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就那么一滑。
小泽优子的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脚底只有水渍,过了两秒后,同学们又把她拉了起来。
五条老师摸着下巴:“没事吧?”
“应该没有,”她揉了揉被砸中的脑袋,“我好像没有很痛……”
小泽优子低下头。
膝盖上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源源不断的渗了出来,她愣愣地抬起头,只能等它结疤了,因为使用反转术式会让自己生出第二条腿。
五条老师垂眸问:“你是不是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咒力?”
“大家都无时无刻使用咒力吗?”她反问。
“都是哦,”五条老师拍了拍她的肩,“战斗是无时无刻的,所以一刻也不要放松……不过,优子,你先去好好休息吧。”
野蔷薇羞赧:“对不起,优子。”
“哎,没事,”小泽优子轻声安抚她,“反正我也泡过很多次了,你们好好玩吧,我要等它慢慢结疤。”
要不然下水会痛死。
她跟着服务生走到了他们泡完汤会来吃饭的地方坐着,休息,似乎成了咒术师就这么一个好处,就是伤好的比普通人快。
小泽优子却一直好得反反复复,因为她手贱,只要看上去好了就想去撕开。
等那个疤又快连合到一起时,她又禁不住伸手去掐,疼痛和强迫症在膝盖上绽放,几乎快疼得她眼泪快出来了。
她下一秒就去揉了揉眼睛。
就在此时,哗的一声,门被人推开了。小泽优子等不及看那人是谁,赶紧用浴衣挡住腿,脸尴尬地转了过去。
毕竟她刚才的姿势太不雅了。
小泽优子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动作,如果全看了,她第一个就把他杀了。
“小泽,”而少年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话语似乎思虑了一番才说了出口。“我的感情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困扰啊?”
句尾带着自然阳光的上扬。
是的。
非常困扰,别人对她的这种感情,令她手足无措,更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和语言修辞,更反复在找自己的优缺。
简直恨不得这个世上所有的男人全部消失。
小泽优子回过头,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没有啊。”
“诶?”粉发少年诧异地放下腿,他愣了几秒,满怀感激地望着她。“小泽果然就很好嘛。”
小泽优子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因为她知道回答说【会】的话,虎杖会强迫着自己放下,那种如鲠在喉之感犹如一段痛苦的记忆,让小泽优子感同身受。
她不想再让人尝到这份苦楚了。
而且他人真的很好,像是太阳,或者是正在燃烧的炭火,能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但温暖他人的同时却在燃烧自己。
他会痛吗?
小泽优子开口:“虎杖,你没必要这样的,其实我来高专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能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糟糕,这样看起来似乎要聊到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了。
她语音一转,“……你说的话,令我困扰的地方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我,然后我也曾经对你有过一段好感,这样才让我尴尬。”
很好,听上去就避开别人被判了缓期死刑的心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虎杖理解了一番,莫名有些紧张。“我直接对你告白是吗?”
“哈?”
她立即恢复神智:“嗯,也不是……”
“我非常喜欢小泽桑。”他突如其来地说道。
小泽优子震惊地扫视了过去,见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就是手肘看上去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说实话,有点爽。
她一只手挡住了侧脸,因为要掩盖住唇边不自禁上扬的笑意,如果是三个月前的小泽优子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答应了,这叫做梦想成真。
但是现在嘛,女孩子要矜持。
“可以吧,也不是不能考虑,”小泽优子用自持身份的口吻道,“告白在一起的事情是可以发生的,但是……”
“诶?我只是单纯告个白而已。”男孩子惊讶的说。
也就是人家没考虑这么深!
