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场了——花下残棋
时间:2021-09-21 05:55:27

  顾令颜身上漫了层浅金色,原本冰冷冷面庞的被这光浸润得暖了几分。
  徐晏眼中的光蓦地暗了下去,刚刚升起的那点希冀也跟着一并灭了。
  余下的只剩惶恐。
  耳畔只萦绕着少女那温柔至极、却又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殿下从前就是这样的呀。”
  刚才从松林一路赶过来灌了阵冷风, 之前只顾着跟她说话,现下缓过劲来,胸腔里头刺痛难耐, 像被钝刀子磨过。
  他是没资格指责她的,更没资格去要求她做什么。
  徐晏深吸了口气, 声音放低了些:“从前的事是我不对, 明知你的心意却故意视而不见, 让你伤了心。往后都不会再这样了, 好不好?”
  焦灼数日, 他眼底遍布血丝,不似从前的不羁嚣张, 蔓着股颓靡。
  顾令颜抚了抚身上罩着的绛色百草纹披帛,如玉的眉眼轻轻垂下:“殿下说那天等了我很久, 以为令颜会去,可我最终没去。若我说殿下生辰时我二姊回京, 我那日是忘了, 殿下可会信?”
  眼中猛地迸发出光,没有半分犹豫的, 徐晏颤着声音说:“信的,我信的。”明明每次都会来, 这次只能是忘了,否则怎么会不去。
  他没有别的选择,由不得他不信。
  只有自己先信了,才能好受几分。徐晏得以缓了口气, 连日来紧绷的心绪也跟着散了点。
  然而顾令颜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说:“令颜没骗殿下,那日确实是忘了。只是就算记得,也不会去的。”
  “令颜不比太子身份矜贵,却也同样是人,没道理折磨自己。殿下如此厌烦我,想必也不愿见我,那令颜就不自取其辱了。”
  现在再回首往事,其实也是她的不对,谁会想着好端端的生辰,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硬生生打搅。是她一直在烦他。
  想到这,她望向徐晏的面容便更诚恳了几分。
  徐晏张了张口,嗓子像被火烤过一样干涩,放轻了声音说:“我是想见你的,那天我等了一整日,可你忘了。”一股酸涩感在胸腔里头淌着,心里像被细针扎过一样。
  顾令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颊侧现出浅浅一道权靥,她道:“忽然就想问问殿下,可知道我的生辰?”
  “是在五月。”徐晏一张脸血色褪尽,喃喃道,“应当是端阳过后,五月上旬。”
  说完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泠泠的眸子,当中毫无半分波澜。甚至连失望都没有。
  徐晏一下子便了然
  ——她什么都知道。
  顾令颜叹了口气,对他说:“瞧,殿下都不知道我的,又凭什么要求我记着你的生辰呢。”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实际上早就知道,他根本没记过。
  今年生辰前,徐晏答应了她那天陪她去逛西市,还同意逛完西市后再去荐福寺。
  她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挑了最好看的间色裙、泥金的披帛,满怀期待的等了一整日。直到黄昏,他才派了赵闻过来送礼,赵闻说他去了京郊刚回来。
  若非回来后有人提醒,他更是想不起来派人补送礼物。
  本就不该对他抱期望的,以前喜欢他,还能自欺欺人的替他编造理由,用来说服自己。现在不喜欢了,想起过往种种,只觉可怜。
  徐晏唤了她一句:“令颜……”
  等人瞥眼看过来时,忽而又哑了声。他本想问问她生辰是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以后一定会牢牢记着,再也不会忘了。
  但却问不出口,他没脸问。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殿下。”顾令颜想将事情在今日一块说完,免得后面再添烦扰。
  因着还有许多东西没说开,眉眼间多了点不耐,显得面色更为冰冷。
  徐晏刚沉入谷底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在触及她寒凉的眸子时,又一下子凝滞住:“你说。”
  顾令颜抿了抿唇,温声说:“夏末在行宫我给殿下送了盒糕点,那盒子里头我塞了一方帕子。虽不值当什么,但我还是想说一声,那是我自个绣的。”
  “令颜绣技欠佳,殿下既然不喜欢,还是还给我吧。”毕竟是她熬了数晚绣出来的东西,别人不稀罕,她稀罕。
  那盒子里,有方帕子?还是她亲手绣的?
