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晏苏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去。
许淮南的动作顿住,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让他头痛欲裂。
他慢慢起身,眉眼间戾气随之浮上来,漆黑的眸底也掀起怒意的骇浪。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沉而冷:“你刚刚说什么?”
屋里太黑,晏苏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她觉得许淮南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样子要平静一点,又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此刻实在无暇多想。
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已经没办法再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了。
她曾经也想和他白头到老,她也真的很努力了,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她一个人单方面努力就可以有一个好结果的。
晏苏眼眶发酸,她将脸埋在膝盖里,用力地咬了下唇瓣,“我说我们离……”
不给她说完的机会,许淮南一把扯过她的两只手腕,扣在她的头顶,又将她重新放倒在床上。
他再次覆下来,从嘴唇到下巴、从耳垂再到锁骨,牙齿狠狠碾磨着她的肌肤。
晏苏明天还要拍戏,担心被他咬出印子,抬脚就要踢他,也被他的膝盖压住了大腿。
她气到浑身发抖,“许淮南,你现在放开我,我们还能好聚好散……”
许淮南掐着她腰的手往上滑,他试图解开她的衣扣,没成功,开始用力撕扯。
晏苏忽然不想挣扎了,她安静下来。
就这样吧。
痛一点才能记得久一点。
男人又吻上她的嘴唇,血液的铁锈味里逐渐多了一股咸/涩的味道。
是眼泪。
晏苏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水,她极力在忍着,但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胸膛也微微起伏。
许淮南没再继续,他撑在她身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骨子里透出来的窒息、疼痛和躁郁情绪不断撕扯着他的身体。
片刻,他终于压下那些要将他彻底撕碎的情绪,唇线紧绷,抬步往外走。
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用力地关上。
第15章 15. 他应该养一只乖巧听话的猫。……
已经十月下旬了,A市这两天气温下降得厉害,尤其昼夜温差还大。
卧室窗户没关严,冷风从缝隙中钻进屋里,撕扯着浅灰色的窗幔。
许淮南出去之后,晏苏也没有动,她一直维持着仰躺的姿势,发着呆。
床上似乎还残余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他刚刚在她身上留下的疼痛触感和印记,大脑混混沌沌,总有过去的回忆往里面涌。
晏苏大四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因为一部谁也没想到能获奖的小众电影,拿下了金玉兰的最佳女主角,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身价大涨。
不久之后,她受邀去B市参加名流晚宴,听到了各种各样想要和许淮南联姻的消息。
“他今年二十六了吧,君恒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不赶紧找个妻子生几个儿子继承家业。”
“是啊,许家上一辈家长们也不赶紧替他张罗一下。”
“呵,他亲爹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关着呢,许家那些胆小如鼠的旁支哪敢跑到他前面给他介绍女人,万一一个不小心惹他不高兴,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比他亲爹好过。”
“我倒是听谁说这几年看到过他的车在明央戏剧学院的门口出现过好几次,我估摸着他早就自己找好了结婚对象。”
“女大学生而已,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玩……交过几个这样的女朋友,你以为他真能人家把当回事?”
“我觉得我女儿倒是不错,应该跟他的性格合得来,你们说我应该找谁牵线搭桥,介绍他俩先认识一下?”
