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一个徒弟就已经很麻烦了,这来一个老怪物,楚瓷头都大了。
长亭拿起炉子,查看了一会,微微皱眉,“ 不是。”
欸?不是万魂魔君?他挂了?
楚瓷刚要放松一下,却听长亭来了一句:“掌控铜炉之灵的人应该不是万魂魔君,否则那日他就不必借谢思菱跟莫如了,直接让铜炉吞吸我们即可,不必那么麻烦。”
的确,楚瓷其实也怀疑这点,所以摇摆不定,可若不是万魂魔君,又是谁呢?
“一般说来,法器首先创造出来是无归属的,除非是融入了自身气血或者灵魂锻造。”长亭很全能,既会炼药,也会炼法宝,所以对这方面尚算了解。
“此铜炉是炼魂之物,灵性天然超绝,若无先天魂魄祭炼,后天很难控制,所以,一开始万魂就用了自己的灵魂锻造它。”
楚瓷好奇:“假若如此,这归属应该稳稳的,难道后期还有可能转移?啊,莫非是他传承给别人?”
长亭摇头:“如此宝物,岂是可以随便传承的,第一会反噬,即便扛得住反噬,也会损灵魂根基,第二,如此宝物掌握在他人手里,且自己又被反噬重伤,对于魔道人而言,这位继承人难道不会趁机用这铜炉吞噬他?以万魂魔君的性情为人,这世上哪里有人会让他如此信任。除非他当时本就必死无疑,是临死传承,可你也看到了,他留有残魂,说明并没到那绝路时刻。”
所以这种可能性也被否决了。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在它炼魂的过程中,有一道魂魄脱离了铜炉之灵的控制,反过来控制了它。”
“这就好比猎人狩猎,却失败了,因此为猎物蛰伏,反成为猎物的猎物。”
楚瓷听了这种说法,不知为何,下意识脱口而出,“谢青辞,谢思菱?”
长亭一怔,神色有些微妙,“这两人?”
微微停顿,他敛眸思索,“谢思菱我倒是知道,那个谢青辞是何人?”
楚瓷就说了自己所知,后感慨:“一个倒霉催的凡人,不知她是否会后悔嫁给那位周太子,瞧这被连累的,家破人亡了都。”
“不过,他们那般王族与世家联姻,多数都是身不由己吧,也没什么可说的。”
楚瓷对此其实也不是很感兴趣,就是觉得这谢青辞若真是谢思菱,后者又这般能耐,看来这世界不是种马文世界,而是大女主黑莲花复仇世界?
“她受那么重的伤,都能逃过师姐的追杀...对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对师姐很喜欢,对我却很讨厌,这差别待遇的。”
楚瓷总觉得别扭,隐隐觉得背后有莫大隐情,所以她对寻找那瀚海谢氏的过去有了一些念头。
长亭把炉子放在她跟前,轻轻一句,“你也很讨人喜欢。”
啊?
楚瓷回神,忍不住看着长亭,长亭目光却躲闪了,解释道:“她喜欢的谯笪相思,却最喜欢你,如此可见,你最讨人喜欢。”
呵!楚瓷乐了,抵着下巴似笑非笑,“怎么说呢,小师叔,虽说你躲躲闪闪的,我不太喜欢,但还好你敷衍我的话,我听着也甚为心悦。”
被她认定“躲躲闪闪”的长亭沉默了,说:“夜深了,早点睡,过两天我给你一套心法来控制此炉,免得你...”
他还没说完话就想起来走人。
结果肩膀被人按住了。
嗯?
长亭不由抬头,楚瓷已站起,倾身过来,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却...越过他的发髻。
雪白指尖无触青丝,却轻然在他身后捉了一只翩跹近舞的紫莹夜蝶。
“奇怪了,大晚上的哪来的蝴蝶,估计是小师叔你这儿花香太盛了,招蜂引蝶的。”
她说起来很随意,按着他肩膀的手也缓缓松开。
长亭的呼吸...此时尚算稳,且也心平气和回:“广陵的花,是太香...”
“你明明喜欢我,为何不肯承认?”