  徐晏一下子愣住,复又想起,那盒子他压根就没打开看过,又谈何知道里头有东西。
  他直接将东西给了人,还对她说:“一碟糕点罢了。”
  一碟糕点罢了,一方帕子罢了。
  都是他从前毫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却是现在求也求不来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掌心里漏走,速度很快,他根本抓不住。
  “殿下直接派了人送来就好,不敢劳烦殿下跑一趟了,我也没有去寻殿下的工夫。”顾令颜催了一句。冰凉的北风轻拂了一阵,在她那张清丽面容上覆了层寒霜。
  “殿下什么时候想起来送了,就说一声。”
  徐晏的身子晃了又晃,指尖都在发抖,眸色逐渐染上了些暗红。武陵曾对他说过,若想留住人,必得拿出诚意才是。
  他以为自己说几句话、对她表露一点心意就算诚意了。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对上她一双毫无半点眷念之色的眸子,漆黑瞳仁里倒映出他狼狈面容,衬得他愈发可笑。
  徐晏微微别开头,颤声说:“阿颜,别这样。”别这样对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从她话里抠出一点漏洞,又道。
  顾令颜哂笑了一声,神色间染上了些不耐,语气更为生硬:“殿下这是何必?放在锦盒里头的帕子,我前脚刚走,殿下就把盒子给了别人,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么?”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旁的原因。
  她声音如潺潺流水,温和细润,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嘲意。
  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的心头。
  徐晏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根本无法呼吸。心口克制不住的难受,他压着声音回她:“好,等我寻到了,再亲自给你送过去。”
  顾令颜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紧绷的面容有所舒缓。
  “那就多谢殿下了。”说着,她将徐晏给她那个锦盒又要还回去。
  徐晏下意识后退,不想给她这个机会,然顾令颜却不由分说的抛了过来。
  他没接稳,直接摔倒了地上。
  里头的蓝田玉镇纸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所幸铺着绵软地衣,没什么磕碰。
  顾令颜本就不在意这方镇纸,连看都未曾看一眼,任凭镇纸这么孤零零躺着。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令颜就先走了。”按住心思等了片刻,顾令颜轻声问他。听着是询问,语气也恭敬,任谁也瞧得出,即便他不同意也没用。
  徐晏心里憋了团火,火苗一下一下舔舐他的心口,灼烧得隐隐作痛。掐了掐手心后,他道:“好,我送你出去。”
  顾令颜这次没拒绝。
  俩人并肩往外走,徐晏刻意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在算着距离。
  他个子高步伐大,以往总是走得很快,将顾令颜远远地甩在后面,根本没有半点等她的想法。但现在,这样俩人同行的时候,竟成了一种奢望。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等出了一道月洞门时,徐晏忽然问:“阿颜,我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清楚知道,他对他不好,不好到她宁愿再也不来找他。
  顾令颜愣了片刻,秾艳面庞上扬起个笑:“殿下都说了是以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是在宽慰他,更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前的事,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再纠结也毫无意义。
  武陵公主府占地颇大,俩人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方才走到二门处。顾家的车架就停在那,顾容华手里捏着帕子,站在一旁焦灼的等。
  看到顾令颜的身影,她面上先是一喜,等看到身边跟着的人后,脸又垮了下来。
  眼瞅着太子还要转头跟顾令颜说话,她直接横插过去,立在俩人之间躬身行礼:“顾容华拜见殿下。”
  徐晏眯着眸子看了她眼,强忍着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和顾令颜初识那日,在越王几人被惩罚了一番后,他心情颇好的说顾令颜说话好听,又问她叫什么。
  她睁着双清润的杏核眼,软着嗓音说:“我叫令颜。”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取自曹子建的美人篇?”
  “对呀!哥哥你真厉害!我妹妹就叫做容华。”小姑娘脸上笑出了梨涡,兴奋地说,“我长姐名盼,二姊名若兰,是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也是曹子建那首诗里头的。”
  顾令颜……当是他未来妻子的名字。幼时他告诉她,他叫徐晏,然而顾令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徐晏是谁。
  就像现在,顾容华挡在俩人之间,阻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反倒只是轻轻扯了下顾容华的衣袖:“容容,回去了。”
  顾容华转过头挽住她的胳膊,哼唧道:“阿姊,咱们明天去西市可得早点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在路上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缠上,麻烦可就大了。”
  顾令颜笑着应了好,徐晏却苍白了面色。
  离开前,顾令颜掀开车帘望向徐晏,眼中盛了点歉意:“殿下就当从前是令颜年少轻狂不懂事,惹了殿下烦心。还请殿下放心,往后再也不会了。”
  徐晏一下子从心底生出恐慌,他抓住窗框,抬起双猩红的眸子,闷声问:“那我呢?那我该怎么办?”
