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末被问得脸色骤然紧张,开始努力回想:“奴才……奴才遇到苏女官后,回了翊坤宫,中间,中间好像没碰到什么人……”
她绞尽脑汁的想,突然脸色微变:“奴才,奴才想起来了,还碰见过皇后娘娘身边的姜黄姑姑,姜黄姑姑问奴才主子最近如何,靠得有些近。”
“……”
皇后闻言震怒:“你是觉得本宫眼里容不得后妃子嗣存在?面上派人照顾敬嫔起居生活,私底下却又想置她于死地?”
这比牵扯到苏漾还要离谱。
任谁一想,都不肯能觉得这事和皇后有牵扯。
首先,对于掌管后宫嫔妃的皇后而言,得孕的妃子她会派人前往照顾,自然是恨不得孩子出生前,嘛事没有。
所以这条指控走不通。
敬嫔这时出声道:“毒药还剩下的三分之一,会在哪?”
“毒药这东西,剧毒,三分之一能令一尸两命,一颗肉丁毒死一只猫,想来若是贼人还留有,必定不能随意乱放。”
苏漾话音遗落,敬嫔恨恨的瞪了过来:
“必定还在苏常在宫里,请皇上下令搜宫!如果不是苏常在下的毒,宫中自然不会有这个东西,如果有,必定是她!看臣妾有孕,又没能得到皇上宠幸,必定怀恨在心,贵妃娘娘入宫以来,一年多未曾有孕,说不准……”
苏漾不可置否:“随意。”
皇帝看向佟贵妃:“贵妃你可有意见?”
佟贵妃和和软软的说:“谋害子嗣,妾身不敢当这罪名,搜宫可以,可若没有,无端指责妾身宫中的人,这事可不能轻易了了!”
康熙道:“梁九功,你去安排。”
“嗻。”
很快由一批宫女以及侍卫,开始搜承乾宫。
翻箱倒柜,院前院后,几个偏殿都给搜干净了,最后一个宫女突然在后院的那颗大桂花树下,发现了端倪。
宫女手帕里堆了一些土,翻新的泥土里,淡淡的白色粉末藏匿其中,徐忠凑近了闻,里面藏有淡淡的肉味。
另外一个宫女,害怕的哆嗦:“还在一处偏僻没人住的偏殿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好像是刚死,还没臭。”
物证来了,直指苏漾。
苏漾猝然起身,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从来不会丢肉!”
“……”
徐忠回过头,道:“皇上,这泥土有问题,是新土。上面的粉末确实是夹竹桃无疑,但看这泥土,已经天干日晒了起码一两个月没有翻动过。”
“能具体到哪天吗?”苏漾追问。
“民间牛郎织女会面那日。”
“两个月前……刚好是贵妃娘娘省亲那段时间。”
苏漾心神一定:“妾身出宫了两天,当天正好是牛郎织女会面。”
敬嫔咄咄逼人道:“那你很有可能,拿着宫牌,在外面买了毒进来,意图害我!”
苏漾却冷冷一笑:“妾身出宫,乃是公务,贵妃额娘赫舍里氏生病,妾身代娘娘出宫看望。”
“那你当日怎么不回宫!”
“偏偏要等到第二日早晨早回,中间可支配的时间也太多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这时间,去采买?”
苏漾:“……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奴才被人非礼了!导致耽误回宫时间。”
“娘娘此时如此咄咄逼人,真的只是害怕差点被下药毒死?还是想彻底将罪名安在妾身身上?”
敬嫔扶着肚子,冷漠一笑:“想将害我母子的贼人绳之以法,有何错?”
苏漾道:“那两日妾身确实不在宫里,不妨换个思路。”
“那两日,有哪个宫的人,进出过承乾宫?既然翻新了偏殿后院桂花树下的土,应该对树木花草的属性有所了解……”
苏漾平静的笑了起来,轻挑起眉梢:“据妾身说知,御花园修剪花草树木的人,每三个月,会统一来人进入各宫修剪所植的花草树木,谨防枝繁叶茂,将主根拖得枯死。”
“好像……妾身记得,与云末交好的一位宫女,恰好是后花苑专门修剪管理的宫人?”
云末愤怒道:“你信口雌黄,奴才不认识什么后花苑的宫人!”
“就算认识,那又怎样,难道宫内行走,不能交一两个好友不成!”
