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场了——花下残棋
时间:2021-09-21 05:55:27

  庭前落叶舞动,西风裹挟着寒气,萧瑟之意扑面而来。屋中却是一片温暖,连地衣都透出旖旎之色。
  徐遂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袅袅白烟从炉上升起,他也跟着摇摆不定,心绪飘摇。
  “圣人,这是妾刚让人熬好的龙眼茶。”朱贵妃用天青釉小盏斟了茶放过去,笑意吟吟,“你忙了一日,这对眼睛好。”
  徐遂没接话,只伸手接过茶,指腹一直在杯沿摩挲。
  殿中静谧,因圣人不说话,清思殿的宫人们心中忐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朱贵妃却浑不在意,也靠在榻上,手里剥着橘子,同他说近日宫里的趣事。
  “昨天吴昭仪和陈婕妤玩陆博,阿陈连输十盘,阿吴找她要账时,她竟哭了。”朱贵妃递了瓣橘子过去,温言细语说着。
  她说得轻松,还是玩笑的语气,徐遂的眉头却渐渐蹙起:“这成何体统。”一个输了不给钱,一个追着要。
  吴昭仪有二子二女,陈婕妤是楚王生母。虽说他和朱贵妃一贯在后宫厉行节俭,这俩个正二品又有子女傍身的内命妇,怎么也不可能缺钱。
  这是在打他的脸。
  朱贵妃微微垂首,神情恭顺:“她二人也是闹着玩。”
  徐遂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蓦地睁开双眸,凝着朱贵妃细腻柔婉的脖颈看了半晌,眼神渐渐柔和,神色一点点坚定凝重。
  朱贵妃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握着橘皮的手微微颤抖,被她拢进了袖子里。
  “少君。”徐遂轻声唤她乳名,“上林苑那日,三郎的事……”
  他脸上浮现出歉疚,朱贵妃察觉到后,及时的握住他的手,徐遂更为艰难启口:“那些狼群都被喂过发狂药物,药是太仆寺少卿从太仆寺的兽医那拿出去的。使计将侍卫引开的是太子左司御率府的副率。”
  “此二人闻听消息,昨晚畏罪自尽了。”
  朱贵妃黛眉轻蹙,握着皇帝的手更紧了:“圣人,妾可只有三郎一个孩子,还望圣人能够严惩不贷。”
  徐遂道:“你放心好了,三郎也是我儿子。此二人妄图谋害太子,理当夷族。”
  虽是深秋,但清思殿中温暖如春,没有半分寒冷。一众侍从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将头埋得更低,以免犯了皇帝圣人忌讳。
  锦罽地衣织着大团大团的祥云,朱贵妃低垂着头看了许久,连上面有几只灵兽都数的一清二楚:“圣人,这事——”
  “少君。”徐遂打断她,声音温柔又透着不容置疑,“查到这二人,已经差不多了,将他们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东西。”
  “朕累了。”
  半个橘子还握在手上,朱贵妃的手指蜷了蜷,再扬起脸时,眼底溢出光:“妾知道的,圣人日理万机,能有闲暇查到这二人,妾已经很知足了。”
  徐遂神色稍缓。
  朱贵妃顺势靠在皇帝怀里,仰头全身心信赖地看着他:“三郎也没真的受伤,这件事就当给他个历练。”只是眼尾却不受控制的泛了红。
  徐遂轻拍她的背,轻声道:“委屈你了。”
  他最爱她这幅温柔模样,偌大的后宫,妃嫔无数,再没有比她更懂他的人。
  朱贵妃在他安抚下,逐渐阖上眼,不多时,便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徐遂见状,将她横抱到榻上。
  恰好七公主回来缠着他撒娇,徐遂这会心情好,挥手准了七公主出宫玩的事,还让人给她拿钱。
  “娘子,圣人走了。”锦宁到榻前小声禀告,“圣人这意思是……”
  朱贵妃猛地从矮榻坐起,冷笑道:“干别的不行,和稀泥他最在行。”
  锦宁立时噤声,吓得不敢动弹。
  徐晏进来时,朱贵妃刚摔了两个茶盏,最后一个恰巧擦着徐晏的手臂飞出去,被他侧身躲过了。
  天青釉小盏碎了一地,茶水迸溅出来,瞬间将上好的地衣洇湿一片。
  “混账东西!”朱贵妃指着他骂,“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徐晏跪在地上,闷声道:“儿不知,请母亲赐教。”
  又一个小盏砸下来,龙眼茶的香气四散,水花溅到了他衣衫上。
  朱贵妃气息不稳,半晌后方道:“夏末在行宫,你对阿颜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徐晏目中浮现出迷茫。
  良久才依稀想起在行宫,他对顾令颜说你怎么这么吵,这声音闹得我头疼。
  朱贵妃又问了一遍,徐晏抿了抿唇,没接话。
  “阿颜的模样性情、家世才学,哪一样不好?”朱贵妃咬着牙看他,“当初你阿耶为了替你求娶,特地去求了你祖父出面。”
  “就算不是你喜欢的,何必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你身为一国储君,怎么能这样对她?”