 
 
第29章 “可我后悔了。”
  车马渐行渐远, 纱帘在风中轻轻晃动。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风声聊作回应。树上寒螀低鸣几声,像是在讥讽他问出的话有多么可笑。他该怎么办, 没人会在意。
  总之顾令颜不在意了。
  徐晏脚步虚浮的返回了花厅。
  那里还有之前摔在地上的虎形玉镇纸,还静静地躺在地衣上。
  花厅里此刻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 但仿佛还残留着点腊梅馥郁,是她冬日里惯用的熏香。徐晏俯了身将镇纸拾捡起来, 紧紧握在手心。
  镇纸四角锋锐, 刺得他掌心生疼, 却不敢松手。一松手就没有了, 好似她这个人一样。
  武陵站在花厅外, 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缓缓踱了进来问:“人走了?”
  徐晏没回头, 哑着嗓子说:“走了。”走得决绝,不带半点留念, 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是背对着的,武陵还是从他的嗓音里头听出了些压抑, 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锦盒, 轻声说:“三郎,算了吧, 你也当是求仁得仁了。”
  之前他对顾令颜有多不上心,谁都是放在眼里的, 现在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他从前想要的?
  武陵有些想不明白。
  徐晏手脚忽而僵住,勾着唇自嘲般笑了声,因太过用力, 镇纸边角在掌心勒出几道红痕。可不就是求仁得仁么,是他先不要顾令颜的,现在终是如愿以偿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母亲看到你这样子,肯定得生气。”武陵摇了摇头,“人摆在你面前,满心满眼里都是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上点心。等人被你赶走了,又眼巴巴的凑上去。”
  徐晏低垂着眼:“可我后悔了。”
  武陵嗤笑:“那你就后悔去吧,马还知道不吃回头草呢,她哪还有心思理你。”
  顾盼脾气暴躁、顾若兰心思深沉,早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顾四娘虽没怎么接触过,听说也不是什么好脾性。
  武陵有些疑惑,顾侍中可是气头上敢跟圣人呛声的主,也不知道顾家怎么养的,一家子硬脾气,偏养了这么个脾气好的出来。
  可就是这么个温柔性子,徐晏都能把人给折腾走,可想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徐晏应了一声,捏着那个镇纸,转身阔步走了,风里还残留着武陵的声音:“倘若后悔就有用,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遗憾事?难道父亲对母亲说声后悔了,母亲……”
  后面的话徐晏没听清,脑子乱成了一团,走路速度虽快,却踉踉跄跄,跨门槛时差点摔了。
  赵闻穿了身青衫,站在马厩里百无聊赖的跟马夫闲聊,看到徐晏浑浑噩噩过来,眼里毫无半点生气,整个人都被唬了一跳。
  心里有些担忧,偏他还不敢问。
  殿下刚才是去寻顾娘子了,瞧这情形,结果应当不大好。就比方那个镇纸,去的时候还带着个盒子装去的,回来直接用手拿回来了,赵闻心里轻啧一声,转身若无其事的牵马出来。
  回去路上,赵闻又假惺惺的劝道:“殿下这是何苦,顾娘子不来了,这不挺好的么。怎么纠缠不清的那个,反倒变成了殿下?”
  徐晏瞥了他眼,压抑着怒气轻叱一声:“滚。”说罢,双腿夹住马肚子,在朱雀大街上疾驰而去。
  天色昏暗,朱雀大街上没有种树木,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他的身影被夕阳拖长,迎着北风的脸似被刀子刮过。但眼睛似乎被扬起的黄沙迷住了,隐隐有些酸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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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回去时,天已经擦黑,四处都点着灯,却不及漫天星辉璀璨。
  顾审也是刚从宫里回来,晚膳还未上。顾若兰坐在厅里哄孩子,瞧见俩人进来,挑了挑眉稍:“这么晚回来,她怎的没留你们用晚膳?”
  “没。”顾令颜在她身旁坐下,抱了绵娘过来逗,“散的不算晚,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顾若兰似笑非笑睇了她一眼,转了旁的话题:“过几日长平郡公家太夫人做寿,你跟我一块去赴宴。”
  顾令颜颇有些诧异抬眉,揪了揪肩上披帛:“我没怎么去过长平郡公家,还是算了吧。”长平郡公同李恒的母亲有亲,但却跟他们没多少瓜葛,平常往来不多。
  她以前一颗心都扑在太子身上,出去时候更少,一出门,大半都是往宫里跑。
  如今不进宫了,倒是闲了下来,却蓦然发现身边许多旁的东西,过去都被她给忽视了。一时间,竟生出了茫然无措之感。
  绵娘弯着身子去够案几上的糕点,不小心将那豆青瓷盘扫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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