两人的话同时出现在同一片空气中,沐浴着同一片花香。
一同为月泽。
一时万籁寂静。
长亭看着她,眉眼俊凉如秋远山冬沐雪,声调却深沉浑厚又似老僧手里供奉多年的檀木鱼。
“小阿瓷,定是我不配。”
他不给理由,不给喜不喜欢的定论,却是一个我不配。
还加了个“定是”。
这话刚说完,楚瓷手指松开,蝴蝶飞走了。
蝴蝶飞走了,却盛开在别处。
手指回收,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的手很小,但手指很长,能抚耳,贴脸,且也半覆了他纤细的脖颈。
大拇指按在了他脖颈起伏的血管上,感受它的起,眉眼寂静,俯首贴住他。
嫣红温热,触上了薄凉。
指下,血管剧烈而伏。
他的心脏仿佛都在她执掌之间。
然后...分开,她没离开,只是脸颊下滑,抵着他的脖子,轻轻沙哑一句:“长亭,你记住了,我楚瓷并非长情之人,你拒我一次,不会有下次。”
“既然你想撇清,那你不顾生死随我祭铜炉,算是恩情,那我也还你一次。”
她的唇上尚留着他的薄凉,贴了他的耳朵,最后一语。
“两清,以后绝不再提。”
然后楚瓷果断转身,御剑而起,入寂静长夜,享无边月色。
唯独留他一个人坐在原地,遥望着消失在月光的玲珑剑影。
她与往日皆不同,再无那狡猾虚伪做作的可爱模样,反而成熟妩媚,且狠绝。
但凡情爱,出自愿,事过无悔,绝不纠缠。
长亭闭上眼,低下头,手指抵着眉心,嘴唇抿得紧紧的,整张脸背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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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瓷其实没太难过,其实是有些怅然。
界书:其实,你早知道他会拒绝,为何要寻一个结果?
楚瓷躺在北冥剑上,悬浮在浩然云海之中,仿佛整个天底只剩下她一人。
界书问了,好长时间楚瓷没回答。
但后来,她还是回答了。
“我必然是要回去的,没人能阻拦我回到我爸跟我妹妹身边。”
“但...他让我有了摇摆之心。”
“这本不该的。”
“我得断掉这份念想,不留余地。”
界书也良久不语,最后也回了。
界书:其实,你与他一样心狠,尤其对自己。
但这话楚瓷没看见,因为她闭上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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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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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加重天衍宗对外的名望迭落, 天衍宗选择了低调处理,且雷霆之速。
所以次日就以内宗长老院跟五峰高层在场的情况下,决定于禁地前的拜月崖底处置了华州。
时间快到了, 楚瓷还没来,大长老不由去问缥缈上人, 后者却是皱眉,“不你把她骗去广陵谷的吗?昨晚她一直没回来。”
你这话咋说的, 活像我是那给西门庆跟潘金莲牵线搭桥的王婆似的。
大长老尴尬,咳嗽了下,“没, 昨晚你三篇飞信要求我一定要喊她回去, 我真特地跟她说了的。”
“你说不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没回家。”缥缈上人冷若冰霜, 一点道理都不讲。
大长老可头疼死了。
“那相思不也没来?你怎不问她。”大长老决定转移话题。
缥缈上人:“你觉得相思会为情所困?”
大长老:“...”
那还真不会。
倒是堆积如山的修士为她所困。
“我觉得,现在的楚瓷应该也不...”
缥缈上人摇摇头, 眉头紧锁,“徐承睿还没回来。\"
大长老:“???”
你不提, 我还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弟子。
不过他到底给你造成了多大阴影啊, 楚瓷都把他吊打成那样了, 你还这么芥蒂他。
大长老突然觉得缥缈上人当年的心理阴影恐怕不逊于当年被□□的拱菊豚差点爆菊的那个弟子。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通灵身边的肥鸡忽然咋呼了下。
众人转头看去, 今日的天气好, 云海乳白似峰头雪, 昭阳暖暖, 固然失去了往日昌盛灵气萦绕的仙光,但也回归了自然,让大多数弟子们在受制于削弱的同时, 也感觉到了大自然的朴实奥义。
但...一把飞剑长尾扫雪,红尘袖里,她一身青幽碧袍,纹袖银路,内襟白,隔青路,体态纤秀云,肤白盛如玉。
落剑后,剑光于之间回绕,如水下游龙入鞘。
手指抵着剑柄,楚瓷踱步过来,目光一扫,有些好奇,“师傅,师姐呢?”