“那日妾身还是苏女官时,瞧见了。”苏漾轻快道,“早晨,她还送了你一朵花,应该是修剪后的吧。”
敬嫔看了云末一眼,又回头盯着苏漾,冷冷道:“我说东,你说西,分明是你故意转移话题,好不让人追究你七夕节日出宫,上午出宫,第二日才回。”
“你说在街上被人非礼,被谁非礼了?就算被人非礼,看你一身服饰,便能知道是宫里的人,怎么还可能有人眼瞎到带你离开?!”
佟贵妃目光从茶盏里抬起。
苏漾七夕那日出宫代她省亲,早去,第二日才回。
她当时本来想问,苏漾笑嘻嘻的拿着新鲜糕点给她:
“娘娘,奴才想,您在佟府上时,就一直很喜欢这处的糕点,您试试尝尝味,看还正不正宗。昨日奴才出府时,回来晚了,去卖糕点那,发现已经关门,想着您喜欢,奴才将来也没有出宫的机会,所以趁此机会,给您带一些。”
于是,佟贵妃没有在追究。
她此时也想知道,苏漾那日究竟是为何晚回了。
敬嫔见苏漾一下哑口无言,深吸了两口气:“你说被人非礼,为何回宫不见你对主子说起,好让主子为你出头教训竖子,就算你羞怯,不敢出口,那可有人证?!”
苏漾霎时,抬头。
她在看皇帝,在看坐在堂上,无甚表情的帝王康熙。
也在看那日,七夕的花船里,橘黄灯下,低眉垂眼、安静温和的英俊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唔……
夹竹桃这个毒,是我在查了百度后,瞎掰的。
更了4600+
今天因为许多事,心情低落,木有摸到六姑娘,明天努力补上这一点!!!
我会努力准时的!!!
第30章
升位分常在侍寝晚上, 康熙可是和她约法三章的。
她不能说康熙那夜出了宫,正好碰见她被流氓非礼,还天降正义把人给威胁跑了, 然后他……和自己共度了一段还算不错的七夕时光?
如果说了,这妥妥的会成为后宫之敌。
还会在康熙心里留下嫌隙。
但此时她如果不说这事, 被泼脏水就无从辩驳, 除非……除非剑走偏锋。
所以她看康熙,是想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七夕他尚且看不惯有人强抢民女, 这次在这么多后妃施压下, 他会怎么做?
一个是寂寂无名,刚升位的常在,一个是怀胎六七月的敬嫔。
天平似乎在悄无声息的偏斜。
不过帝王的心情反正是别猜, 赌也容易全盘皆输, 苏漾自诩自己算不得什么人物,还是不打算触康熙霉头, 在与康熙对视后, 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她于是选择了个折中的办法。
冷笑出现在她嘴角:“怎么没人证?!”
“如果娘娘愿意去找这位人证的话, 也可以。”
“找哪个人证, 都不如找当事人最好。”
堂上坐着的皇后坐直身体道:“证人是谁?”
苏漾从位置上起身,走到翊坤宫正殿中央, “济尔哈朗.图真。”
济尔哈朗.图真。
皇后对这人名不算熟悉,略微犹豫了瞬,“此人在何处?”
“应该去了边疆的路上吧。”
苏漾诚恳又老实的说:“快马加鞭,两天两夜,应该是能追上的,妾身记得他被流放五千里,正好是塞外蛮夷与本朝大军的交集点处。”
佟贵妃蹙着眉, 突然想起什么,道:“济尔哈朗.图真,臣妾记得是索额图家里妾室的外家兄弟?济尔哈朗家族里的人。”
“他因犯了大清律例,当街强抢民女,而得到了惩处,移送大理寺,被判决流放三千里。”
她抬起头,看向苏漾,“可是这人?”
“回娘娘的话,确是他不错。”
“那日七夕,他在街上冒犯与妾身,甚至想将妾身掳了去,绑上花船,行不轨之事,恰好有一正义青年从天而降,施以援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平和:“还好碰见了他,不然妾身可能就回不了宫,见不到贵妃主子了。”
“正义青年尚且妾身不知名字,也不知晓他从何处来,救下了妾身后他就离开了,而天色已晚,再想进宫已是不行,于是妾身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一晚。”
“若是敬嫔娘娘还有所疑惑,不如差人出宫,找到妾身所说的那家客栈,看妾身是否撒了谎!”
“如果还不相信……”苏漾微眼眶泛红,“妾身也确实是无法自辩了,难道还要将贼人怎么羞辱于妾身的细节公之于众吗!只能请求皇后娘娘秉公处理:抓贼抓脏。就算这什么夹竹桃的毒是妾身偏殿里的,为何就一定这么确定,就是妾身放的?”
