉丞和苏落微都愣了，这一场是傅誉丞被人暗箭刺伤, 昏迷三日刚刚苏醒, 女主角偷偷来探望。
刚才十几秒苏落微还没入镜呢，光拍了个傅誉丞躺尸的镜头, 怎么就咔了？
镜头在傅誉丞身上, 他自然而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导演我刚状态……”
话音未落就看吴导站起来瞪了副导演一眼, 中气十足地训道：“你那破扇子忽闪忽闪有完没完？收音收的全是风声, 光听声儿不堪画面我以为这拍的野外呢！”
副导演连忙收起扇子，“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问题。”
发现不关自己的事，傅誉丞和苏落微都松了口气, 重新归位准备重拍。
“再来，三二一action！”
镜头和演员都回到原点，从头开始拍摄。
镜头先是对准傅誉丞，他因为中了暗箭元气大伤，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
这样狼狈的模样，还隐约有种病弱的美感。不知道该夸他长得好，还是夸妆造老师手艺妙。
陆少商一扭头，就看见叶清宁面带欣赏对着榻上男子看得津津有味。
不爽，非常不爽。
苏落微来到床边，进入镜头内。傅誉丞看见女主进来，狠狠咳嗽了两声，慌忙扯下床帘。封建社会男女有别，他衣冠不整不能相见，于是用一层纱帘相隔。
但他虚弱的模样没有躲过女主敏锐的视线，苏落微神色着急，匆匆上前两步。
“怀川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啊！”说着红了眼眶，眸中渗出莹莹泪光。
“咔！女演员哭太早了！”
“这演的什么玩意儿。”
吴导和陆少商几乎是同时出声，前者声音更大，陆少商一句吐槽被盖了下去，只有叶清宁在旁边听得清晰。
她似笑非笑看了陆少商一眼，“陆总，这可是你们公司的演员。”
陆少商也是后知后觉，他这话有点打自己脸的意思，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哭早了，可能是节奏被把控好。苏落微的演技还是……还是有的。”
这语气不怎么坚定，因为他压根也没看过苏落微的戏啊！
但她粉丝不少，这两年成绩也还行，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苏落微一步一步破灭了陆总对她的那么一丁点期望。叶清宁看得有些好笑，以为苏落微改头换面演技提升真是她最大的幻觉。
苏落微的自信，或许是来源于她错误的自我认知。
在ng了十次之后，吴导在发飙的边沿，陆少商也看不下去了。
“停下，都休息会吧。”他沉着脸色走上前，不带温度的目光只在苏落微身上短暂停留了两秒，随即看向导演，“吴导，给你添麻烦了，我跟她谈谈。”
吴导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凉茶降降火，见陆少商没有强行给女演员挽尊的意思，才缓了口气，“这儿人多口杂，去隔壁休息室吧。”
剧组人多，大家都有一颗八卦的心。看着陆少商表情不妙，苏落微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各个儿都忍不住往休息室门口‘路过’一下，看看能不能听见什么。
叶清宁见状给苏宓递了个眼色，趁着现在休息时间，买的水果可以分一分了。
水果都是切好的，分成一盒一盒，每盒里面都有四五种水果果切，光是看着就能看出非常新鲜。
一听说有水果吃，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原本想去休息室附近转悠一圈的工作人员都涌了过来。
苏宓两只手呈三角状放在嘴边，冲拥挤的人群喊道：“都别挤一个一个来，人人有份都能领到的！”
“谢谢叶总，谢谢Mimi姐！”
“Mimi姐辛苦了。”
大家领了水果不忘道谢，还有嘴甜的跟着夸夸苏宓。
“Mimi姐今天真漂亮。”
说话的是个男性，声音还挺好听，苏宓脸颊微热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刚刚勾起的嘴角耷拉了回去。
“怎么是你？”
面前的男人正是陆少商的秘书，据说天悦娱乐给了他百分之五的股份，名字不详，人称二哥，外号由来是天悦陆总老大他老二。
这人一米八大高个，夸人的时候表情还一本正经。