小泽优子干笑着挽回尴尬:“对不起,我可能听错了,哎,一般来说告白不是……”
“只是单纯表达爱意而已。”他语气小心翼翼的。
高大的少年垂着脑袋,语气微弱,令她只见他粉色的头顶,这并非他直白不遮掩的狭昵与嘲弄,是他真的不想拖累她。
“如果,”虎杖继续开口,“如果感到困扰的话,我就不会再表露出来了。”
他声音很低。
而那道尾音扬起的少女音响起:“也不困扰。”
“反正大部分高中恋情也就几个月或者几周,”小泽优子撇过脸,侧脸的弧线更显得优美。“又不是一辈子会在一起,我爸爸妈妈就是工作后认识的……”
“……在期间约约会也没什么。”她蚊声说完。
语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里,脑子开始一句话掰成三句理解的理清对方刚才说的话。
小泽优子面上安静,内心抓狂的要命,怎么她忽然说出来那么主动的话,她明明看过很多恋爱杂志了,先主动的人就输了。
呜呜呜,都怪她见识太少,都没多和几个男人来实践。
而少年的头更低了,越思考一句话越低,接着撞到了旁边的抽屉,在脑袋被拍打的巨响中,他抬起了眼角泛红的琥珀瞳。
虎杖龇牙咧嘴地捂着头:“好痛——”
“没事吧?”小泽优子焦急的问道,“需不需要拿一点药?”
他立即又恍若无事地挺胸:“不不不,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真的吗?
小泽优子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望见他头顶冒出了些冷汗,关切了几句,就能听见到他故作镇静的回答声和态度。
她哦了一声,移过头,镜子的倒映顿时出现了一个弓着背揉脑袋的少年。
他小声:“好痛好痛好痛——”
小泽优子回过头,又望见了他一副抬头挺胸的模样,她试探道:“需要药吗?”
“不需要。”他咬紧牙关。
过了几分钟,虎杖疼得受不了,闭起眼睛,抱着脑袋使劲揉了揉。用的力气超级大,像是想从脑袋里搓出第二个灵魂一样。
她问:“你到底干什么啊?”
“我怕会变笨。”他边搓脑袋边回答,“我爷爷说经常撞头会变笨的,笨蛋总是会做出很多错事。”
“包括喜欢我吗?”她倏忽说。
虎杖抬起了红肿的脑袋。
小泽优子笑了一下,一直以来想问的话题脱口而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是被别人值得喜欢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这么看低自己。
虎杖张了张嘴,“因为……”说单纯的感觉是不行的,她会提心吊胆。
说美貌也是不行的,她会更在意这一方面。
家教、相处方式更是不行,因为单单说一句喜欢她,她似乎压力就很大了。
“我喜欢你打我。”他脑袋乱七八糟地窜道。
小泽优子瞪大眼:“……啊?”
是有病吧?
她尝试俯过身去,凑近了对方,轻轻推了一下:“这样?”
虎杖感觉到肩部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他蹭一下脸红了:“……差不多,我很喜欢。”
“好奇怪呢,”其实她更想说有病,“嗯,这样也喜欢吗?”
小泽优子又锤了他一下。
他继续小声:“……也很喜欢。”
太变/态了。
小泽优子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让她有点害怕,又有点不可置信,毕竟虎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她想了想,撸起了袖子:“这样呢?”
“也很……”
小泽优子把他强行拉了起来,扯住手臂,来高专三个月的毕生所学都化为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这样呢?”
虎杖悠仁砰的一声被摔倒在地。
一张前所未有与的嘴忽然在他的脸上露了出来,“喂,你们俩干什么呢?”
虎杖果断扇了自己的脸一巴掌。
“没事,”粉发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用管他,请继续吧,我很喜欢!”