皇后娘娘蹙着眉梢,正欲说些什么,耳边猝然传来一阵敲击响动。
“砰——”
康熙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够了!”
皇后钮祜禄氏收住口。
她进宫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发过如此大的怒火。
前朝时,她总能听说一些关键词:不近人情、冷峻、霸道阴沉。
稳坐龙椅上,冷眼瞧着众位大臣口水战不停,从容的在旁稍加劝解,等臣子们讨论完,却又拿出自己意见,堵得一些臣子老是心梗,越发对这位喜怒不定、城府深沉的帝王谨慎少言。
太医徐忠也还在。
刚刚在苏常在自辩时,听得耳根发红满脸羞愧,羞的是大庭广众下竟要一妃子以理据争自己所在何处被人非礼,愧的是清朝民间,竟有如此小贼当街强抢民女。
济尔哈朗.图真。
这个名字,是让索额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饱受正妻酸言酸语的苦恼根源。
同时,索额图休假,到今日还未上早朝,据说是今天晚上休沐时间就截止,明□□堂上就会出现索额图大臣。
太医站出来,道:“皇上,从承乾宫偏殿后院的桂花树下里的土,微臣通过仔细查看,确实是最近一两个月未曾翻新过的硬土。既然常在说不是她放的,那就请后花苑的宫女走一趟。”
康熙赞许点头:“爱卿说的是,梁九功,宣召后花苑的宫女。”
“嗻。”
若是此刻从后花苑里找来那日进承乾宫翻新的宫人,或许此事将在这里结束。
梁九功走后,康熙神色淡淡,看上去在这场后妃逼问的闹剧里,没有什么看法,可从他低沉微冷的嗓音中却听出来了一丝不满。
“苏常在从前为女官时,只是代了贵妃出宫看望,贵妃可有规定她必须当日去当日回?宫牌也没有这个禁止回宫时间,难不成出宫遇见的每一个人,耽搁的多长时间,都要一一列个清单?”
“同为女子,在还没彻底定下罪名前,还是多给出一些包容,若是罪名最后定下,再下结论也不迟。”
“皇后,你觉得朕说得可对?”
皇后钮祜禄氏脸色微微一僵,很快定下心,温柔端庄的笑了起来:“确实是这个理,皇上说的是,云末,扶你家主子坐回去,身子重又刚受惊吓,还是不宜走动。”
“凝……”
她的凝字刚落下,凝冬就搀着自家主子回到座位上坐着,为了让主子平复平复心情,她特意给苏漾倒了一杯茶静静心。
皇后瞥开眼,看向姜黄:“姑姑,也给太医拿个椅子坐下。”
徐忠今年五十又四,平平安安的再度过几年,就得上书乞骸骨退休了,身子骨还是比不得年轻人的,长时间站立也会造成一定的损伤。
徐忠拱了拱手:“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佟佳仙蕊见苏漾回到座位上,心中一颗大石总算沉下去。
她淡淡道:“皇后娘娘,看来事情已经略有转圜,至于最终结局如何,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偏颇,以理服人。”
她针锋对麦芒,在被其他妃子合起来泼脏水后的愤怒,将她这一尖锐的问题变得合理化了。
皇后道:“皇上在这,自由皇上做主。”
敬嫔手指微微战栗了下,她用力的握住侍女云末的手。
云末反握着她,似乎在给予她一定的力量。
仿佛事态已经完全失控了。
也许是从她开始恼羞成怒的指责苏常在七夕那日做了什么,导致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就算此事和平了结,她或许再也得不到帝王的怜爱。
梁九功匆匆打了个千,进来回道:“回皇上,后花苑的宫女茴香,上上月年满25岁出宫,中秋那日不知怎地,突然暴毙而亡,现在已经下葬了。”
苏漾:“……”
啊这……居然还能这么玩?
事情仿佛在此刻又重新陷入了僵局。
康熙沉吟许久,又听梁九功道:“宫女茴香在宫中当差十四年,确有几个相识好友宫女,其中之一,就是侍女云末。不过奴才听闻她和云末的关系并不算好,仅仅只是曾经在同一嬷嬷手下一起听过训导,时有吵架拌嘴,后来就不怎么联系了。”
梁九功不愧是梁九功,出门一趟打听得清清楚楚。
苏漾以现代的职业标准来看,这人搁在现代,绝对能成为一家公司老板的得意助手,怪不得能受康熙重用,成为御前大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