“怎么了，不是人人有份吗？”
“天悦娱乐连总裁秘书的水果钱都出不起？”苏宓没好气地说，把他手里的水果抢了回来，“这是给剧组的，你放下。”
“多我一份不多，少我一份不少，你们叶总不能这么小气吧？”
要不是顾及形象，苏宓很想翻白眼。
叶清宁看见两人的小纠纷，上前拍了拍苏宓的肩膀，安抚道：“给他吧，数量是够的，不差这一盒。”
苏宓不怎么情愿地把水果给回他，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一盒二十五，原价转卖哈，别说我坑你。”
这位二哥愣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扫了下二维码，“哎呀，扫码失败呀。要不Mimi姐你加我好友，我一会儿转给你？”
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二十五块钱买我微信号，你想的挺美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二十五块钱是水果，Mimi姐的微信号，无价啊。”
叶清宁听得牙根都酸了，小声对苏宓说，“算了算了水果送他吧，不差这么点钱。”
苏宓瞪着眼前这人，约莫五秒钟之后才退出收款码，“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这位天悦二哥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口大白牙，“Mimi姐扫我吧，我信号不佳扫不出来。”
叶清宁瞳孔微张，缓缓扭头看向苏宓：？？？
…
陆少商再出来的时候，剧组已经放饭了。
叶清宁跟导演他们坐在一起，正在吃剧组的盒饭。他放眼望去，秘书不知所踪。
“还有饭吗？”他走过去，对叶清宁问。
叶清宁一脸莫名，“不知道。”
吴导指了指院子另一边的角门说：“陆总要吃盒饭吗？放饭点在那个门外面，咱们订餐订的多就怕有人吃不饱，这会儿肯定还有呢。”
“谢谢。”陆少商转身往放饭点去了。
“也不知道他跟苏落微谈的怎么样。”副导演感叹。
一提起这个，吴导的表情就沉重了几分。“演员一直找不到状态也不是个事儿，女主角戏份再少她也是女主角，得拍上一个月呢。要是天天都这么慢，咱什么时候能杀青？”
他现在说这话都不避讳叶清宁了，可见确实忍无可忍。但他也是给足了天悦娱乐面子，没说演技不好，只说找不到状态。
叶清宁恍若未闻，往米饭里加了一勺辣酱。
没多久陆少商拿着盒饭回来了，简陋的塑料饭盒和一次性筷子在他这么个豪门少爷、娱乐公司总裁手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从旁边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吴导和叶清宁中间。
“你不觉得有点挤吗？”叶清宁瞥他一眼。
陆少商：“那你往边上挪挪。”
叶清宁默了一下，然后往边上挪了大概二十厘米。吴导见状看了一眼自己和陆少商的距离，还行，不用挪。
“陆总刚才跟苏落微谈的怎么样？这两天我说话重了点，女演员面子薄，怕是也委屈了。”吴导率先开口问起情况。
陆少商沉声道：“话都说明白了，看她下午有没有长进。”
副导演见吴导沉默了，紧接着赔笑说道：“其实苏落微的形象还是不错的，跟咱们女主角的人设比较贴合，或许是演员的风格不同，她比较慢热一些，需要时间适应……”
陆少商轻笑了一声，抬抬头看过去，“剧组每天租用场地提供道具还有住宿伙食，多一天就是几十万。她慢热，烧的是剧组的资金，也是我天悦的投资。”
说着话音一顿，扭头将目光移向吴导，“导演不用担心我偏私。《长安意》开机已经有半个月了，苏落微要是还进不了状态，那就是明摆着不适合这个角色，大不了换个人演。”
吴导跟副导演面面相觑。
副导演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做出迟疑之色说：“这，前面毕竟已经拍了几场了，主演阵容也都传出去了，中途换角，这不好吧？”
陆少商意外的态度坚定。
“及时止损，没什么不好的。”
叶清宁放下筷子，“那前面已经拍完的戏份？”
“补拍，钱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