“闭关了。”
谯笪相思的情况有点严重,缥缈上人也无意让他牵扯入今日之事。
“这样啊。”楚瓷还想约她一起去瀚海那边查一查谢家的事,她有知觉,谯笪相思的隐疾心魔跟那谢家百分百有关系。
大长老把楚瓷喊了过去,让她坐某个位置。
这一次,她没站在弟子群里,而是坐在了五行峰峰主一脉那的位置上。
腰间悬挂北冥,翘着腿,一手抵着下巴,楚瓷在许多弟子如今敬畏又崇拜的目光下,有些别扭,但更好奇。
什么路数啊,又不是办婚礼,竟公然处置华州,要知道五峰最强的就是白帝峰,就算为了那一峰的弟子,也得委婉处理,毕竟当时五行峰庄闰的结果就挺圆满的,过度很顺畅。
但今日...白帝峰的弟子跟长老们好像一同被公开处刑了,那表情难过的。
尤其是百里达奚,作为华州的得意门生,也是未来掌门人,他如今顶着的压力堪比擎天柱,其余人的目光也如鲠在喉。
他当然不是完美的,也会失落,失望,担心,屈辱,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从前的心境都是立足于宗门赐予的尊容位,心境之从容,是因为未曾失去。
如今,再炼心境,才知自己有多软弱。
“师兄。”
木山深知百里达奚如今的煎熬,他曾经也经历过,所以做完就询问过他今日要不要闭关,但百里达奚很坚定。
“昨日我申请见师傅一面,大长老没有拒绝,但师傅拒绝了,他不肯见我。”
百里达奚苦笑,以前听家族长辈说劝人容易,自己做人难,他从小应有尽有,真面对了关卡,未必比别人厉害多少。
“师兄是师兄,掌门...华州是华州,仙尊跟大长老他们一向是分开的。”
百里大奚摇头,“分不开的,不过...总会过去。”
他看着此刻关押华州的那座院子,收回目光,他看到楚瓷回来了,走过去的时候,她经过百里达奚身边,到底是一起厮杀过的,虽然当时她还是小白脸。
抬手,楚瓷轻拍了下百里达奚的肩膀,后者微讶,但也知晓这是楚瓷好意,于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一幕本来也没什么,充其量向宗门弟子表态对百里达奚的信任,但...好看被化烟云凝聚而来的长亭看见了。
负背且掩在袖子下的双手稍稍拧紧,本很快要松开,却又听到八卦的通灵在那边跟肖剑逼逼,说:“哎呀,不看不知道,现在觉得楚瓷跟百里达奚还是很般配的嘛。”
肖剑:“你以前觉得谯笪相思跟百里达奚也很般配,不管是名字还是本人,下次你会不会觉得谯笪相思跟楚瓷也挺般配?”
通灵:“不用下次,我本来就觉得他们挺般配。”
肖剑:“...”
你有毒啊,上辈子开青楼的吧。
弟子阶层都比较肃穆,反而是长老级的谈笑风生,其实...他们比弟子还紧张,心态也更沉郁,只是他们不能表露,否则会给人一种宗门大限将至的危机感。
所谓高层,政治自信很重要,局面不乐观,士气必须稳得住。
但长亭来了,就代表可以行刑了,于是通灵上人他们的表情也稳不住了。
真行刑了,天衍宗这一波就算剥皮抽骨,声望名誉扫一地,仙门百家越发认为天衍宗不行了——堂堂第一宗的掌门竟是卧底,说出去他们这些外敌都不信。
但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找到这个隐藏最深的卧底,对于宗门而言最终是利大于弊。
而这个消息,估计外宗的人还不知道,毕竟从发作到决定处死,也才过了两天。
雷霆之速,绝无转圜。
“启。”长亭淡淡一句,五个护法长老就把华州带出来了。
此刻的华州,双手戴禁制镣铐,步履缓慢,面色沉郁,毫无往日儒雅威严模样,只觉得他完全不像一个仙门中人,倒像是一个被揭破了伪装的囹圄之徒。
大长老站在行刑台上,看着他被押解上来,正要启动阵法诛杀,华州忽然开口。
“大师兄不问我可愿认罪?”
大长老面无表情:“你若是甘愿,我敬你一声汉子,但你若是不甘愿,铁证如山,也没什么意义。”
华州忽肆意冷笑,“什么铁证,这世上还有你跟长亭做不出的伪证?为了我这掌门之位,真是费心了。”
罪犯临死前喊冤,或者攻讦他人,这并不奇怪,说大长老跟长亭联手,那就有点可笑了。