  听她提起皇帝和先帝,徐晏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抬眸时眼中满是疑惑:“什么?”
  朱贵妃之前顾念着徐晏已经长成,又是太子,想给个面子让他自己反省。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将这回事放在眼里。便伸手指指外面,冷声道:“现在全长安都在传,太子厌恶顾家三娘至极,一切都是顾三娘自作多情。”
  “还道顾三娘缠着太子多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太子早就说了不可能娶她。”
  徐晏喉头一哽,诧异的抬起头,呼吸急促起来。
  朱贵妃将他大骂了一通,顿觉气儿一下子就顺了,面色也有和缓的迹象。饮了几口茶后,道:“你阿耶刚才来过,说这事查到了太仆寺少卿头上,另一个是东宫官。他这架势是不准备往下查了,你自己看着办……”
  将话都说完后,朱贵妃瞥了他一眼,让他自个回去反省,顺带趁势将东宫上下整顿一遍。
  以前虽知道东宫官有别处埋进来的人,但东宫官太多,有些又是皇帝默许的,不好管。出了上林苑的事,正好可以抓住机会大肆清洗。
  因朱贵妃没叫起,徐晏便一直笔挺跪着,先前洒了一地的龙眼茶蔓延开,浸透了大块地衣,徐晏跪着的双腿缠上一股濡湿。
  听到朱贵妃说全长安都在传自己厌烦顾令颜,徐晏脑子瞬间像炸开了一样,浑浑噩噩低着头,根本没听清朱贵妃刚才说的话。起身时,他感觉双腿有些微的胀痛感,但却没管,踉跄两步转身朝外走。
  等出了清思殿后,立在宫道上,他却茫然无措起来。顾令颜一两月的时日没来找过他,之前不知道原因,今天才总算明白是为什么。
  他扶着廊柱稳了稳身子,招来侍从说:“去查查,近日长安都在传些什么。”等人要走时,又补充道,“跟孤有关的。”
 
 
第20章 顾娘子伤心过度,整日以……
  夜凉如水,月色正浓,寥寥几颗星子点缀在空中,孤寂的闪着光。
  徐晏闭目靠在榻上,手边是一杯早就凉透了的清茶,兀自散发出几缕幽香。
  赵闻将自己打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解的看着徐晏,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个,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还有吗?”徐晏问他,放在凭几上的手渐渐收拢,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凭几掰碎一块下来。
  赵闻躬身:“臣目前只打听到这些。”
  殿中安静,只有更漏的滴答声清清楚楚的传入俩人耳中。徐晏缓缓睁开眼,眸中尽是空洞,没有半点情绪。
  他想说自己都没有说过。
  他没有说过她自作多情、也没说过她痴心妄想,更没有放言不可能娶她。
  徐晏心里清楚,他没说过,却做过。他这些年对顾令颜算不得好,甚至还有些恶劣。别人都知道顾令颜喜欢他,他自然也知道。
  但他恶劣的享受着顾令颜对他的好,享受着顾令颜的喜欢,却不想付出,也压根就没想过要付出。付出是什么?
  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他不知道。
  徐晏喉结滚动了一下,忽而觉得心头窜起了一团火熊熊烧着,涩声问:“她现在如何了?”
  他之前甚至满怀恶意的想着,自己对顾令颜态度这么差,她什么时候才能终于烦了自己,转身离开。一等就是数年,等到他觉得她绝对不会离开。
  这辈子都不会走。
  可他赌输了。
  赵闻想起前些日子在西市见到顾令颜时,她眉眼含笑的挑了许多颜料和笔,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还带着笑跟自己说话。怎么瞧着,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拐了个弯,说起自己在外面听到的:“据说殿下和顾娘子决裂后,顾娘子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
  因为和他决裂而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
  徐晏陡然僵住,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住,木然重复:“什么?”
