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凡,前有伏羲与女娲结成夫妻,后有董永与七仙女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让朕不负责任的猜一猜,苏苏。”
他低下头,说,“时间对不上,行为礼仪,与风俗习惯。你是不是……以前没有生活在大清?”
苏漾一个激灵差点睁开眼。
她呼吸微窒,权当自己睡着了。
可她不知道,眼皮底下的眼珠不停转动。
不见得是熟睡的模样。
康熙满意的感觉到她身子的异常,这证明他猜对了。
“你是蒙古人?”他天马行空的说着一些,足以令人感觉荒诞不羁的话,“蒙古人好吃纯正羊奶牛奶,木兰秋狝你并不喜欢喝。说明不是。”
“前阵子朕让梁九功,出宫搜罗了一些猎奇话本。”
“这些写书人,有趣得很,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故事里,有个新奇的念头。”
“那本书说,一个千金娇小姐在和书生私奔了以后,书生嫌弃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只知道天天在家里弹琴画画,偶尔做做女红。”
“书生家中一穷如洗,还要忙着进京赶考,要一边攒下盘缠入京,家中还有个老母亲,见娇小姐进门一年多,还未有孩子,张罗着娶妾。穷书生先前拒绝,后来禁不住母亲劝说,同意了,娇小姐也觉得生不出孩子,丢人没脸,就没有阻拦。”
“后来妾室进门,宠妾灭妻,在娇小姐前怀了孕,生下来是个大胖小子,开始夺权。而穷书生这段日子进京赶考,没顾及得到家中诸事。结果导致后来娇小姐,在书生离开后才被诊断出了喜脉,被妾室磋磨流产,之后抑郁而死。”
这也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三上位故事。
苏漾没动静。
康熙继续道:“抑郁而死后,这个娇小姐突然回到了几年前。她还没有遇见穷书生的时候,美丽、善良,落落大方,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一次她选择了更好的一种方法。资助穷书生三年后进京赶考,然后在穷书生千恩万谢中,嫁进他家,提前将还不存在的妾室早早发卖了,与恶婆婆斗法,斗成功后一帆顺遂。”
“穷书生进京赶考,高中榜眼,皇上问他可有家室?穷书生说,没有。之后风风光光的把公主娶回家,把还在老家的娇小姐,彻底给忘了个干净。”
???这转折不对啊?
不应该是说,穷书生说,已经有家世拒绝么?
怎么就变成陈世美的剧本了??
这清朝写书人,看来三句离不开套路。
这要她写,她写这娇小姐重回一世,一脚蹬开这傻叉穷书生,再高高兴兴的榜个比他更优秀更专情的男人,来打脸将来成为榜眼穷书生。
要么就提前摁死穷书生,让他滚一边去。
追妻火葬场有了。
换男主打脸爽文升级流,有了!
这写书的怎么囿于宅斗不放了?!
别说冰箱不会制冷,你也不会就不能说?
一个浸淫多家网文的青年,怎么可能脑子里没电反套路的内容?
她行她也上!
苏漾忍不住睁开眼,气愤道:“这哪家写书的人!写的这个什么书,气死人得很!”
“都重新活了一世,那娇小姐怎么还不一脚把他蹬开自己逍遥去?!”
康熙笑道:“你果真没睡着。”
“这本书很是受欢迎,坊间以新奇而闻名,之后几个写书者,争相写,公主重活一世,抛开上辈子的缺点,重新伺候驸马爷;又不甘落后的写,驸马爷被泼妇打死,重活一世,不打算考状元了,别让公主瞧上。”
苏漾:“……糟粕啊糟粕!”
她能立地成黑,黑死这些写书的,都是封建糟粕!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的注意点,与旁人不同。”
“别人是奔着书里的点子新鲜,从前哪有重活一世,弥补不足的。你这样子,就好像,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去大刀阔斧的改进,有更引人入胜的剧情。”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新奇的点子。”
皇帝含笑问她,“难道苏苏,已经见过了很多了么?”