第37章 西瓜软糖(6) 似猫是狗
虎杖的癖好很奇怪。
在很久以前, 小泽优子忖量过对方于女人的喜好,但思虑很久,却发觉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描绘不出和他一样美好的人。
因为能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肯定是同有一颗玲珑心肠的好人。
后来她清楚了对方的理想型,有一点破碎, 但又觉得这是男孩子不可避免的通病。
现在,小泽优子真的理解不了。
他好奇怪。
“虎杖, ”她欲言又止地望着地上,最后决定开口说。“你还是站起来吧,普通的药沾在我手上, 加上一点咒力, 应该也有效吧。”
虎杖灵敏的从地上一跃而起。
下一秒, 他疼痛地咬了下牙, 好像是抽到哪根筋了。连忙跳了几下, 眼睛缓缓睁开,整个人状态好上了不少,除了额头上还留着红肿的淤青。
“坐下来。”她往垫子上指了指。
粉色毛发的小狗狗又乖乖坐了下来。
他顺从地抬高额头, 让小泽优子沾满绿色药液的手更好涂抹, 她是站起来的,指尖是模糊的悬挂在他的眼帘上的,圆形状的慢慢抹开。
虎杖不敢往上看, 眼珠子愣愣地呆着,接着睫毛安静的猛眨几下。
她的身子忽然离开了些, 手指捏着细小的东西:“我就说,肯定有木屑进去了。”
“啊?”他呆了一会儿才说。
“一般来说,”小泽优子思考地托着下巴,“你体力那么好, 能痛那么久,肯定是哪里伤着了,我就猜是这种又小又难找到的。”
她高兴地举起来:“所以我找到了。”
“好厉害,”虎杖回过神,对她夸张地鼓了鼓掌。“我自己都没想到呢。”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面红耳赤,手也滚热,在封闭的房间里犹如一个热腾腾的暖壶,手碰上了脸就好比火山爆发了一场。
只有被她摸过的额间是冰凉的。
下一秒,小泽优子就无法抑制地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难掩兴奋的问:“真的吗?你有觉得我很厉害吗?”
他认真地晃了晃脸:“真的哦。”
似乎夸实力让她觉得很高兴,对面的少女被喜悦冲昏了几下,抿抿唇,又伸手,把对方的被自己拨乱的头发给弄回去。
她竭力谦虚道:“其实是家入小姐厉害,她告诉我的,没有找到证据前,不要判断病人病历。”
家入小姐还告诉过她,如果不是很严重,可以往严重里说,这样会显得治好的自己很厉害。
小泽优子不会尝试这个的。
她不想死。
但一想到自己还是学了些有用的东西,她还是很兴奋,这么一想,手上就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几下,虎杖就乖巧地垂下头,方便她更好揉。
“请问有人吗?”门外突然被敲响了。
小泽优子赶紧扒了几下他的头发,慌张的往后退,手背后:“请进。”
门被人缓缓滑过。
一位穿着和服浴衣的女子对他们笑了下,便端着茶点莲步走来,似乎对里面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小泽优子还来不及试探一番,后面就陆陆续续走进来好几个人,她的朋友们都穿着浴衣,吃着冰棍,带着些被水汽蒸红的脸进来了。
“你们才泡完?”小泽优子打探问。
野蔷薇面无表情地晃了晃头。
她心虚地想了一番:“那你们刚才为什么不进来呢?”
“我们刚才能进来吗?”顺平吐出冰棍道。
*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起来的。
总而言之,一个人总有这种社死时刻,而小泽优子的这种时刻极其多。
她僵硬了一会儿,就佯装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富有经验的那一根神经告诉她,千万不要开口,不要再问下去了。
坐下,闭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泽优子照做地坐到了野蔷薇的旁边。
过了几秒,五条老师才慢悠悠地穿着和服过来,他们才开动了饭菜,吃到了新鲜的生鱼片,接着今天都泡在温泉旅馆里。
第二天的清晨才回去。
这一天里,小泽优子的内心忐忑不安,生怕他们说出了什么不该说得话来,但幸好,他们都没说些什么,最后玩的甚至都忘记了这件事。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这首儿歌几乎是家喻户晓,野蔷薇唱到一半,很快他们就接嘴:“红蜻蜓——”
小泽优子的声音也跟他们合在一起,像是清澈小溪里混进了大小不一的石头,最后都流入了宽阔迷人的大海里,一齐散发出了迷人的旋律。
他们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唱着唱着,但一个大震动后,逐渐变得起伏不一到消失。
“诶?”声音停了,虎杖就好奇地转过头,“老师怎么不唱啊,是不是因为唱了歌就不像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