“他跟段家的关系倒是不错,你要找只能找段老爷子牵线了。”
“得了吧,段老每天忙着做学问,能有空理这些?你还是等下次遇到他的时候自己上前引荐吧。”
“这可不行,我可忍不了他那不可一世的狂妄态度和脾气,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何必自己上前找气受。”
“说真的,我倒是真好奇他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你看他老子,爱错人把自己搞疯了,一旦犯起病来还六亲不认,要不是有这个雷厉风行的儿子在,我寻思着君恒早就换主人了。”
…………
后来没过多久,是晏苏的二十岁生日。
晚上十一点,一结束片场的工作,她就不顾严平的反对,拎着助理早就偷偷准备好的蛋糕和烈酒,去君恒找还没有下班的许淮南。
那天晚上,晏苏换着法子灌了许淮南好几杯烈酒。
男人最后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假寐,漆黑眼睫覆落下来,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来是醉了还是没醉。
迟疑了许久,晏苏终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许淮南。”
许淮南忽然睁开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跟你说了几遍了,我的名字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他的模样有些凶,少女哼了声,低下头,不满地轻声嘟哝着:“你这人怎么能这么烦,我们之间差六岁,又不是差十几岁,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提醒我长幼有序……”
男人也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没有听清,低嗤了一声,声线清冽:“阿昏你说什么?头抬起来,再给我说一遍。”
晏苏没空理他,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跳如雷鸣,脸颊也隐隐发烫。
片刻,她抬起头,眼睫颤着,轻咳了一声:“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晏苏深吸一口气,“……你有想过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吗?”
问完,她不敢看男人脸上的表情,又很怂地低下了头。
许淮南没说话。
半晌,她终于听到男人懒散开口:“乖巧听话,不顶撞人。”
晏苏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确实只对许淮南有点好感。
那点好感是什么时候变多的呢。
可能是高三下学期,有一次模拟考考砸了,她觉得很难过,放学的时候还下大雨了,她还忘了带伞,突然看到平时都不怎么联系她的他来接自己了。
也可能是大二那年他救了她,她把他当成盖世英雄和上天派来解救她的神明之后。
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对他产生了依赖,以至于有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发消息,一有空就会往君恒跑。
男人一开始还会回复她,但他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她消息发多了,他索性就不看不回了。
那时候,晏苏只要能收到他的回复,哪怕只是个简单的“嗯”字,都会高兴半天。
听他说完他的理想型之后,晏苏便学着安静下来,也变得不那么黏人了。
而且,她获奖之后,各个类型的电视、电影剧本、综艺邀约、杂志封面、广告代言都堆到了严平和她面前。
她一度变得比许淮南还要忙,平时凌晨两三点收工都算早了。
晏苏彻底没时间去打扰他,也没时间去管自己那些有的没的矫情心思。
而她不主动找他的话,他也记不起她的存在,只是偶尔周安会给她发消息,告诉她许淮南哪天有时间。
跟他结婚后,他仍然是这样。
而晏苏却闲了下来,她参加圈子里其他名媛贵妇组织的各类Party,听着其他女人说着自己老公对她们有多好,经常抽出时间陪她们逛街购物。
突然觉得这些人包括她自己可真够可怜,活得像个空有外表、没有灵魂的漂亮摆件。
久而久之,她就想明白了,许淮南要的乖巧听话,不顶撞人的生物——应该是个不会说话、偶尔他亲自给点吃的就高兴的不得了的宠物。
他应该养一只乖巧听话的猫。
前段时间,许淮南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犹豫了,要不要结束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将她自己还给粉丝和可以让她闪闪发光的舞台。
可是一想到,许淮南这三个字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时代,是她不可言说的妄念和渴求,身体就像是浸泡在醋缸里,心脏酸酸涩涩的疼。
外面的风变得更大了,窗幔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晏苏回过神来,她从地毯上捡起手机,回了傅寒秋的消息之后,也不管没关严的窗户,径直将手机关了机。
明天还要工作,她重新回到床上,将绒被扯到头顶,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她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赶不上季节交替的速度,屋里恒温模式设置的温度太低,又有冷风无孔不入,睡梦中都感觉到冷。
后半夜,可能是风将窗户吹开了,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格外得沉重,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混沌。
不过没过多久,风停了,房间变得暖和的同时,也彻底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许淮南已经去公司了。
她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吃早饭。
李嫂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昨晚和先生是不是吵架……”
没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喊错称呼了。
晏苏正要拿起刀叉的手一顿,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算吵架,只是有一件事情没形成统一的意见。”
李嫂下意识地继续说:“什么事呀?昨天夜里三点我醒了一次,看到先生一直呆在书房里,早上出来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么事你们都千万不能吵架,一定要和对方好好商量。”
“嗯,我知道了,谢谢李嫂。”
晏苏点点头,放下手上的叉子,起身往外走。
*
可能是早上没吃早饭,整个上午晏苏拍戏都不在状态,反而是傅寒秋比昨天进步了不少,看上去像是连夜报了个演技进修VIP班。
季丰尧已经好几次皱眉看着晏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了。
晏苏于心不忍,善解人意地道:“没事,季导,您想骂我就骂吧。”
倒是把季丰尧气笑了,他这么一笑,整个剧组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下午,晏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拍摄很顺利,将上午拖后的进度也赶了上来。
收工之后,她换了衣服,化妆师过来给她卸妆。
晏苏打开手机。
除了陈明月一个小时前给她的回复,还有其他很多未读消息,不过都不太重要。
没有许淮南的消息。
甚至连周安的消息都没有。
晏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
她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还指望他会先低头向她道歉吗?