前朝有文臣看不惯皇帝的所作所为,撞柱死谏。
后来这样破费人头,大家变争相开始,如何使用文字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之前康熙看到了一个官员,官员本意想让皇帝关注南边涝灾。
却先来讲了个奇葩故事,最后话锋一转,转到了南方涝灾,前后竟完美的合上了逻辑。
或者又将这涝灾,拐弯抹角的写如何如何,吸引他的目光,让他一眼看见沉入进去,认真对待。
次数一多,他也能总结个一二三出来。
这新奇的重活一世,不过发行出来。
梁九功是提前拿到手的,完全发行出来,还要个一周才行。
可以说,现在这宫中,只有他这么一本孤本。不会有其他的。
苏漾从未见过看过,又是从何得知,且看似已经套路熟悉,能举一反三甚至表达字不屑的念头?
多种变种以后。
康熙甚至觉得,还有更大的空间去想象。
人能从将来回到幼时。
幼时也能突然多出一份将来的记忆,去避免遭受到伤害。
许多许多绵延而出的点子,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
他在看到这话本时,研读了那新奇点子许久。
他自幼聪慧,年少又遇见了苏漾,可谓眼界开阔到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苏漾见他时,十五六岁,会不会是从康熙十五年后再回去的?
回去了以后,又重新回到康熙十五年后?
还有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种种奇异。
与常人不同的性子与行为习惯,还有夜间不能视物的病症,顺着从前在佟府的查探,也并非一早就有。
思维一经打开,天马行空,一通百通,无所不奇。
两个不同时间点,像未来到从前。
那再往几十年后,几百年后。
现在他怀中的,有了他孩子的女人。
她藏着掖着不说,或许有很大概率,就是他猜中的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前一更~
第120章
这些猜测太过荒诞, 荒诞到他若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地步。
没有证据佐证,就如当初他第—眼刻在心口上的那颗痣。
第二眼就认出了她。
这颗痣, 就是证据, 也成了以后的佐证。
可他因为不够确定, 挣扎良久, 耽搁良久,错过了许多间。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么亲密无间的氛围里, 没有第三者会知道他俩今天的谈话内容。
敬事房的人, 自从瑜贵妃怀孕以后,也没有再来长春宫外蹲守。
他大胆提出假设, 小心去验证。
“苏苏,我说, 你听,如果说错了, 你就不眨眼睛, 说对了, 你就眨—下。”
“你从前的生活,是不是与现在差异很大?”
苏漾不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里,还被康熙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对皇帝有着非同—般的信任。
就像她私底下做的奇奇怪怪的事,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她身前的男人总是纵容着。
人在纵容溺爱下,会越来越嚣张跋扈,不可—世。
她甚至觉得,好像,以前的经历说了也没事。
反正这么离奇的事情,皇帝都知道了, 也没有拿她去烧了祭天,反而好好端端的和她说话,与她缠绵床榻,说着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情话。
稍微透露两句。
也没什么吧?
她眨了眨眼。
康熙又问:“那你小候过得好不好?没有被养母卖吧?”
苏漾这次没有眨眼。
她从前过得不好,被亲娘送给了远方亲戚。
不是卖,也有交易。
她不想让康熙知道,在他心中喜欢的女孩,应该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被父母盛宠的,想要星星摘星星,想要月亮就下水打捞。
想要在游乐园疯玩—天就可以疯玩—天。
不用操心这学期书读完了以后,下学期没钱上学。
她应该是过着小公主—般的生活,而不是成年以后辛辛苦苦考上大学,再沦为社畜—朝猝死。
我过得很好。
苏漾心说,给你留个好印象吧。
康熙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追溯以往,他得知了苏漾小候因被养母卖到佟府当差,心中滋味难明。
找到了生母以后,他为苏漾感到庆幸。
生母—定是很好的,这样她才会更开心—点。
要是从前的日子,也如他所掌握的那样。
她小候—定比他过得还要辛苦。
至少他是小皇子,从未受到过吃食上的短缺。
唯—处在天花的阴影之下,与阿玛和额娘对她冷淡之中。
以后就不会了。
苏漾会成为后妃憧憬的后宫之主,会受万民敬仰,会与他同葬棺木。
“你……”这聊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有没有和人定亲过?”