  赵闻不明所以,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众人都说顾娘子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
  心口像被什么攥住一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一股烦闷感油然而生。短暂的凝滞过后,徐晏喘了几口气,重新靠回矮榻。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来找过他。
  “下去吧。”徐晏挥了挥手,眼中尽是疲色。
  这么多年来,他对顾令颜一直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过。她是皇帝给他择定的人,可他最恨父亲将他当做木偶的种种安排,就像这次上林苑的事,为了想要所谓的和睦,硬生生推了两个下面的替死鬼出来。
  另一个……是因为无论他怎么冷淡,顾令颜对他都是一如既往的好。无论他表现的有多不在意,她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顾令颜对他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怎么都消磨不完,如此,他便更加的肆无忌惮。
  反正是顾令颜自己要喜欢他的,他毫无任何负担的接受她的糕点、她的画、她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偶尔兴致来了,便随意从库房里送她几样东西。
  至于送了什么,他大抵是记不清的。
  她现在终于忍受不下走了,他是该高兴的。徐晏想笑,嘴角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反倒溢着一丝苦涩。
  “顾令颜……”他缓缓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话一出口,他嗓子便生疼生疼的,跟吞了刀片一般。
  那时他急着回长安,对她说的话全都无心去听,一概粗暴的打断。包括顾令颜问他可曾喜欢过她,他也没答话。
  这种无聊的话,他从来不屑于去理会。
  徐晏双目布满迷茫之色,突然觉得哪里都使不上力气,浑身不得劲。明明是该得意终于摆脱了她啊……
  眼前不禁浮现出顾令颜以泪洗面的模样,小时候见过她哭,为她死了的小鱼哭。就算是哭,她也会是温温柔柔的,低垂着头啜泣。甚至不会到他面前来抱怨半分。
  这么一联想,心脏一下子就被攥紧了。他想着,只要顾令颜肯来找他,他就把以前对她的恶意都扔掉。他甚至可以试着对她好一点,将她对自己的好分一点回去。
  她会来找他的。
  -----
  在顾容华的百般要求下,顾令颜挑了个晴天陪她去白鹤观。本来说让顾证和顾谚护送的,但顾证临时有事,最后托了沈定邦去。
  在观中玩了一下午,回来时顾容华甚至还装了一大兜银杏叶回来,说要拿去做装饰。
  她在那数着有几片叶子,顾令颜没管她,而是掀起帘子说:“沈阿兄,待会在前面停一下,我想买几本书。”
  她最近在画一幅晚霞图,总觉得画出来的意境不到位,之前听人说书局里头有本书讲过如何画。
  “好。”沈定邦颔首,轻声问她,“饿不饿,要去用些吃食吗?”
  前面就是西市入口之一,门口珍馐楼的蟹酿橙在长安闻名,现在又正是吃蟹的时候。
  还不待顾令颜回答,顾谚急忙开口:“出来一趟自然要去的,六哥,我请你。”
  顾令颜撑着头想了想,衣袖顺着肌肤轻轻滑下,露出瓷白的皓腕。上头挂着两只白玉镯,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如玉。
  沈定邦僵了一瞬,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道路。
  “好啊。”顾令颜眉眼弯弯,松手将车帘放下,“我今年都还没吃过珍馐楼的蟹酿橙。”
  不知是不是今日运气好,书局里头的书格外好找,几个人一块,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将那本书找了出来。顾令颜翻看一遍,果真有自己要的东西,心满意足的拿着走了。
  在珍馐楼用过小食后,顾谚本要付账,却被沈定邦给拦了下来,他声音温柔却又不容置疑:“你们都比我小,我带你们出来,如何能让你付钱?”
  顾谚急了眼,还要反驳,被顾令颜给劝住了:“阿谚,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争的,你等下次再说。”她抬眼打量了下沈定邦,见其面色如常,方才放下心。
  嘟嘟囔囔着将钱袋子收好,顾谚小声道:“三姊,沈六哥一个人在长安,该多孤单啊,怎么能让他付钱呢。”
  沈定邦走在前面,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顾令颜便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也知道他是一个人在长安,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顾谚愣了愣。
  顾令颜接着说:“咱们俩家关系虽好,他还是父亲学生。可跟咱们出来又是你付钱,他以后还如何好意思继续住?”
  趁着黄昏前,车马终于在侍中府前停下,顾谚跳下马后,又去给顾令颜二人开车门。
  几人沿着水池走,要去正院见杜夫人。顾容华揪着顾谚给她拿东西,顾令颜则慢悠悠落在后面,漫不经心的赏着深秋的寂寥景色。
  “阿颜。”沈定邦忽而开口喊了她一句,“那个松黄饼很好吃。”
  顾令颜转过头看他,杏眸弯了弯,唇角绽开笑:“我是在繁云楼买的,你喜欢就好呀,我下回出去再给你带。”她上次和顾容华去西市,给家里所有人都带了东西,给沈定邦带的是一盒子松黄饼,香酥甜软。
  沈定邦也跟着笑:“好。”
  他比顾令颜高了一个头,俩人并肩走在池边小道上,夕阳照下来拖出一道修长的影子,将顾令颜完全遮挡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