第16章 16. “晏苏是谁?”
晏苏从影视基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远处繁华的城市建筑群笼罩在灰蒙蒙的暮霭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早已连成一片。
她一眼看到陈明月的车,上去之后,偏头看向驾驶位上的女人,“月亮,顺路去趟超市吧,我想买点东西。”
陈明月没太在意,点点头,随口回:“行。不过你要买什么?我家东西还挺齐全,说不定我那有呢。”
晏苏唇角弯了弯,“陈医生,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陈明月意识到什么,蹙了下眉,没说话。
两人回到陈明月住的地方,晏苏先去了厨房,将刚刚在超市顺便买的食材处理了下,做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加了小青菜和葱花,香气扑鼻,色泽鲜艳欲滴。
她又洗了两个酒杯,给其中一个杯子里倒满了刚榨出来的橙汁,端着出去。
陈明月刚好把沙发和茶几收拾出来,将她原本随意堆放在上面的衣服、杂志期刊、论文稿子全部塞到了衣柜里。
两人在柔软舒适的地毯上坐下来。
晏苏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她静静地看着透明的杯子里面开始咕噜冒泡。
陈明月喝了一口橙汁,迟疑道:“你和狗男人……”
虽然她们认识这么久,两人很少和对方谈起感情方面的话题,但她早就看出来晏苏每次喝酒都跟狗男人有关。
晏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极淡,不达眼底,“我应该很快就要恢复单身了。”
陈明月怔了怔,隔了几秒,她问:“你真准备跟他离婚?已经提了?”
晏苏想起昨晚她说要离婚时,许淮南激烈的反应。
她抿了抿唇瓣,告诉自己。
他反应这么激烈,只是因为他养了这么久的宠物,突然要脱离他的掌控,心生怒火罢了。
“昨晚准备提的,但是被他打断了。”
晏苏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全部灌了下去,才继续说:“我准备正式一点,等下周我生日那天再提。”
陈明月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虽然她之前开过几次玩笑,让晏苏跟狗男人赶紧离婚跟她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真的选择离婚。
毕竟晏苏那么喜欢对方。
而她潜意识里觉得狗男人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就像上次在酒吧门口,她停车回来后,就看到晏苏身上多了件外套。
陈明月忽然抬眼,朝晏苏看过去:“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没和初恋在一起吗?”
晏苏倒酒的动作一顿,她对上陈明月开始模糊的视线。
陈明月握着拳头,指尖处都泛白,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因为他永远留在了我们十八岁那一年。”
晏苏心脏倏地一紧。
不等她开口说话,陈明月眼睫颤了颤,睫毛上面的水珠滚落下来。
“高中刚开始,我成绩不太好,考个普通一本都很困难的那种,但家里对我的期望太高,所以那个时候我不仅每天过得很焦虑,还特别自卑,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当时我一直觉得他只是年少轻狂,各种各样朝他扑上来的女孩子见多了、也厌倦了,对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是真的喜欢我,直到我要离开云城的那天,他突然出现,挡在我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替我挡下了那颗为了报复对准我心脏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