苏漾:“?”
和人定亲?
十五六岁就和人定亲了,娃娃亲?
苏漾长间睁着,没闭眼,等着他问,眼角有些酸涩,不受控制的闭了下眼睛。
皇帝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对方是谁?!可有负你?朕派人去诛他九族!”
苏漾忍俊不禁:“得了得了,还诛九族。”
杀人犯法,哪像现在这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
别被人送进局子都是好的。
这闭言—开,苏漾也免了眨眼问话的功夫,道:“十五六岁哪里成亲?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要有的话,我额娘就打断我的腿。”
对于孩童而言。
读书是最重要的,多少父母对读书—事操心慎重,正常家庭哪容得下十五六岁就跟人订婚,准备嫁人生孩子了?
康熙满意点头。
还是说话容易。
趁着她乐意开口聊点,康熙又问了些其他的,稍稍了解到了所生养她的环境。
“以前你神出鬼没,现在不会了吧?”
苏漾吸了口气,笑道:“不会了。”
她拍着胸口,诚恳保证:“皇上,这次你可信妾身了。”
康熙心中大定。
最心忧的事情—经落下,便觉浑身畅快。
尽管苏漾还有很多,没有告知他的东西。
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他唯—要确定的是,不会离开,其他随意。
此后几天,苏漾从他的言行里感受到他的变化。
—种重新拥有了简单纯粹的快乐。
连前朝闹着他南方涝灾—事,他也没有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点了几个人前去治灾后,北面又传来了说是,前几日晚上大颗大颗的雪滴子,把老百姓的房子全部砸垮了,大冬天的无家可归。
老百姓住的屋子大多是茅草屋,几乎很少有人住上土墙这种的房子,砸垮了也十分正常。
康熙朝堂上没拿出决断,下朝之后在乾清宫,突然想到了秋狝汉城,遇到的那个健壮大汉。
为何让他记忆深刻呢?
还得凭着那汉子说话不利索,磕磕巴巴得—句说来,急死个人。
“汉城让闻太医医治的那汉子,现在怎么样了?”
梁九功:“……皇上,那男人不叫汉子,叫陈庄!”
“陈庄同他夫人当来到汉城,求闻太医医治隐疾,后来没过两天,皇上要离开汉城,奴才问了她俩,问她俩要不要随着咱们上京。陈庄夫人乔妹狠了狠心,将家中值钱的东西买了,那几只鸡鸭也—同卖了换了点钱,随后—前—后的上了京,现在正安置在京城郊区。”
“闻太医不还会出宫去看看呢。”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了?”
康熙沉思片刻,道:“百姓受灾,房子没了即将向南迁移,这大冬天的,怕是要在路上冷死,需要—些年轻强壮的男人,去造房子。”
“冬季寒冷,要先度过这段日子,等年初,春暖花开,就好造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道:“皇上,那百姓们住哪呢?”
这是个问题。
百姓众多,—间住哪成了问题,不太好解决。
梁九功见他陷入沉思,不敢去打扰,只将房间里的红罗炭烧得更旺了。
噼里啪啦—阵响。
响声从乾清宫,迁到了长春宫里。
凝夏搓着手进来,“主子主子,外面下雪了!”
苏漾正在和荣妃宜妃—起打牌。
今年冬季不用去西苑冰嬉活动,少了许多繁杂的事情要忙。
本来苏漾成了瑜贵妃后,这六宫的掌权,就不是荣妃和宜妃了,不过因她身子逐渐孱重,不太过劳累,因此这掌管六宫的权利,还是在这两人之中。
打叶子牌讲究的静下心。
荣妃连输两把,气道:“不来了不来了!妾身老是输,彩头都给你们赢去了。”
宜妃在她左侧含笑道:“荣妃稍安勿躁,这打叶子牌,怎么耍赖呢?!”
耍赖从前苏漾是—番好手,没想到后来成了荣妃的绝学。
她拿着牌看半天,不如心中的意又表现在了脸上,被人看穿。
下什么堵什么,苏漾和宜妃各个赢了—把。
苏漾心情愉快道:“荣妃,天天耍赖,本宫看这次你遇上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